若是前世的陸仙,在這般挑釁下定然會應下,還會比夜千重衝得更甚。
但如今家裡有個人要照顧,她不敢做得太危險,畢竟瀾月休並未完全好透,她需要去照顧他。
“可有求穩的法子?”
總覺得撒爾溫這三個字很熟悉,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怎麼,你怕了?”夜千重挑眉,,“先前一遇到這種事情,你總要與我分個高低。”
陸仙瞥了他一眼:“之前是有與你比較的意思,不過師兄在閉關,我也無需再在他麵前表現什麼,自然是以求穩為重。”
夜千重卻一眼看穿了她的說辭:“怕不是你怕自己死在外頭,丟下你那徒弟一個人孤苦伶仃。”
陸仙心頭一跳,將這如魔音一般的戲謔話語丟出腦外。
“彆打岔,還要不要我幫忙了?”
她看著那幾個人的畫像,將他們的容貌記在腦海中。
“行吧,你都這麼說了。”夜千重將自己獲得的消息指出來:“這幾人中修為最高為金丹初期,以你的實力足以應對。我們要注意的是,他們陰毒的手段。”
“大半個月前,”夜千重想到什麼,提醒陸仙:“便是你閉關前一兩天——”
說到閉關,陸仙心頭一跳。
“宗門內幾位長教向我彙報,有兩名弟子下山曆練時失蹤,我派人去查,所指出的線索皆與這個邪派有密切關聯。”
說到這,夜千重的指節敲了敲桌麵,問陸仙:“你徒弟被挖靈根的事查得怎麼樣了,可有找到凶手?”
陸仙撇開視線,盯著畫像,隻含糊道:“目前還在查。”
夜千重見她這副表現,眯起眼睛盯著她,良久才出聲:“你整日與他待在一處,竟然還沒查出來?”
查出來了查出來了,凶手就在你眼前,正與你商討怎麼殺人。
“嗯,還要再查。”
夜千重雙臂交叉,站直了身子重新打量陸仙。
不對勁,很不對勁。
他這般語氣,陸仙竟然沒有懟他。
“或許你徒弟靈根被挖,與撒爾溫有關。”
他出口試探,卻見陸仙神色平平,一點都沒有額外的反應。
“有可能。”
陸仙有點心虛。
她怕被夜千重看出來,麵上保持鎮定,克製自己的情緒。
待處理完這件事,便不用再與夜千重相處。
他的洞察力太強,與色色有的一拚。
這時候突然很期盼掌門師兄出關,給夜千重找點事做,彆總盯著她。
“也罷,我是不管你們,那是你的徒弟,又不是我的。”夜千重笑笑,剛想著要去繼續說線索,聽見陸仙的話後,笑容瞬間消失。
“你不是也有徒弟麼,我記得應該是個小姑娘。”
陸仙能記得的人不多,那個小姑娘給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應該是在她挖瀾月休靈根之前一兩年發生的事。
當時夜千重在訓一個女弟子,陸仙本以為那隻是宗門內普通弟子,見夜千重訓得凶,便去勸解,誰承想剛走近,就聽到那小姑娘脆生生地喊了一句:師尊。
幸虧當時沒多嘴,不然她就是插手人家家事了。
但好似沒多久,再也未見過那個小姑娘,倒是夜千重生了場大病,養了許久。
“莫要再提。”
夜千重雙臂垂下,露出的雙手握成拳。
再次開口時,已是公事公辦的語氣:“昨日湛長教來報,已有一名弟子被擄走,但成功將這個邪派的大本營位置發出來,我們需要前往營救。”
“這幾個人都交給你了,我去救被他們擄走的人,另外——”
夜千重忽然停了話,低著頭看著畫像,眼簾垂下,不知在想些什麼。
陸仙未開口,她在等夜千重繼續說。
片刻之後,夜千重抬起頭來,卻不看向陸仙,自己說自己的:“另外,你要小心,裡麵應當布置了什麼陣法,那名弟子傳來的消息裡說,一旦走進那個陣法,會散失心智。”
“此次師兄閉關,這件事由我們二人解決即可。”
宗門內總共隻有五位長老,陸仙與夜千重及掌門同出一脈,另外兩名分彆為絳色夫人與幕夜塵。
絳色夫人與陸仙一樣,並不管理宗門內事物,而幕夜塵隻負責宗門內弟子招新事宜,所以處理宗門大事的決策之人隻有掌門與夜千重。
如今掌門閉關,大部分事務都落在了夜千重身上。
不過以陸仙與夜千重的實力,處理這個才建立的邪派已是綽綽有餘。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
“位置就在天門山邊緣那處懸崖底下。”夜千重指出位置,這才看向陸仙:“你,認得路嗎?”
陸仙皺眉,看著地圖,良久後搖頭。
“罷了,我先帶你進去,屆時我們再兵分兩路。”
說到這,夜千重思量了一番,才問陸仙:“你今日能空出時間來嗎?我們需要儘快去救援那名弟子,再耽擱下去會出事。”
陸仙知道他問的是瀾月休,這幾天有夜千重的丹藥壓製,雖是沒見到突然惡化的情況,卻也好不到哪裡去。
“你要什麼時候去?”
夜千重一指畫像,吐出兩個字來:“今晚。”
陸仙看了眼屋外天色,離天黑也沒幾個時辰了。
“好,速戰速決。”陸仙應下,準備先回去讓瀾月休睡下,然後她再走。
如若順利,天亮前便能回來。
與夜千重仔細商討細節後,陸仙準備回去。
臨走前被叫住。
“他可還好些?”畢竟是自己看過的病人,自然會關心幾句。
陸仙心情忽然低落:“湊合著活吧。”
“待師兄出關,興許師兄能有法子再幫他維持些時日。”夜千重抬眼看向窗外,一眼望去萬裡無雲,一絲風都沒有。
“也沒幾日了。”
陸仙點頭,沒再多說,隻是先回了住處。
絨毛迎麵撲來,陸仙伸手接住它,將它抱進懷中。
滿牆的藤蔓遮蓋了炎日,餘下沁涼。
進入屋內,能聽見瀾月休隱隱帶著喜悅的聲音:“你回來啦。”
陸仙抱著絨毛,離瀾月休還有幾步路的距離停下。
此刻心中忽然有些感慨。
若是她沒有挖瀾月休的靈根,若是日後九重山宗沒有覆滅,若是世間再無那些陰謀詭計、慘絕人寰的事,眼前的這一幕看起來則是格外溫馨。
外出歸家,有寵物來接她,有人在等她,等她回來,奉上一句:
“你回來了。”
但陸仙知道,眼前的一切不會長久。
她要做好萬全的準備。
前幾日去色色那問了答案,說是靈根在她身邊。
可她幾乎將這間屋子翻遍了,未曾找到任何痕跡。
但色色給出的結果不會有假,那便是還有些地方她未去找。
陸仙將絨毛放下,走到床邊坐下:“嗯。”
瀾月休偏頭,轉向陸仙,嘴唇微張,隨後又閉上。
陸仙注意到他的動作,問:“想說什麼?”
瀾月休忽地身子朝陸仙的方向探去,這一動作嚇了陸仙一跳,以為他又要倒下。
伸出的手到了半路,才發現他隻是朝自己的方向稍微傾斜了身子,並不是要倒。
兩人間的距離縮短,陸仙有些不適應。
“無意似乎有些不高興。”瀾月休抿唇,聲音低了下來:“是因為我這幾日住在你這裡,打擾到你了?”
陸仙愣了一瞬,隨後立刻解釋:“我並非有覺得你打擾我。”
剿滅邪派的事本不應與他說,但為了安撫他,隻能換個表達方式。
“宗門內有些事要我去處理,隻是在煩心這個罷了。”
陸仙這麼一說,肉眼可見瀾月休的心情好多了。
“那便好,我以為自己一直住在你這裡,拖累你。”
絨毛趴在旁邊,一聽瀾月休這麼說,立刻咕嘰一聲。
你知道就好!
陸仙失笑:“怎麼會,你一直都很乖。”
的確很乖,身上疼也隻會忍著,不與她說。
不過自從將他接回來,夜夜都睡得很沉,醒來神清氣爽,倒是沒發生什麼不對勁的事。
連帶著修煉瓶頸都鬆了些,時機成熟,便能衝破金丹圓滿,結嬰,到達元嬰期。
然而這些,都是她偷來的。
想到這,陸仙更加著急。
她的靈根究竟放到何處了。
在她身邊,周圍都找了個遍,怎麼都找不著。
“啊……”瀾月休臉上少見的飛上紅暈,他撤回了身子,離得陸仙遠了些。
陸仙見他這動作,不明所以,但也沒有多問。
“今日的藥吃了嗎?”
她轉眼看向放置在床頭的瓷瓶,得到瀾月休的回答。
“已經吃過了。”
“那便好。”陸仙設置了結界,隔絕自己與外界,換了身輕便的衣物。
瀾月休忽地縮到被褥裡,蒙著腦袋。
待陸仙換好衣物撤了結界,看見床榻上鼓起來的包,無奈道:“不熱嗎?”
裡頭響起悶悶的聲音:“不熱。”
絨毛朝瀾月休翻了個白眼。
羞羞!
陸仙陪著瀾月休到天黑,見他睡下才離開。
臨走前小聲對絨毛說:“我出去片刻,你看好他。”
說罷,消失在夜色中。
絨毛守在內室門口,不滿地咕嘰一聲。
誰要看他啊,我才不要。
心裡正想著這事,突然聽到有什麼東西落到地麵的聲音。
絨毛轉身看去。
赤足踩在地麵上,隨後衣角落下,瀾月休站起來。
“咕嘰!”
你要去哪!
瀾月休連眼角餘光都未留給絨毛,直接走出屋子。
他步入這茫茫夜色中,房屋上的藤蔓慢慢爬下,跟在他身後,逐漸隱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