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芷鈺身子前傾,避免後背碰到馬車。
她本就是偷溜出來,聽到徐老這句話心裡更加慌亂,生怕被發現送回去,更何況,醫箱中還有些不為人知的東西。
車輪聲停下,窗外傳來城門守衛的聲音:“停車,例行檢查。”
安芷鈺噤聲放緩呼吸,沒見過醫童應當如何去做,她便按照自己的想法來。
她抱起地上的醫箱放至腿上,側頭去聽車外的聲音。
“守衛大哥,我們是寧王陣營的軍醫,前一日有事耽擱了,才延遲一日出城。”安芷鈺記得這道聲音,似乎是駕車的馬夫。
“寧王?”守衛發出一聲疑問,在安芷鈺以為會將車輛放行的時候,那名守衛輕哼一聲,“那便更要好好查驗一番了。”
守衛的甲胄隨著動作發出響聲,數雙腳步落在地麵上發出摩擦聲,身後車上裝著的幾袋草藥被翻開檢查,待全部檢查一遍後眾守衛回歸如實稟報。
“頭兒,沒其他的,都是些草藥。”
“是嘛。”那領頭人姑且信任他,轉而卻將視線轉向馬車,“馬車內還未搜查,如若被什麼細作跑了,那可就罪過大了。”
禹都內戒備森嚴,根本不會發生這類事件,他這句話不過是用來查馬車的借口罷了。
馬夫自然也能看出守衛的意思,他頓時臉紅脖子粗,剛要去吼他不要欺人太甚,車內的徐老又拍了下安芷鈺的肩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罷了,讓他來搜就是。]
安芷鈺將紙板上的字看完,抬手將車簾掀開,把口袋裡的銅錢抓出一把銅錢:“守衛大哥,我師傅身體前些日子不慎染了風寒,恐怕不易見風。”
她說著,把銅錢往那守衛懷裡塞:“一點心意,大哥守衛城門辛苦了,就當是小弟請兄弟們吃茶了。”
守衛收下銅板放在手心掂量一番,朝她挑眉:“小子還挺會來事兒,來人,開城門當他們出去。”
城門應聲而開,安芷鈺朝他點頭:“多謝大哥通融。”
一小隊車輛緩緩駛出城外,安芷鈺淺淺呼出一口氣,電視劇果真誠不欺我,不過存款又少了些。
安芷鈺坐回馬車內,身側炙熱的眼神一直遊走在自己身上,安芷鈺轉過頭時徐老仍在看,似乎並不介意被自己發現。
“怎麼?”安芷鈺解讀不出他眼神裡的意思,便直接詢問。
似乎早就等她問自己,徐老洋洋灑灑寫下幾個字:“看你方才的模樣,似乎十分嫻熟。”
安芷鈺乾笑一聲,也不能直接跟他解釋自己曾在電視劇中見過,她擺擺手:“家中貧窮,從小便學了些為人處事。”
徐老點頭,似乎是相信了她的說辭。
雖說晟元寧隊伍比她們早一日出發,但未曾抵達北地,她們就追趕上了軍隊的尾巴。
馬車隨著人流走向前方,安芷鈺撐開窗簾朝外看,在隊伍前方看到了桂勇軍的麵容,還未開口她便察覺到另一股炙熱的視線向她掃來。
晟元寧全副武裝,坐在馬背上鮮有大將風範,雙眸犀利如箭,將安芷鈺釘在原地。
她下意識縮回頭,轉頭去看徐老。
戰馬發出一陣嘶鳴,馬車應聲停下,安芷鈺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方才晟元寧的眼神與往常不同,她從未見過晟元寧這般,哪怕是那日斥責她挺身而出,也隻是無奈居多。
兩人應當隻是上下屬關係,但他那日說的家人讓安芷鈺心底有些動容。
現實中的她家庭並不美滿,年幼時父親過世,母親偷跑後再沒回來過,她與年邁的奶奶一同生活,而在成年後,奶奶也撒手人寰,獨留她一人在世。
寬大的手掌鑽進馬車,握住車簾向一邊扯,晟元寧冷漠的聲音傳來:“徐老麻煩您出來一下。”
安芷鈺有種被班主任抓住既視感,她屏息斂聲,眼看著晟元寧上車坐在她旁邊。
“誰讓你來的?”
安芷鈺偷窺一眼,用他曾經說過的話來搪塞他:“將軍說過我們是家人,我哪有不來的道理。”
“閉嘴。”晟元寧被她的話堵得煩躁,但這些話確實也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但本王也說過,不需要年少者去送命。”
“屬下有足夠的能力可以護住自己。”安芷鈺握緊木座,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但她的視線卻仍舊不敢與晟元寧對視。
一道冷風襲來,安芷鈺察覺到危險的時候石頭已經到了眼前,安芷鈺下意識閉眼,意料之中的痛感並沒有出現,她睜開眼,入目的是距離眼睛一毫之外的拳頭。
晟元寧鬆開手,手掌心的石頭碎成粉末落在地上,安芷鈺後背滿是冷汗,她呆滯著看向晟元寧,得到他一句反問:“你能護住自己?”
唯二關係不錯的人都在這邊,安芷鈺自然不想回到禹都去,更重要的是,她發現在晟元寧身邊似乎更容易升職。
如若她在戰場上能夠立個一功半勞的話,升職加薪指日可待,畢竟電視中武將官職似乎比文官俸祿更高些,而且更加自由。
即使她命隕戰場,也還有穿回去的機會,另外,她也希望楊筱豔能加快研究速度。
“我……”安芷鈺吞吞吐吐,之後她破罐子破摔,伸手抓住晟元寧的甲胄,“我可以幫你擋箭,你就當我是你的盔甲。”
護駕將軍似乎還是個大功,安芷鈺正想著另辟蹊徑,手指卻被硬生生掰開,晟元寧對她的話很不理解:“本王不需要。”
即將被推開的時候,安芷鈺咬咬牙,整個人撲到他身上:“將軍實在不想看到屬下的話,屬下可以不在將軍麵前出現,但屬下不可能走。”
“鬆手。”晟元寧試圖扒開她的手卻被摟得更緊,盔甲堅硬,安芷鈺又身著常服,晟元寧怕她受傷,隻好偽裝答應的模樣。
“隻許在後勤營帳。”
沒想到陣營還有後勤部,安芷鈺立即鬆手,沉穩坐在一旁:“多謝將軍。”
變臉速度太快,以至於晟元寧都有些發怔,他冷哼一聲,整了整盔甲起身鑽了出去。
於珂見晟元寧出來,急忙走過去詢問他方才進入馬車之前讓他往裡丟石頭的做法:“將軍,可是有敵軍亂入?”
“無事。”晟元寧翻身上馬,看向徐老上馬車的背影,“繼續趕路。”
隊伍與守城地還差一點距離,不到一個時辰便到了城前,軍隊先在城門口駐紮,晟元寧與於珂則先行一步前往去找當地領兵者。
未到時晟元寧就已找人調查過,北地有一名北守鎮地將軍,是多年前由前帝王封賞的稱號,不過現在老將軍李乘風早已年邁歸鄉,現在的兵則由他兒子李誌瑋掌管。
不過聽說他兒子似乎沒有遺傳父親的武將之魂,而是在玩樂上頗得見解。
晟元寧站在門前,看著精致氣派的牌匾,心頭冒出一股兒氣。
還不曾開戰,沿途中百姓卻已經麵部饑黃,但賣吃食的鋪子也沒開門,整個街道荒無人煙,偶爾還會聽到幾聲急促的孩童哭聲,隨後又被壓下去。
“何人在此?”護衛手裡握著劍柄,看著麵前的晟元寧傲慢出聲,似乎很不客氣。
“不長眼的東西。”於珂冷哼一聲,暗自勸說自己好久才沒直接動手,“帝王派寧王擊退敵軍,還不出來接駕。”
那護院聽到寧王的名諱,又看了他一眼,不可置信問道:“您是那位“閻王將軍”?”
兩名護院表情瞬間變得慌亂,隨後其中一位匆忙作揖:“奴才這就去叫人來,請將軍稍候。”
不多時,管家裝扮的人腳步蹣跚而來,看到晟元寧頓時行了大禮:“將軍請前往正廳注意,老爺不在府中,還得請將軍稍後片刻,李封你去請老爺回來。”
“是。”方才的護院接過命令,一溜煙兒就沒了人影,趁那少將不在,晟元寧坐在側位上,低頭抿著茶水。
上好的龍井,似乎還透露著一絲新鮮茶葉的甘甜。
晟元寧將茶具放下,便管家彎眸勾起一抹笑:“將軍府中茶葉不錯,想必是江南新產的一批新芽。”
“王爺好見識。”管家從晟元寧的見解當年胡亂誇了一頓,隨後開口,“這是南地有名的茶,不如將軍走時帶一些。”
“這就不必了。”晟元寧輕笑一聲,心裡卻想著這少將似乎挺會享受,這茶他也是前一陣歸禹都時,在帝王那裡品嘗過一些,他本人對茶葉根本沒有了解。
“不知李少將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晟元寧將話題引到李誌瑋頭上。
當初李乘風告老還鄉之時,帝王並不曾收取他的閘關印章,而是交由其兒子保管,並且李誌瑋封為北地守城少將。
現在晟元寧所帶領的軍隊想要進城,就必須得到這麼一個泥印,進城的書麵布他早已寫好,萬事俱備,隻差一個印章。
但李誌瑋遲遲不歸,晟元寧的臉色也越來越不滿。
時間已至炎夏,城外的烈日掛在上空,猶如一個大型的蒸籠,更何況將士們身披甲胄,再加上一路上的徒步,早已汗流浹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