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通過彩電屏幕的倒影,夏嵐早就看出,這一場直播劇的女主跟她原本的樣子有些相似,都是鵝蛋臉搭配一雙眼尾略上挑的小鹿眼。
看過劇本後,她發現女主性格竟也跟她有些像,都是敢於反抗的主,不像上一部劇的女主那樣有些戀愛腦。
隻是這個女主遇到的爛人太多,最後才落得一個委曲求全的下場。
這個劇的劇情任務點是從女主被家暴開始的,但她人生的悲劇似乎早早就埋下了伏筆。
女主“夏嵐”從小身段高挑,小小年紀就被市京劇團選中,在團裡扮青衣。
她有天賦,人又刻苦,很快就成了團裡的台柱子。
武生霍文是劇團裡的另一個台柱子,也是女主暗戀多年的前輩。
那時候的感情大多保守又收斂,“夏嵐”把這份喜歡藏在心裡多年,卻始終不敢表露心意。
二十一歲那年,父母把她喊回家,說是有人來說媒,對方一表人才,隻是比她大個六歲。
她心裡惦著霍文自然是不肯答應的。
媒人也不過多言語,隻是將照片遞到她眼前,讓她看了再說。
照片裡的男人眉目清俊,竟是正是霍文!
她即刻羞紅了臉,很快便答應了親事,也同意父母代她去京劇團辦了退團。
然而成親當天,她才知道,當初那張照片裡,根本不是她喜歡的霍文,而是他的雙胞胎哥哥霍武!
她之前竟不知霍文還有一個長相一模一樣的雙胞胎哥哥。
“好一個替身文學。”夏嵐讀到這,不由在心裡吐槽。
恰在這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室外刺骨的冷風從門縫鑽進來,撲到她身上時,她才想起,這個劇的時間線是在冬季。
室內暖氣很足,所以她穿得單薄,又被涼水打濕,寒風一吹,不由哆嗦了一下。
門外男人見到她,眼神停滯了一瞬,接著視線掃過躺在血泊中的霍武,驚呼一聲,跑過去手忙腳亂似乎想要采取一些急救措施。
夏嵐不慌不忙將門反鎖,走到他身後,冷聲道:“彆忙活了。沒真給他放血,是番茄醬兌水。”
來人動作一頓,抬起頭來用與霍立軍幾乎一模一樣的眉眼怒視她:“嫂子,你瘋了嗎?”
沒錯,此人正是霍文——霍武的雙胞胎弟弟,原劇女主的暗戀對象。
“沒瘋,隻是需要一點時間跟你聊聊,”夏嵐深棕色的眸子直直看向霍文,意味深長道,“係統警同誌。”
霍文眼睛裡露出不解的神情,剛要開口,就被夏嵐堵了後路:“彆問我什麼是係統警,不要裝傻。”
她說著抬腳踹了癱在地上的霍武一腳,“原劇情裡,這個王八蛋因為嫉妒妻子對他弟弟的感情,習慣性家暴。霍文感受到哥哥對自己的敵意,因此很少主動來哥哥家做客。而現在,你突然於深夜拜訪,為什麼呢?因為你再不來,劇情就進行不下去了,你的任務也就完不成了。”
“霍文”眼神中的憤怒漸漸消散,片刻後,他歎了口氣,“要聊什麼?”
“關於你們公司的貯存部,你知道些什麼?”夏嵐在沙發上端坐下來。
“貯存部,是為完成任務後,自願留在係統裡的人保存肉/體的地方。”“霍文”沒有表現出預料中的抵抗情緒,平靜地陳述著,往沙發邊走來。
“自願停留的人越來越多,存不下的肉/體如何處理?”夏嵐問。
“與停留者簽的協議裡會根據停留者自身年齡和身體狀況約定一個與其正常壽命相當的貯存年限,超過年限就會在貯存部內部銷毀。”
“銷毀?……如何銷毀?你們公司對這一步驟是否有嚴格的監督?”夏嵐挑眉。
“霍文”已經踱步到了門邊,他看向她,唇角扯起一抹笑意:“提問時間結束,論到我問你了。”
說著他抬手關了燈。
為了隱瞞家暴事實,霍武家的窗簾都是選得最厚的,一點光都不透。
頂燈熄滅後,屋內頓時陷入一片宛如實質的黑暗。
一瞬間,突如其來的恐慌感攥緊了夏嵐的每一根神經。她心跳失序,呼吸困難,豆大的汗珠從額上滲出。
強行鎮定精神,她掙紮起身,往電視機方向摸過去,打算通過打開電視機獲得一點亮光。
哪怕隻有一點亮光,她的恐慌就能緩解。
慌亂中,她的膝蓋磕在茶幾上,發出沉重的撞擊聲,接著手心傳來水果刀劃過的刺痛。
她一時找不到重心,跌倒在地。
就在她感覺自己快要窒息的時候,頂燈再次亮起。
在她能夠順暢呼吸前,“霍文”已經迅速來到她的身後,用扔在地上的皮帶綁住了她的雙手。
恐慌將疼痛和不適成倍放大,剛才皮帶抽出的傷口又被“霍文”無意中碰到,夏嵐痛得倒吸一口冷氣,一串淚珠從眼眶滾落。
溫司航抬頭,正撞上女孩兒濕漉漉的一雙鹿眼。
從看到她第一眼,他就覺得這部劇女主的外貌與心底那個人很像。此時見她身體顫抖,還痛得掉了眼淚,心間不由一軟。
他瞥了一眼被抽爛的襯衫下隱隱滲血的傷口,又輕輕挽起她的袖子,女子白皙纖瘦的胳膊上赫然印著一條血印。
“這個混賬東西。”他低聲罵了一句,解了她腕間的皮帶,將渾身顫抖的夏嵐抱到沙發上,手中變幻出一卷繃帶和一管藥膏。
“忍一忍,可能會有點痛。”他說著,小心翼翼地將藥膏塗在夏嵐的傷口上。
藥膏接觸到傷口的瞬間,她吸了一口氣,發出“嘶”的一聲,之後便咬牙忍耐不再吭氣。
溫司航看著她噙著淚花的小鹿眼裡透出的堅韌與習慣性的忍痛,眸中心疼更甚。
“你為什麼要打探貯存部的事。是懷疑公司拿停留者的肉/體做非法交易?”他一邊細心塗藥,一邊柔聲問道。
根據她兩次對他的提問,他對她的目的已經有了大概的猜測。
夏嵐並不接他的茬,反而對他變出的醫療用品表示了濃厚的興趣:“這些是係統警專用的嗎?”
她一回頭,下頜幾乎蹭到了他的前額。突然拉進的距離讓她有些不自在,匆忙將頭轉了回去。
“嗯。”溫司航抬頭看看她,“介意我看看你後背上的傷口嗎?出血有些嚴重。”
夏嵐沒吭聲,直接動手撩起衣服露出傷口。
溫司航拿棉棒蘸去傷口滲出的血跡,輕柔將藥膏塗在上麵。
“據我所知,公司沒必要拿停留者的肉/體做非法交易。賺不了多少錢,風險還大。夢境直播的收入就足夠公司運行所需。”他語氣輕柔,完全聽不出是在與探子討論公司機密。
“……那有沒有可能是公司裡的工作人員個人的行動?你們公司對貯存部的監管嚴格嗎?”夏嵐忍著傷口的疼痛,聲音有點抖。
溫司航腦海中閃過貯存部簡陋的小樓,空曠的辦公室,還有紙質的記錄表,頓了一會才說:“可能性……不大。”
處理完背上的傷口,他起身半蹲到夏嵐身前,讓她把手掌張開。
白皙的掌心裡,滲著血珠的水果刀割痕不深,卻也十分顯眼。
他歎了口氣,用酒精清洗了傷口,細心為她纏上繃帶。
“對不起。”他突然說。
“嗯?”
“我不該利用你的黑暗恐懼症。隻是如果不這樣做,恐怕這次被綁的人還是我。”他說著抬頭看向夏嵐,眼神嚴肅,“我所知道的情況都已經告訴你了。所以這場直播,我希望你能配合我認真走劇情。”
沉默了一會,夏嵐開口:“我可以儘快完成劇情點,但不能按照原劇本走。”
她聲音裡帶著恐懼症發作後的餘顫,但語調卻異常堅定。
溫司航視線掃過她仍在滴水的發梢,濕淋淋貼在身上的衣服和皮膚上刺目的血印,沒有人會願意出演被家暴的角色。
他也不願再看到霍武這個人渣施暴。
“可以。隻要能完成劇情點,劇情由你來安排。”溫司航說著起身,“你先去臥室換一身乾爽的衣服,我把這血跡擦一下,好讓直播繼續。”
關上臥室門前,夏嵐回頭問:“你就是顧昱珩對不對?”
溫司航將霍武癱軟的身體往旁邊踢了踢,道:“在這場直播裡,我是霍文。”
夏嵐剛把濕漉漉的衣服換下來,腦內屏彈幕區便開始活躍起來。
【係統提示:畫麵屏蔽已結束,精彩繼續。】
【男主還活著嗎?】
【好像死了,我仿佛看到他的靈魂在清理自己的屍體。】
【有沒有可能那是他的雙胞胎弟弟。二哈無語.gif】
打完電話,走出臥室的時候,客廳的那攤血跡已經被擦乾淨,霍文從客臥走出來,“我把那個混……霍武安置在客臥了,脫臼挺嚴重的,你看是要送他去醫院還是怎麼辦。”
“不用送醫院,一會給他把關節裝回去就行。不過臉腫成這樣,得在家養養了。”
夏嵐說著拿起掉落在地上的金絲框眼鏡,走上前來,拉住他的衣袖,一絲俏皮劃過她的眸子“小叔子,嫂子現在有點事兒想求你幫忙。”
【叔嫂……文學?】
【什麼事兒啊?路人壞笑.jpg】
【謔,女主聲音好媚,聽得我臉都紅了。】
開玩笑,女主可是劇團扛把子,聲音能不好聽嗎?
霍文聽了都有點臉紅,心道:知道你在直播時不方便明說,但也沒必要厚碼成這樣吧……
但沒辦法,還得陪她演。
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咳,嫂子需要我幫什麼忙?”
這話剛問完,門外便響起敲門聲,“開門,民警。”
夏嵐將眼鏡遞到他手裡,勾了勾嘴角,“陪我演出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