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滿市早早就進入了夏季,天氣悶熱得不行。偏偏又趕上了月考,伴隨著對考試的焦慮,教室裡的讀書聲此起彼伏但稀稀拉拉,與悶熱的天氣“相得益彰”,催人入睡。
閻炎倒不是很在意考試,早上照常約了人去打球,結果回來熱得不行。但是學校規定又不讓這會兒開空調,他隻能咕嘟咕嘟倒了半瓶冷飲下肚,隨後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他睡得正香,周圍卻莫名嘈雜起來,原本有一搭沒一搭的讀書聲逐漸被聊天聲音蓋過。
“誒?聞汶你集訓結束啦?”
“是啊,剛回來就趕上考試,倒黴透了!”
“哈哈哈哈,真是巧啊,你這叫畫畫學習兩不誤,時間管理大師!”迷迷糊糊中,閻炎辨認出了這是後桌徐英達的聲音。另一個聲音是?
“滾滾滾,你才時間管理大師呢,我天天熬夜畫畫,還沒補個覺呢就被我媽攆來學校,煩。”收拾書時窸窸窣窣的聲音又開始響。
“嘿嘿,早點回來見到你爹我不高興嗎,我的好大兒~”
“半個月多不見,你這嘴越來越賤了啊,再給你一次機會,到底誰是爹?徐英俊!”
“彆叫我這個外號!!!”徐英達咬牙切齒地低吼道。
“聞汶,聞汶,你們集訓畫室在哪啊?怎麼這麼早就開始了?隔壁八班的田芳下個月才去呢。”又一個聲音插了進來。
“我隻是請假去了解了解畫室,試試看哪個畫室教得好。這不,剛定下來就被我媽回學校了,生怕我少學了一點。唉。”
“喲,你這還沒正式開始集訓呢就天天熬夜畫畫,等你正式開始了還有覺睡?真是可憐呀我的小汶汶~”
閻炎實在受不了了,扭頭抱怨道:“嘖,徐英達你說話能不能正常點?太惡心了!”
“哎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擾到閻王爺您睡覺了,小的該打,小的這就閉嘴!”徐英達一邊嘴上認著錯,一邊又怪腔怪調把鍋往隔壁甩:“聽見沒聞汶,正常點說話,彆打擾到其他同學睡覺!”
“人家是在說你啊!都點名道姓了還把鍋甩給我?!”說著兩個人又吵吵起來,雖然聲音比之前小了很多,但這覺是沒法繼續睡了。
閻炎無語了,隻能起身醒了醒神。
話說,徐英達旁邊的是誰?
閻炎是兩周前轉到這個學校的,聽剛才那人的意思,他正好那會請假了?
閻炎扭頭看了看,他後麵就是最後一排,原本隻有徐英達一個人,旁邊是空著的。閻炎還以為是徐英達太聒噪了,所以老師單獨把他安排到了角落裡,原來是有同桌的啊。
因為考試要清桌子,原本徐英達堆滿兩個書桌,摞得高高的書都被收拾乾淨了,所以閻炎一扭頭就能瞥見斜後方新坐著一個清秀白淨的男生。嗯,一看就是藝術生,這氣質,跟隔壁仿佛還沒進化完全,整日咋咋呼呼的徐英達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本來男生體熱容易出汗,又趕上這悶熱的天氣,一周下來班裡的男生幾乎都沒法看,衣服不是皺巴巴的就是斑斑點點的汗漬。最後兩排又是男生聚集地,汗臭腳臭混合在一起,堪稱校園毒氣彈。
但是新來的這個,是叫溫文?不知道是因為剛來學校穿得比較乾淨,還是有藝術生身份加持,真是人如其名,溫文爾雅。穿個白襯衫坐在那裡,周圍的畫風好像都變了,很符合閻炎對藝術生的刻板印象。
所以閻炎又多瞟了幾眼,帥哥真是養眼,希望徐英達能受到點熏陶。
見他一直往後看,同桌常遠好心地給他介紹:“新來的那個是聞汶,咱們班的美術生,之前請假了所以你沒見過。”
“他一直坐那個位置嗎?”閻炎好奇地問。雖然他剛轉來不久,但後桌徐英達的威力已經見識到了。人倒是不錯,脾氣直爽是個熱心腸,但實在是聒噪,自己坐那都能叭叭半天。沒過兩天閻炎的耳朵已經受不了了,很難想象有人能跟他做同桌。
“我們班的位置每次大考後都會變,不過聞汶之前確實是坐那的。”
“他能受得了徐英達天天跟他說話?”閻炎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畢竟溫文看起來沒那麼話癆,甚至有些文靜。
“哈哈,他跟徐英達是初中同學,倆人熟的很,估計早就習慣了吧。”常遠也笑嘻嘻地扭頭看了眼徐英達。
“遠哥瞅啥呢?終於發現本人帥氣的顏值了?”說著非常誇張地擼了一把自己的頭發。徐英達這人是個人來瘋,給他個眼神他就能自己來場戲。
“滾吧你,自戀狂。”溫文笑著推了他一把,“給你個眼神你就開始騷包。”
“本人的魅力四海皆知好吧,像你這樣的悶騷是體會不到的。”果不其然,給徐英達起個頭,他能滔滔不絕地跟你嘮下去。
“遠哥,你旁邊坐的是誰呀?怎麼沒見過,新來的?”聞汶這會兒才注意到了常遠旁邊坐了個自己沒見過的人,有些好奇地問道。
還沒等常遠開口,徐英達就又把話接了過去:“給你這位經久未歸的大畫家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班新轉來的閻炎同學,人家可是從市區轉來的喲。”
“市區?市區哪個學校?為什麼要從市區轉到我們這個窮鄉僻壤的小縣城裡呀?”聞汶不解,還是在高二下半學期這個時間點。“市區的教學質量和教學環境都吊打我們這兒吧,何必轉來受苦?”
滿市說起來算個市,但實際上隻是小縣城的經濟水平,前幾年重新劃分行政區域才剛被冠了個“市”的名頭,但各個方麵跟市區裡比可差太遠了。整個市裡也才三所高中,他們所在的一高雖說是重點高中,但也隻是矮個子裡麵拔將軍,學校拚了命地雞學生,也才能三兩年雞出個清華北大的給學校撐撐臉麵。
“嗯。。。因為一些事吧,不想在那裡呆了,就被我爸送到了這兒。”
聽這話頭,聞汶知道他是不願多說,也沒再多問。
沒想徐英達反倒追問起來了:“你為什麼不想在那個學校呆了?跟同學吵架有過節,還是跟老師不對付?你爸為什麼不給你轉到市裡彆的學校啊?”
聞汶扶了扶額頭,真想把這家夥的嘴縫上啊,怎麼一點眼力見都沒?!
閻炎也很無奈,避重就輕回答道:“不知道啊,我爸也沒給我商量就把我送過來了。”說著還聳了聳肩膀。
徐英達還想繼續八卦時,班主任進來了。“後麵的彆紮堆說話!馬上就該考試了,還不多看會書!徐英達,說你呢,一天天的就你話多。”班主任老王中氣十足的聲音一吼,徐英達立馬老實了。
正當聞汶準備鬆口氣時,自己的名字也被提到了:“還有你聞汶,剛回來還不多看會書,請假那麼多天落下多少進度,還不抓緊時間補補,你的成績還要不要了?”
聞汶心裡苦悶,都怪徐英達這個話癆!
閻炎和常遠則立刻轉回頭,隨便拿了一本書,裝模做樣地看了起來。
老王抓完這兩個典型,一邊轉悠一邊又開始絮絮叨叨,說些老生常談的事情,比如考試要端正態度,不能睡覺之類的。
“為什麼隻說我們兩個啊?前麵兩個扭頭聊天那麼明顯,老王看不見嗎?”聞汶在心中呐喊,“肯定是因為徐英達!老王平時就對他“多加關照”,肯定是因為他我才也被重點關照了。”
想到這裡,聞汶狠狠地瞪了徐英達一眼。
然而那人毫不在意,準確來說是根本就沒注意到!他正托著腮幫子欣賞窗外美景呢。
聞汶更生氣了。
轉了一會,老王就回辦公室準備考試卷子了。
老王一走,徐英達又開始了喋喋不休:“聞汶,你這次相隔一個月回來考試的心情如何?在家有沒有好好複習呀?”、
“複習個毛。”聞汶沒好氣地回答道,“不是在畫畫,就是在去畫畫的路上,哪有時間看書。就翻了前兩頁,然後壓枕頭底下沒再動過了。”
至於心情,自然是有些忐忑。現在進度這麼快,剛才回來桌上全是卷子,看著就頭疼。
“徐大嘴,你這次在哪個考場?”
“我?”說到這個問題,徐英達得意起來,“由於本人上次考試表現優秀,這次是在第七考場!抱歉啦聞汶,不能陪你去最後一個考場考試嘍,但我會想你的哦。”
“拉倒吧你,你不也才倒數第二考場嗎,得瑟個屁啊。”說著聞汶還送了他一個肘擊。
一高的考場是按照上一輪考試的成績分的,上個月的考試聞汶請假沒參加,所以是零分,這次要去最後一個,也就是第八考場考試。
偏偏這第七和第八考場被分到兩層,連廊隔開,離得有點遠,沒法找徐英達聊天了。之前聞汶經常被分到第二考場,徐英達一般在第八考場,兩個考場在同一端,雖然也要爬層樓,但其實也挺近的。
“怎麼了小閻炎,沒有我的陪伴你是不是非常孤獨呀?”見聞汶在思索,徐英達非常貼心地問候道:“沒關係,我這裡有一位合適的人選哦!”
“噔噔噔噔,就是他——閻炎!”徐英達一邊說還一邊做搖著花手。
聞汶知道徐英達是好意,但看著他這個樣子,還是想把他一把打暈。
“閻炎轉學來沒多久,上次考試也沒成績,你們倆都在第八考場。”徐英達非常熱情地介紹道,還拍了拍閻炎的肩膀,一臉深情與不舍地囑咐:“閻炎,我家聞汶一個人怕寂寞,就交給你了哦。”
“ 徐!英!達!”聞汶現在殺了他的心都有了,這人嘴上能不能把點門啊,怎麼什麼話都往外說!
閻炎轉過頭來看著他倆打鬨,眼裡都是笑意,“一會兒一起去考場吧。”
“嗯。”聞汶有點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都怪徐英達,尷尬死了!
幸好沒過多久,預備鈴就響了。聞汶趕緊拿著東西,準備去考場。
“你知道第八考場在哪裡嗎?”閻炎來這個學校後第一次參加考試,沒去過考場。
“知道,你跟著我就行。”聞汶已經收拾好了東西,問道“你好了嗎?”
“我也好了,走吧。”
徐英達依依不舍地揮了揮手:“聞汶,不要太想我哦。”
“爪巴,才不會想你,好好考你的試去吧,下次考到第一考場,離我遠點!”聞汶說完扭頭便走。
徐英達的笑聲還在後麵飄蕩著:“哈哈哈哈,謝謝你的祝福,可是。。。。。。”
聞汶已經走遠,沒有聽到剩下的話。
“你們倆關係很好啊。”閻炎笑道。
“孽緣啊孽緣。”聞汶歎息。
聞汶一邊走,一邊給閻炎講了他和徐英達從小學到高中,次次都在一個學校,甚至被分到一個班的孽緣。
閻炎側著頭,笑著聽他抱怨徐英達因為從小話多經常被罰,連帶著跟徐英達一起玩的聞汶也受了不少牽連。
很久以後,閻炎還記得初見聞汶這天,他在走廊上抱怨時的神情,明明是在抱怨,嘴角眉梢卻含著笑,眼睛也亮晶晶的。他穿著整齊的白襯衫,還帶著皂角的味道,陽光在他的發絲間跳躍,長長的睫毛像蝴蝶般顫動著,仿佛任何事情都不會煩擾到他,夏日的苦悶與他毫不相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