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梆。”

“老虞在嗎？”

聽見敲門聲，窩在休息室歇晌的虞建國麻溜地起床開門，發現來人是畢團長之後，睡意跟起床氣都煙消雲散。

“畢團長……您怎麼來了？我這還沒來得及收拾呢……您快請坐。”

虞建國慌忙中抓起房間裡最體麵一把椅子，用袖口使勁擦拭兩遍之後才好意思端給畢團長坐。

“老虞你也坐，我之所以特意這個點過來就是想趁沒人跟你說點兒私事。”

虞建國拘謹地坐在畢團長對麵的小板凳上，等著領導的下文。

“你家巧兒也有二十了吧？是不是在張羅找對象了？”

虞建國試探著小幅度點了下頭，畢團長清了下嗓子接著說道：

“是這樣的啊，咱們島上新調過來一個營長，姓莊。”

“莊營長長得一表人才，關鍵人還是烈士子女，所以組織上特地要求我多關照下莊營長的個人生活。”

按理來說一個炊事員的女兒有機會跟營長相親，換做一般人家簡直是做夢都會笑醒的好事。

但虞建國老實了一輩子，從來都隻敢在做菜的功夫上吹吹牛、顯擺一下。麵對這樣找上門的好事隻覺不敢高攀，於是結結巴巴地開口：

“團長，我家巧兒就是個不懂事小島野丫頭，哪敢想讓她做什麼營長夫人……”

畢團長早就料到虞建國會這樣說，笑著打斷他：

“莊營長確實是個優秀的軍人，但是他在省城一直沒結婚也是有原因的……”

說到這裡畢團長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定定的直視虞建國的眼睛跟他說：

“莊營長有一個三歲的孩子……但不是你想的二婚頭，孩子他媽在結婚前跑掉了。生下孩子走了，這些年從來沒有回來過。”

“畢團長，道理我都懂，我就是想不明白，您為什麼會來跟我說這個……”

虞建國疼女兒這事兒在島上很多人都知道，畢團長知道他這是擔心自家閨女會不會受到其他委屈。

“我剛剛也說了，莊營長呢是烈士子女，是由他父親的戰友顧師長撫養長大，所以在給他找對象這件事情上，隻要求女方人品端正就行……”

“而且呀，留在城裡的青年同誌不多，那些下鄉過一陣子就回來的女同誌呢，也不知道是剛好運氣好島上有合適的崗位了，還是說孩子吃不了苦家長背後偷偷使勁呢……”

“顧師長雖然希望趁著莊營長來咱們島上的機會解決個人問題，但也擔心太精明的女方讓孩子受委屈。”

“從我還是個小連長的時候，你就在這兒乾了，是個愛崗敬業的好同誌、好軍人。所以說要找個老實本份的好人家，我第一個就想到你了。”

說到以前，畢團長語氣中帶上了對歲月的感慨。

“我來找你也是有些私心的……領導說咱們海島上的姑娘個頂個的水靈，我當然不能隨便找個女青年就當完成任務了。巧兒這孩子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各方麵都沒得挑！”

畢團長對著虞建國豎起了大拇指，才接著說道。

“至於莊營長的孩子也沒啥好擔心的，親媽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才三歲，孩子都是誰帶就跟誰親。”

“咱哥倆自己說話，我也跟你交個底，這個莊營長之所以從省城調到咱們這兒是有原因的。老虞啊，咱倆差不多年紀，我今年都50咯，應該隻能做到這個位置了……”

“你考慮下吧。”

畢團長最後在虞建國的肩膀上拍了兩下，起身打開門出去了。

虞建國從來都是個心寬體胖的人，心裡揣了事就琢磨個不停。

一方麵，虞建國認為那邊營長的條件確實很好，就算帶著個孩子也絕對是個香餑餑。

另一方麵，虞建國其實壓根沒打算那麼快給閨女找對象……而且如果兩邊相看之後，那個莊營長看不上自家還好，頂多就是有點丟臉，但是如果自己巧兒不願意，得罪人的話可怎麼說得出口啊……

虞建國在床上攤煎餅似得翻來覆去，被忍無可忍的何玉蘭踹了一腳。

“有事就說，有屁就放！你再翻兩圈就得起床去蒸包子了！”

虞建國捂著被踹疼的屁股，窩窩囊囊的開口：

“有人給咱巧兒介紹對象……”

何玉蘭一股腦坐了起來，興奮地一連串發問：

“是咱島上的嗎？小夥子多大了，有沒有工作？誒喲~咋那麼快就有人來說親了呀？！”

“是新調來的一個營長，說是25……”

何玉蘭聽出自家男人語氣中的猶豫，試探著發問：

“這麼好的條件，怎麼會找上咱家？是不是小夥子有啥毛病啊？”

“不對啊，有毛病也做不到營長啊……”

“可彆瞎說，人沒啥毛病，就是有個三歲的孩子。”

虞建國燙嘴般急吼吼地說出口，然後趕緊拽過來薄被裹上躺下，又在妻子的追問下，把下午畢團長跟自己說的話原原本本的複述了一遍。

這下何玉蘭也加入攤煎餅的隊伍了，第二天兩人出門去上工的時候都頂著對黑眼圈。

切菜備菜的事有炊事兵來乾，所以食堂窗口除了飯點的一般都比較清閒，這時候就總有三三兩兩的人群湊在一起嗑瓜子聊天。

何玉蘭的八卦搭子劉桂香喊了她好幾聲，都沒見她搭腔，直到用手在她眼前晃了幾下，何玉蘭才像如夢初醒地問：“你說什麼來著？”

劉桂香把嘴裡的瓜子皮“呸呸”的吐到地上，斜楞著何玉蘭表示不滿。

“我說新來的莊營長才25歲，長得彭營長還俊，這下島上的小姑娘又要扯布變著法地裁新衣裳了。”

說完還促狹的衝何玉蘭笑笑，又用胳膊蹭了蹭她。

“你就不替你家巧兒丫頭琢磨一下嘛？這麼優秀的男同誌，可有的是人想讓他給自家做金龜婿呢！”

何玉蘭被戳中了心事，隻能強裝鎮定地邊嗑瓜子邊試探：

“我可聽說人家有個孩子，誰家願意讓自己女兒上門去做後媽啊……”

劉桂香聽她這樣說，笑得更歡了。

“誒喲，我的玉蘭姐啊！我家要是有個女兒我指定願意，那孩子才三歲，帶兩個星期就親了。”

“再說了，營長都是有通訊員的，嫁過去比人家沒孩子要做的家務都少呢！”

要說何玉蘭不心動，那肯定是假的，那可是營長啊！還是才25的營長！自己男人乾了一輩子的炊事員，兒子下鄉去了什麼時候回來還不知道呢……

而另一邊，虞巧兒也沒再像前些天一樣搗鼓吃食，莊和光父子讓她意識到，跟其他人比起來自己是有未卜先知的優勢的，那她能不能利用這點替自己跟虞家人謀點好處呢？

在原本的劇情中，虞大力因為妹妹去世得以結束下鄉回到州口島，之後的虞家人的生活在書中很少被提及，但是亂世餓不死廚子，這樣勤奮老實的一家人日子肯定查不到哪兒去。

但是現在的問題是，她穿過來了，虞巧兒活了，那虞大力回鄉的事情怎麼辦？

如果虞巧兒沒有記錯的話，除了80年直接讓知識青年回城以外，剩下的明麵上的機會就隻有77年的高考了。

但是現在才72年，距離高考還有整整五年，而且知青下鄉後每天都要勞作，虞大力能不能好好學習也是個大問題……

如果明麵上行不通的話，那就隻能找關係了……

虞巧兒在心裡挨個篩選自己認識的人，能說得上話簡直少得可憐……而且就算真有工作崗位了，誰家還沒個下鄉的親戚？

好像還真有一個沒的！

莊和光一個外地來的營長，有權利，沒親戚，這不正是他在找的貴人嘛！

但是肯定不能這樣冒冒失失就找上去讓人討厭。

虞巧兒上輩子做了一輩子的生意，深諳一個道理，那就是任何關係的本質都是利益交換。

而她能幫到莊和光的，除了安安的點心，就是她知道這父子倆之後會遇到的危險跟困境。

……

晚飯桌上依然是兩菜一湯，但是跟往日彆出心裁的菜式比起來略顯家常。

端著飯碗的三人各懷心思，都沒有意識到今天其他人都比往常話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