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癱在沙發上,發出痛苦的貓叫。
“小春這麼怕疼,應該更小心一點的。”掌櫃揉了揉它的貓貓頭,用中文說道。
他動作輕柔地給貓包紮。
林春鬱悶得不想說話。這樣的傷勢換作鼎盛時期的小貓,隻需要一兩天就能恢複。
現在它的恢複速度越來越慢,逐漸趨近一隻真正的貓。
它不怕疼,但怕血肉長好的時候,從骨縫裡鑽出來的癢。讓它忍不住想舔舐傷口。
自從看到林春從貓變人的全過程之後,掌櫃立刻懂了自家祖訓上那些奇怪的條款是什麼意思。
「請不要在小主公麵前使用激光筆」「請不要養殖貓薄荷」這種放在人身上非常無理取鬨的要求,放到貓身上就完全能夠理解了。
現在他看著林春的眼神,也和他的父親一模一樣了。提起小主公時,父親總是一臉沒有原則的寵溺。
掌櫃的祖上是主公手下的花旦。脆弱的戲子被戰爭裹挾著,在時代的浪濤裡起起伏伏,是扶華先生拉了她一把,帶她離開了那無儘的惡魔。
主公扶華先生給了祖上獨立於世的資本,唯一的要求就是在有人拿著信物上門時,無論如何也要幫上一把。
現在看來,這樣毫無保留的幫助,除了扶華先生品質高潔之外,還因為自家刻在血脈裡的貓奴屬性吧。
這可是,祖傳貓貓……自己祖宗都摸過的……
掌櫃摸著小貓的腦袋,又露出了姨母笑。
林春早已習慣這群奇怪的仆人時不時傻笑的行為。
在貓貓眼裡,貓=主人,鏟屎官=小弟,鏟屎官的手下=可以使喚的仆人。
林春舔了舔被包成小圓球的貓爪,有點不太適應。
掌櫃心疼地摸著小貓被火燎斷、燒焦的貓毛,有的貓毛末端已經被燒在一起,小貓舔不順,一副鬱鬱寡歡的樣子。
“小春,我給你修一下毛好不好?”掌櫃雙眼隱隱放光,“我繼承家業之前,可是一直在寵物店打工的。”
幾乎是林春點頭的同時,掌櫃已經從背後掏出了一套豪華高配的貓貓護理工具。
林春:……
總覺得有什麼不太對的樣子。
等掌櫃修完毛,把小貓放在鏡子前,小貓打量著鏡子裡的自己,發現掌櫃的手藝還不錯。
打結的毛被小心的剪掉,長毛修剪的整整齊齊,整隻貓線條流暢,精致又優雅。
腿部的毛做了長短漸變的處理,繞開了腳上的紗布,反而像給貓穿了一隻白色的小靴子。
隻是臉上的毛被修剪之後,本來就圓的貓臉,顯得更圓了。
林春做出凶惡的表情,鏡子裡的貓毫無威懾力地皺起鼻子。
掌櫃捂著心,鼻血流了出來。
光芒一閃,林春又化作人形。
她對著鏡子打量著自己,棕色的自然卷被修剪成到下巴的長度,眉上劉海為她添了幾分學生氣。手腕和腳腕纏繞著繃帶。
林春對著鏡子釋放殺氣,無機質的雙眼瞬間縮成冰冷殘酷的豎瞳。她滿意地看著掌櫃後退一步。
“凶殘的外表,光亮的皮毛,是貓捕捉獵物的第一步。”她慢吞吞地解釋,決定在毛長回原來的長度之前,都先保持人形了。
“明白,小春小姐。”掌櫃麵無表情,手狠狠掐著自己的大腿。糟糕,簡直可愛到犯規。
他推出準備好的電動輪椅,林春被他扶著坐在了輪椅上。
林春不願讓她的人形和掌櫃有過多的接觸,讓他先離開了。
一個月後。
林春手和腳部的傷已經基本恢複,但她發現坐在輪椅上真的很舒服。
樓下的老爺爺老奶奶們喜歡推著她一起去散步。她調低輪椅的速度,做他們的拐杖。
因為腿腳不便,林春不太去探店吃美食,但爺爺奶奶們的投喂仍然讓她這一個月過得有滋有潤。
她數著時間,帶著爺爺奶奶們贈送的糕點,買了前往古橋町的車票。
路上貓貓無比自然地享受了電車工作人員接送的特殊服務。
到了古橋町,她打車前往目的地,司機師傅正想把她扶下車,就看見她自己站了起來,把後備箱的輪椅輕鬆地搬了下來,然後坐了上去。
司機:……?
林春控製著輪椅穿過了翠綠的田野,來到標著「森田孤兒院」的建築麵前。建築被漆上五彩斑斕的漆,幾個帶著小黃帽的孩子在裡麵掃地。
看見她站在門口,一個頭頂著尖角的女孩跑了過來,隔著庭院門問她:“姐姐好,這裡是森田孤兒院,請問要找誰?”
林春說:“我預約了今天的開放日參觀,留的姓名是安室未春。”
出於某些緣故,林春使用了假名預約了這次的參觀。
“安室姐姐,請稍等。”女孩乖乖地笑了,像小天使一樣,她扭頭跑進建築。過了一會,一個穿著保安製服的男人跑過來,給她開了門。
“安室小姐,午好。您是今天到來的第四位。”保安說。
女孩主動幫忙推著林春的輪椅,保安引著林春前往辦公廳。
林春問:“那群孩子是?”
“是帝丹小學的誌願者,孩子們幫助了我們很多,非常乖巧呢。”
輕柔的女聲接話道,一個梳著黑長辮子的中年女性從辦公廳裡走了出來。
林春將手裡的糕點遞給她:“這個是給明季姐和院長帶的糕點。”
大島明季接過糕點,有些驚訝地笑道:“謝謝您的心意。不過安室小姐認識我嗎?”
林春露出乖巧的笑:“在官網上看到過,我很喜歡明季姐。直接叫我未春就可以了。”
“未春。”儘管林春有些過於自來熟,大島明季和善包容的性格讓她並沒有因此感到不適。
她推著林春進入辦公廳,為她介紹一起來參觀的三個人。
兩男一女,坐在待客區的沙發上。其中一對男女坐得比較近,氛圍融洽地交談著,剩下的男人滿臉不耐地離他們遠遠的。
那對男女中,男人相貌清秀,穿著齊整的藍色襯衫和黑西褲,帶著黑框眼鏡,名叫內山拓実,是某高校的心理醫生。
女人清麗可愛,神情傲慢,名為小沢青紀,是以可愛外表和毒舌性格的反差而聞名的小網紅。
旁邊的男人名叫矢野充誌,沒有固定職業,偶爾來孤兒院打一些零工。
林春自我介紹是東京的大學生,來這裡做一些社會調研。
三個人都和大島明季非常熟悉的樣子,矢野充誌還脫口而出:“叫我來充數的話,待這麼久就可以了吧。”
林春默默看著他們聊天。
大島明季怕她覺得被冷落,時不時和她閒聊兩句,她低著頭應著,一副靦腆學生的模樣。
待客廳的門被敲響了,一個豎著呆毛的小男孩探進頭來:“大島阿姨,外麵又來了兩個客人。”
“好的,謝謝新一。”大島明季摸了摸男孩的頭,對著他們歉意地欠了欠身,出門迎接客人。
林春看著男孩頭上搖搖晃晃的呆毛,手有點癢。
過了不久,門開了,兩個出乎林春意料的人出現在了門口。
林春瞪大了眸子。
鬆田陣平和萩原研二站在門口,鬆田陣平斜靠著門框,朝她揮了揮手:“喲。”
手腳都包著繃帶,是上次在洗衣店受的傷。
剪了短發啊,他心想。終於看見她的眼睛了。
棕色的眼珠,眼睛整體有些下垂,眼尾卻往上揚,有點像景光。
“又見麵啦,不知名的小姐~”萩原研二笑眯眯地朝她Wink了一下,“萩原研二,叫我研二就好。不知道這次有沒有機會知道小姐的名字呢?”
“鬆田陣平。”鬆田陣平跟著萩原研二,一同走到林春麵前。
他們看似紳士得和她保持了一定的距離,但一站一坐,警校生審視的目光,仍然讓林春下意識地往後一縮。
大島明季察覺到氛圍不對,上前一步擋在林春麵前,陪笑道:“二位先在這邊入座吧,稍微休憩片刻,我們就開始今天的……”
矢野充誌皺著眉頭打斷她:“明季姨你管他們乾嘛,一看就是這個女的不守婦道招惹了……”
一陣風刮過他的臉頰,砰的一聲,卷發少年一拳捶在矢野充誌腦袋旁邊的沙發上:“我說,你嘴巴給我放乾淨一點。”
萩原研二也慢慢走到林春身邊,不讚成地看著矢野充誌:“這位先生,在不清楚狀況之前,最好不要亂說哦。可愛的小姐可是我們的大恩人呢。”
他特意咬重大恩人幾個音節。
矢野充誌本就是欺軟怕硬的小混混,縮了縮脖子嘟囔著:“我不說了就是了,還不是你們一副要找事的樣子。”
林春心裡歎了口氣。
“安室未春。我的名字。”
“未春,嗎……”萩原研二輕聲重複著,明明是簡單的音節,在他輕柔磁性的聲音下仿佛是呼喚情人一般。
他彎了彎眸:“之後,請多多關照哦,未春醬。”
氛圍又重新緩和下來,幾個人又閒聊了一會,大島明季便帶著他們前去參觀孤兒院。
“明季姨,我還有一些工作要處理,我先回客房那邊了。”內山拓実歉意地同大島明季說。
“都看過多少次了,我回去睡覺了。”矢野充誌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離去。
大島明季也不在意,習以為常的遞給了他們客房的鑰匙。
三個人一副對這裡十分熟悉的樣子,小沢青紀卻沒有離開,而是跟著大島明季一起,繞著孤兒院建築外牆走著。
林春等待著兩個警校生問她些什麼,他們卻什麼都沒說。
鬆田陣平主動請纓推著輪椅,探究的目光一直隱隱落在她身上。
萩原研二一副對孤兒院很感興趣的樣子,不停搭著大島明季的話,妙語連珠,惹得她連連發笑。
“貴院看起來條件很好的樣子,孩子們很有精氣神。”
萩原研二看著草坪上的孩子們,帝丹小學的誌願者小朋友們正和這裡的孤兒一起玩遊戲,孩童們無憂無慮的笑聲衝向天空。
他有些好笑得看見剛剛給他們開門的新一,正被蒙著眼睛的小女孩摸著臉和鼻子,臉紅的像個大蘋果。
“啊,這個是新一,抓到新一了。”女孩開心地轉向下一個目標,一個兔唇男孩緊張地站在她行進的路線上。
“那邊沒人,蘭,往這邊。”新一一把把她掰向另一個空空如也的方向。
兔唇男孩腦子上浮起一個大大的問號。
所以我隻是你們兩個中的一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