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國,皇城寧江。
一輛破舊的馬車正晃晃悠悠的行駛在大街上,馬車上的簾子都打了幾塊補丁,與其他馬車相比,更顯得寒酸極了。
如果無人說,誰知道這是將軍府的馬車呢?
這輛破舊的小馬車穿梭在來往的人流中,在繁華的集市上顯得格格不入。
街道兩邊的百姓們賣力的吆喝著。
“客官老爺們來瞧一瞧啊,自家新種的蘿卜白菜!絕對新鮮,童叟無欺!”
“姑娘小姐們來看一看,新打的鐲子首飾!”
一個衣著樸素的中年女人正站在菜攤的前拿起一個蘿卜,皺眉道:“你這蘿卜不新鮮呀,上個禮拜收的吧,便宜點兒。”
身後突然一輛破舊的馬車晃晃蕩蕩駛來,撞了她一個踉蹌,她轉身怒罵道:“車夫呢,長沒長眼睛?!”
馬車繼續跌跌撞撞向前駛去,把婦女的怒罵聲拋在身後。
車上的少年終於因為那一下突然而來的震動而睜開了眼睛,但依舊沒有任何情緒,仿佛對婦女的怒罵聲充耳不聞。
他眼神淡漠的望向窗外,隨著那布簾一晃一晃的,他看見了窗外的景色。
午後的太陽毒辣日頭,照在人們臉上,人們熱鬨的這些小販討價還價,絲毫沒有留意到一個馬車從他們身後經過。
“這就是外麵嗎?”他想。
看來南國也挺好的,至少比困在那個四四方方的天空裡好多了。
至少可以看到除了太監和宮女以外的人。
馬車向偏僻的小路駛去,把集市拋在了身後。
不知又行駛了多久,隨著馬車吱呀吱呀的不堪負重的響聲,它終於停了下來。
那是一個破舊的院落。
外頭的木門已經爛了,露出了裡頭的芯,裡麵堆放著垃圾,臭氣衝天。
車夫嫌惡搖搖頭,掩住了鼻子,想來他也不能聞慣那股惡臭的味道。
他大步走向馬車車廂,打開破舊的木門,一把把江曠拉了下來。
江曠沒有反抗,想必是已習慣這樣粗暴的對待,隻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車夫竟被他這一眼撇得渾身有了些冷意,隻是過了片刻,又搖了搖頭,嗤笑出聲。
一個半大的孩子有什麼可怕的呢?況且,這還是一個敵國派來的質子。
江曠確實沒什麼可怕的。
燕國是戰敗國,他這個燕國來的質子當然也被南國極儘羞辱。
在昨日的國宴上,諸位重臣酒飽飯足,皇上便把江曠帶到禦殿來,當做酒後的樂子。
將軍看他好玩兒,便請皇上把他賜給將軍府,要“好好折辱他”
這也確實算是好好折辱了。
畢竟……誰能想到,眼前這個小破院兒,竟是將軍府的後院呢?
車夫用腳抵住江曠的後背,重重一踹,把江曠踹進了後院裡。
後院裡傳來陣陣笑聲和竊竊私語,想來那便是來倒垃圾的丫鬟了。
“喲,那不是那個敵國派來的質子嗎?怎麼到將軍府裡了?”
“哎呀,這可真是太慘了,我們這些丫鬟都睡得比他好呢。”
是啊,連丫鬟都睡得比他好,江曠慢慢爬起來,環視四周,這就是他以後要睡的地方了。
而那些閒言碎語還沒結束。
“喲,這小男娃子還生得挺俊,不知道是不是……乾那個的。”
“說不定呢,我看,八成就是這樣。”
少年人臉色毫無變化,仿佛完全沒有聽到他們說的話。
他天天待在宮裡,宮裡的太監宮女說的話可比這難聽多了,這隻能算是冰山一角。
他爬起來拍拍衣衫上的灰,向前走 。
至少要先給自己找一個能睡的地方。
可是巡視了半圈,就發現這後院裡全是垃圾,一個能躺人的地方都沒有,他剛剛坐的地方已經是塊難得的乾淨之地了。
忽然遠處傳來一陣狗吠,還有一個小男孩的哭叫聲。
他尋聲望去,看見一個不過八九歲的小男孩,正在被兩隻狗咬著。
那小男孩還不服輸,一邊哭一邊亂蹬,嘴裡還叫著:“不要咬我,不要咬我!”
江曠一靜,臉色慢慢變得不好看起來。
他小時候也被這樣咬過。
不過剛來到新地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剛準備回頭,那小男孩突然瞥見了他,眼睛一亮,連滾帶爬的朝這邊跑過來:“哥哥,哥哥救我。”
江曠抬腳就走,還是被小男孩抓住褲腿。
眼看惡狗朝這邊來,江曠隨手從地上找了一根樹枝,乾脆利落的幾下就把那些狗打跑了。
那小孩看見狗跑了,哭聲也慢慢的停了下來。
江曠歎了口氣,把小孩從自己褲腳上拽下來,自己往後走。
那小男孩一看江曠一走又哭了起來,連滾帶爬的往這裡跑:“哥哥,哥哥,不要丟下我。”
江曠:……
煩死了。
他麵無表情的把小男孩背起來,往後院走去。
江曠今年才剛滿12歲,個子挺拔,但因為宮人長期岢待,有些瘦弱。
那小男孩看著瘦,重量卻不小,背起來還是蠻費力的。
那小男孩還在他背上抽抽噎噎,把眼淚鼻涕蹭到他的衣服上。
江曠徑直給了他一巴掌。
小孩不敢哭了,又趴在背上委屈起來,隔了半晌才憋出一句:“哥哥你叫什麼?”
“江曠”
“我叫秦也”
“沒人問你叫什麼。”
那小男孩又委屈起來,趴在背上不敢動。
終於到地方了,江曠把那小男孩甩在那乾淨地方,自己站在旁邊,冷著臉問:“你賴我做什麼?”
“我…我害怕。”
“你害怕自己回去,不要找我。”
聽到這話,小男孩又驚慌起來,可憐巴巴的看著江曠,仿佛眼淚又要出來了:“不要回去,回去了,我又要挨打。”
挨打?
江曠望向那小孩,冷聲問:“你是誰的孩子?”
“我…我是將軍的兒子,我以後要做大將軍的!”那小男孩又驕傲起來。
“那你怎麼會挨打?”江曠又問。
秦也聽到這話,低下了頭:“我…我的媽媽死了,而且…而且她不是大老婆。”
江曠了然。
原來是庶子。
小男孩見他長久不說話,心裡又高興起來,以為他要把自己留在這裡了,連忙問:“你,你把我留在這裡好不好?”
江曠沉默良久,他畢竟還是一個12歲的孩子,心腸還沒有以後那麼硬,半晌之後他才不情不願的開口:“如果你想的話,可以在這裡留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