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說人骨頭硬還是玻璃硬?”(1 / 1)

南城今年的夏天好像格外多雨,早上出門還晴著的天,現在已經又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但雨水雖多卻並不涼爽,反而好像更加悶熱潮濕。

江魚一身黑色長裙站在酒店走廊儘頭,渾身氣質清冷,莫名有點生人勿近的感覺。

手機放在耳邊,裡麵傳來好友夏梔詫異的聲音,“什麼?娃娃親?”

“嗯,其他的都捐了。”江魚回神,應了一聲,倒是聽不出太驚訝,因為她已經驚訝過了。

今天算是她的認親宴,她4歲意外丟失,23歲被江家找到,雖找到了親生父母,但親生父母也已經因故不在了,就在,她被找到的前一年。

剛知道這個消息時江魚腦袋有過一段時間的空白,但除了恍惚唏噓,她心裡似也沒有太多悲傷,可能是沒怎麼相處過的原因吧,江魚心想。

她從小在孤兒院長大,沒有刻意找過自己的親人,現在這樣,她覺得好像也沒必要再認回去。

隻是江家老爺子說她父母還給她留了筆遺產,還說這筆遺產隻能她拿出來。

江魚想過很多種方式,比如驗血,簽協議等等,但她怎麼也沒想到這筆遺產居然是一份娃娃親投資保險。

保險是她父母在她三歲時跟好友一起買的,兩家人每年都會往裡存錢,存夠15年後自願繼續,她雖丟了但她父母也沒停。江老爺子說她父母一直堅信能找到她。

而娃娃親的另一方周家不知為何也沒停,於是賬戶裡的錢越來越多。

江魚聽完隻覺得不可思議,什麼年代了還定娃娃親,萬一長大後互相看不順眼......

而更讓她不可思議的是,這筆錢她要想取出來得跟娃娃親對象結婚,結了婚資金加收益都會翻倍,結婚時間越久,收益越高。

怪不得江老爺子說隻有她能取出來,問題是她也取不出來啊。

兩人根本不認識,怎麼結婚?

江魚聽完第一反應是不行不要了,沒有的時候她也過的好好地,但她親眼看到江老爺子拿來的資料時沉默了許久,賬戶裡那一長串冷冰冰的數字,

都是錢啊......

她最心疼錢了。

江魚想著在心裡輕歎了口氣。

兩人隔著手機各自沉默。

“你父母為什麼要把錢套在一個明顯風險很大,還不一定能拿出來的投資裡啊?”夏梔消化了一下,忍不住問道。

“不知道......”江魚聞言睫毛微垂,剛開口,

身後不遠處包間門沒關嚴,裡麵的江老爺子的聲音突然變大,情緒似也有點激動,隱約聽著是:“你弟弟的遺產你也爭,那是你弟弟唯一的女兒!”

江魚回頭看了眼,眼神微沉,她主動道:“我這還有事,回去再說。”

夏梔不知道聽沒聽見,聞言沒再多問,隻是聽出她心情好像不太好,故作語氣輕鬆的道:“嗨,沒事,不用擔心錢,不行我再問我爸要,反正他也總說我是來要債的,一段時間不要他還不習慣。”

“嗨,沒事”是夏梔的口頭禪,江魚聞言輕彎了下嘴角,“不用,我還有。”

電話掛斷,江魚邁步走回包間門口,江老爺子的聲音已經停下,裡麵傳出一個略熟悉的女聲,是她名義上的大伯母方月的聲音。

“爸,您彆生氣,石濤是說這筆錢金額這麼大,但宜歡又剛找回來,還是在孤兒院長大的,想結婚周家估計也不會同意,不如......”

江魚沉默抿唇。

後麵的話方月沒說完,但另一個聽起來更年長的男人也很快跟著道:“爸,我知道您心疼宜歡,但是方月說的也有道理,宜歡...周家不一定能看上,

你看人找回來他們都沒來人來看看,不如您把人約出來,我們商量著,把錢弄出來大家分了,我弟弟的遺產本來也有我的份吧?”

“你,你...咳咳咳......”裡麵傳出江老爺子劇烈的咳嗽聲,江魚推開掛著和樂廳牌子的門進去。

包間裡安靜一瞬,江老爺子看她進來,把頭偏到一邊,使勁憋著不想咳出聲。

江老爺子大概是這個家裡唯一歡迎她回來的人,一個快八十歲的老人。

江魚似什麼也沒聽到一樣,隻安靜走過去輕輕拍著江老爺子的背,江老爺子臉都憋紅了,到底沒憋住,“咳咳咳......”咳嗽聲瞬間充斥整個包間。

手下是明顯瘦削的骨頭,江魚睫毛垂下遮住眼底情緒,江家老大江石濤這時又假惺惺開口:“爸,您沒事......”吧。

江魚抬頭視線掃過去,她眼底黑漆漆的,沒什麼太大情緒,但江石濤莫名就閉了嘴,等到發現自己竟然被一個小姑娘眼神嚇到了,他臉上立刻有點掛不住,就想開口,但被妻子方月拉住。

江魚已經收回視線,房間裡咳嗽聲漸止,一直跟在江老爺子身邊照顧的李叔端了杯水給江老爺子喝。

江魚坐了回去,包間裡陷入詭異的安靜。

等到江老爺子喝了水,江魚輕點桌麵的手指停下,抬頭看著江石濤,聲音不急不緩,言簡意賅道:“我爸媽給的,就是我的,你死了你的錢也可以隻給你兒子女兒。”

江石濤明顯愣了下,可能沒想到她會突然說話這麼不客氣,反應了下才站起來,氣的臉紅脖子粗的抬手指著江魚:“你他......”媽咒誰呢!

“砰”一聲,江魚手裡紅酒杯的高腳突然斷了,杯子上麵的一半砸在桌上,沒碎,隻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江魚拿著,又是“砰”一聲反扣在桌上,玻璃一下四分五裂,

像是砸在人的心上,包間裡氣氛一時更加詭異。

江魚麵無表情拿起下麵的一半,看著江石濤,語氣如常,隻問:“你說人骨頭硬還是玻璃更硬?”

江石濤心說肯定骨頭硬吧,但他怎麼敢說,他眼睜睜看著酒杯被江魚徒手掰斷,再看她的眼神,覺得她像是得了失心瘋,仿佛他開口,她下一秒就要在他頭上試試到底哪個硬。

跟她那個看著溫柔的媽一樣,又瘋又狂。

這場認親宴終是以‘暴力鎮壓’收場,幾人不歡而散,一起出去時,江魚落後了點一手拿著手機好像在發消息。

江石濤看著,就也故意落後了點,想著敲打一下江魚,周家人可不好惹,這錢她大概率拿不出來,是有點可惜。

但還有公司股份呢,她彆想惦記。

但見從來到結束一直都沒笑過的江魚抬頭看見他,突然笑著跟他說:“大,伯,爺爺說我爸媽生前對你很好,你這麼對他們唯一的女兒,你說,我爸媽晚上...會不會去找你。”

江魚聲音比起平常堪稱柔和,但江石濤聽完臉卻一下刷白,看著麵前模樣姣好,眼睛酷似自己弟弟的江魚,嘴唇動了動,什麼也沒說很快走了,甚至腳步都有點淩亂。

江魚皺了皺眉,看人消失,把手機收了起來,抬手跟已經坐進車裡從窗戶看她的江老爺子揮了揮,也上了自己的車。

雨已經很小,空氣中像是蒙著一層霧,江魚打開雨刷,前麵的路變的清晰,車子平穩開出去。

濕漉漉的空氣從未關的窗戶飄進來,江魚邊開車,邊想著事情。

其實不想結婚也行,還有一個辦法就是毀約,也能拿到一部分錢,隻是毀約會有違約金,剩下的會按投資分紅來發放,投資就代表有風險,具體能分多少就是未知了,而確定毀約也需要娃娃親的另一方配合簽字。

開到一半,前麵綠燈變紅,江魚停車,拿出手機。

她記得娃娃親另一方的名字。

網頁加載到最後,手機屏幕上出現周家小少爺周嶼的臉,江魚眼睛輕眨,嘖,有點小帥,

就是,跟她一樣,也是張厭世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