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還好嗎?”穆蘭從昏暗的暗道中走出來,發現眾人出現在一處溪穀中,不遠處的石灘上,有四艘木舟,穆雲飛正和王伯瑛等人合力將木舟推到河水中。
此時大雨已經停歇,天空中仍籠罩著厚厚的烏雲,一陣陣寒風拂過,讓人不由生出幾分蕭瑟的情愫。
他們一行人登上木舟,沿著河水一路向下,兩側是高低起伏的山嶺和樹林。
大家都滿臉愁容,茫然看著兩側的山嶺,那後麵,有他們一直生活的家園。
那裡的生活談不上富足,可是在這樣的亂世中,他們享受到了難得的安逸和寧靜。
此時此刻,這種生活被完全打破,他們都成了無家可歸之人。
穆蘭正坐在船頭,思索著接下來要去何處,忽然聽到穆雲飛在前方船上喊道:“阿姐,你快看河岸上。”
穆蘭聞言,看向穆雲飛所指的方向。
前方的樹林中,四名穿著甲胄的鮮卑武士正和一名□□著上身、穿著灰色短褲的男子在河岸上搏殺著,男子雖然赤手空拳,可是身手遠在對方四人之上。
對方四人形成了纏鬥的局麵,不過他終究是沒有護甲和武器,一旦稍有疏忽,怕是會立刻血濺當場。
“雲飛,幫幫他!”穆蘭喊道。
她也從腰間取下折疊弩,等著木船接近對方。
“啊!”穆雲飛一箭射中了一名武士的麵頰,這人痛呼一聲跌倒在地,那名赤身男子抓住機會,快速一個翻轉從這名武士的手中奪過長劍,並且順勢又將一人砍倒,戰場形勢立刻轉變。
剩餘二人見狀,也無心戀戰,竟然同時轉身就跑,結果一人被穆雲飛射中後頸倒下,而另一人則被赤身男子從後趕上,一劍貫體斬殺。
那名赤身男子走到河邊,用河水清洗了一下臉龐,並將自己的長發盤在頭頂,他又從地上的屍體上脫下戰甲,將裡麵的長衫披在自己身上,並緩緩走到河邊。
對著穆蘭等人道:“諸位,能否載我一程,我必有......”他上下摸索了一下,又回到那幾具屍體旁,從幾人的腰間尋了一些財物,再次道:“這隻是些散碎財物,權當今日的酬勞,他日我必備重禮答謝。”
這時木舟已經到來男子近前,穆蘭終於看清了對方的容貌。她心裡咯噔一下,隻覺得眼前一亮,男子的容貌實在太過英俊,立刻點燃了穆蘭那顆花癡晚期的內心。
男子眉毛如劍一樣鋒利,給人一種堅定和果斷的感覺,而他那杏仁形狀的眼睛則閃爍著明亮而深邃的光芒,仿佛能洞察人心。
他的鼻子挺拔而優雅,為他整個臉龐增添了一絲高貴的氣質。唇角分明,線條清晰,給人一種自信和堅毅的印象。
這般外貌無疑使他無論在何處,都如夜晚的皓月一般奪目,總能吸引人們的目光和注意力,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
“不要再往前走,不然我就不客氣了。”穆雲飛察覺到男子正要登上穆蘭的木舟,立刻張弓搭箭,出言警告道。
“你們是晉人?”男子瞥了穆雲飛一眼,就冰冷道:“看你甲胄的樣式,你應該是某家的私兵吧?一個私兵怎會流落到此,還有這些孩子,他們.....你們究竟是何人?”
“還沒到你發問的時候,現在我們人多,你要先回答我的問題。”穆蘭揚起下巴,手中的折疊弩瞄向對方的眉心位置。
“姑娘一定要小心,我這顆人頭還不想丟在這裡。”男子緊了緊身上的長袍,不緊不慢道。
“我叫穆傑,是青州府穆家的子弟。”“你也姓穆?”穆蘭驚道:“你可彆騙我,不然我可對你不客氣。”
“我怎麼會騙姑娘呢,剛剛你們才救了我,我報答還來不及呢。”穆傑微笑道。
“姑娘身上甲胄是哪裡來的,這在晉軍中也隻有軍侯以上的將領才有資格穿戴,我看姑娘雖持著弩失,可怎麼也不像是軍伍之人。”
“這些戰甲是我們從附近山上撿來的,並不是我們的。我再問你,你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那些鮮卑人為何要殺你?”穆蘭將折疊弩重新掛回腰間。
對方容貌對她的殺傷力實在太強了,這麼帥的人她可舍不得用□□指著對方。
“這些是穆陵關撫南將軍慕容高台的人,我本是穆陵關的一名參軍。穆陵關被晉軍攻破後,我跟隨慕容高台還有一乾衛士逃到此地,慕容高台說此處有一處山穀,地形隱蔽,適合藏身,竟不顧大局,非要帶人攻下那處山穀,並作為自己的依身之所。我和他們道不同不相為謀,本欲離開這裡回到青州,可是他們又不準,奪了我的武器押到此處就要斬殺,後麵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隻能說我命不該絕。”
“穆陵關破了?”穆雲飛驚訝道:“你此言當真?”
“當真?也不知道那些晉人發了什麼瘋,這兩個月幾乎是不計傷亡全力攻城,穆陵關這般堅固的城池,僅僅兩個月就被攻下。據暗探傳回來的消息,晉人好像在找一個人,不知是何人能讓他們這般拚命。”
穆蘭立刻明白,穆陵關的陷落和自己肯定脫不了乾係,說不定就是那位世子大人下的命令。
不過她麵色如常,回道:“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那我們有可能會成為盟友,因為就在不久前,那個慕容高台剛剛攻破了山穀,我們這些人就是山穀中的居民。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你同意嗎?如果同意我的觀點,你就上來吧。”
“原來是這樣,請諸位放心,我身後的家族在青州頗有些實力,在朝廷中也能說上話,回去後我一定上書朝廷,請求發兵征討慕容高台,為爾等報仇。”
“什麼朝廷,不過是鮮卑人的酋首大帳而已,你作為中原漢家後裔,怎麼能給蠻人效力呢。”穆雲飛氣惱道。
“雲飛,說這個乾嘛,大家各為其主,立場不同而已。現在大家是盟友,要以和為貴。”穆蘭連忙勸阻道。
“阿姐,這.....”穆雲飛正要繼續分辨,卻看到穆蘭悄悄揮了揮手,他立刻止住了自己的言語,氣惱的坐在船板上。
“敢問姑娘芳名?”穆傑輕聲問道。
“我叫穆蘭,是村中的先生,這些都是我的學生,那個是我的弟弟,有些年少不懂事。”
“哦,這般巧,難怪我剛才說自己姓穆,姑娘會那般驚訝呢,原來我們竟是本家。”
穆傑看著岸上的屍體,又說道:“此處並不太平,不如我們邊走邊說吧。”
木舟再次起航,穆傑坐在船板上道:“不知姑娘接下來要帶著這些孩子去哪裡呢?”
“我也沒有頭緒,走一步看一步吧,我想先尋一處安全的地方落腳,不過我不太熟悉周圍的環境,也不知上岸後往哪個方向走。”
“蘭姑娘,此刻整個齊地怕是沒有安全的地方了,此刻晉國的劉寄奴發兵十五萬攻伐齊地,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停頓一下,看看這一行人馬,又道:“你們這一行人呢……那位小兄弟縱然有一手精妙的箭術,可是真要對上大軍,也是無濟於事的。”
穆蘭聽到這裡,表情有些凝重,她和穆雲飛怎得都好說,可是現在身邊跟了這麼多的孩子,遇到事情處置也沒有先前那般自如了。
“如果姑娘無處可去,不如隨我去青州府吧!你們對我有救命之恩,我本就應該報答。青州府內的柳泉城乃是大城,城牆厚重堅固,一時半刻還不會被攻破,你們可先去那裡落腳,總好過到處飄蕩。現今天下不安定,到處都是兵災瘟疫,你帶著這些孩子,總歸是有些不便的。”
“那樣會不會有些唐突了。”
“救命之恩重比天高,何來唐突一說。”
“穆傑大哥,青州府在哪個方向?”穆蘭看著兩側的樹林問道。
“青州府在我們的西北方向,我們再向前行舟數裡,然後就出了樹林,我們尋一處平坦之處上岸,尋大路向西步行,以我們的腳力隻需三四日,就可進入青州府的範圍,路上我找些車馬乘坐,大家就不用辛勞了。”
於是一行人按照穆傑的安排,尋了一處平坦之處上岸,在山中走了一日,夜晚時穆雲飛和穆傑攜力捕到了兩支野兔,配合著少量的野菜和雜糧,眾人吃了個三分飽。
深夜時,穆雲飛將穆蘭拉到一處移民位置,小聲問道:“阿姐,我們真的要跟此人去青州府嗎?那裡可是南燕的核心區域,會不會太危險了。”
“先跟著他走吧,有這個人在旁照應,孩子們也能安全一些。”穆蘭解釋道:“我們兩個人帶著這麼多孩子,實在有些危險。”
“不如我們就此離去,我護著阿姐,不出數日就能回到大軍之中,那時阿姐方才安全。”
“休要再說這話,我已經答應過李大叔他們,一定好好保護這些孩子。而且他們都是我的學生,作為他們的老師,我怎麼能舍棄他們呢!”
穆蘭輕歎一口氣,繼續道:“我知道你是擔心我的安全,不過最危險的地方也許是最安全的地方,隻要我們小心一些,不透露自己的真實身份,如我們這樣的流民,沒人會難為的。”
“我聽阿姐的。”第二日他們離開樹林,中間遇到了幾個荒廢的村莊,也不見半個人影。
這夜穆傑不知從何處獵到了一隻野雞,穆雲飛從一處廢棄的房屋中找到了半個瓦罐,眾人將野雞熬煮,為了充饑,大家都喝了不少野雞湯,所有的肉都分給了年紀最小的十幾個孩子。
第三日,饑腸轆轆的眾人又行了大半日,終於看到麵前出現一條平坦的大路,大路貫通東西,據穆傑說,這正是通往廣固城的兵道。
期間穆蘭和穆雲飛脫下戰甲就地掩埋,又將武器隱藏在隨身物品中,以免中途遇到鮮卑軍隊盤查,會徒生事端。
他們做這些事情的時候,穆傑就在一旁微笑不語,也不知打的什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