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歎一聲道:“我本來想在你過生日的時候送你一個平板。”
雖然已經猜到,但聽到他親口說出來的時候,易疏吟依然心跳加速,她捂住嘴巴小聲驚呼道:“真的嗎?”似是不相信般又問了一遍道:“真的嗎魚粥?”
肖遇舟點點頭,但表情變得有些無奈:“本來我是這麼打算的,但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前段時間下暴雨,家裡水管出了問題,連帶那塊牆麵都要補,整修的話起碼要花1000塊,我媽為了一點年利把稍微大筆的錢都存了定期,平時生活費挺緊張的,我就把目前攢的工資全都給她了,我跟她說的是考進年級前20得的獎金,其實獎金沒有這麼多。平板可能在你生日的時候送不了你了……但是等到暑假的時候,加上期末考試的獎金,我覺得應該差不多……”
聽著他這樣絮絮叨叨地講著生日禮物的事,易疏吟感覺一股暖流從頭頂傳遍四肢百骸,好像心裡堵了很久的石頭突然被移開了一樣。
她不受控製地笑了起來,一開始是輕笑,後麵是大笑,再後來笑中還帶了點淚,為了掩蓋眼中的淚水,她故意彎下腰去,笑得特彆誇張,甚至有點停不下來了。
肖遇舟看她這樣,耳根開始發熱,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盯著舒心大笑的女孩,心裡生出一絲甜意,受到她的感染,他也忍不住彎起唇角。
易疏吟笑得臉都疼了才停下來,她滿心歡喜道:“魚粥,我真的好開心,原來你心裡有我。”
一聽她這話,肖遇舟彎起的唇角又慢慢放了下來。
“疏吟,我給不了你太多,我……”
男生眼裡濕漉漉的,有一種無言的悲痛。
易疏吟抬手打斷他道:“你不要說了,平板的事你彆管了,我媽說了隻要我考到班級前10就給我買,你對我有信心嗎?”
肖遇舟默默地盯著她半晌道:“……其實不太有。”
易疏吟“噗嗤”一聲笑出了聲,她忍不住錘了他一拳。
“你就不能少說點實話嗎?”
兩人都笑了起來。
今天的走廊少有的安靜,也沒什麼老師經過,兩個誤解已久的少年人總算是打開了心結。
回教室的路上,易疏吟皺眉抱怨道:“你倒好,作業都做完了。我是完蛋了今晚。”
肖遇舟抿嘴笑了一下道:“你借我的去抄一下吧。”
易疏吟嘟了嘟嘴:“隻能這樣了。”
兩人一起進了教室。
英語課代表和數學代理課代表一起進教室,不會有任何人覺得奇怪。
隻有某個人除外。
這個人就是易疏吟的新同桌。
高弈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他敏銳地注意到女孩眼睛紅紅的,臉上似乎還有淚痕。
他試探地問她:“去這麼長時間?”
易疏吟桌子上的作業本乾乾淨淨,上麵隻寫了題號。
一個平時每節晚自習都勤勤懇懇地趕作業的人突然無緣無故地消失了將近整整一節晚自習的時間,這確實有點蹊蹺。
不過對其他同學來說,課代表偶爾消失並不是什麼怪事,有極大可能是去幫老師做事了而已。
易疏吟沉默一瞬,略帶敷衍地“嗯”了一聲。
高弈偏頭問她:“你去哪兒了?”
她垂頭道:“有點事。”
易疏吟坐下來,把物理作業暫時收起了起來。
高弈挑了挑眉,思考著他的同桌有什麼大事值得破費一整節晚自習去做,過道的左邊有人叫他,那個同學遞了一本練習冊過來,虛著嗓子對他說:“給易疏吟。”
高弈一臉懵逼地把練習冊傳給了她,易疏吟紅著臉接了過來。
因為高弈一直盯著她看,她覺得有點煩躁,也不好意思直接開抄。
她神色不耐地看他一眼道:“你能不能彆看著我了。”
高弈一副了然於心的樣子,轉過了頭去。
他今天的語文作業已經做完了,現在在做英語作業。
具體來說,是在看題目,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弄了一個單詞筆來,這會正煞有介事查閱題目裡麵的單詞。
易疏吟瞄了他一眼,覺得自從打架之後,他就像變個人似的,學習態度端正了不少。
一想到隻要他學習進步下學期就可以換座位,她的心情就有點愉悅。
她和肖遇舟今天晚上算是大大地進了一步。
高弈這會終於沒在意她了,她把肖遇舟的練習冊拿了出來,心砰砰直跳。
其實肖遇舟的字跡還挺潦草的,和他本人的外表完全不一樣。
文字還好一點,數字和公式寫那叫一個龍飛鳳舞。
不過易疏吟看得懂。
這可是她從小看到大的字跡,一想到這裡,她就忍不住偷笑。
抄作業的過程中易疏吟一直在那自顧自地傻樂,還好沒引起誰注意。
因為今天英語卷子的難度比較大,所以可以放學的時候再交。
數學搞定之後,她火速把語文作業趕完了,語文作業是需要第一節後就交的。
易疏吟文科整體還行,做語文作業不在話下。
下課鈴聲響起的時候,她提筆剛好寫完最後一個字。
她唇角輕揚,合上練習冊遞給座位前方的李湫。
就在她以為剛剛鬆了口氣的時候,高弈突然冷不丁地轉頭問她:“你今天是跟那個穿格子襯衫的男的一起出去的嗎?”
她心裡一緊,瞪大眼睛否認道:“沒有啊。”
這話她確實沒說錯,肖遇舟早就出去了,她是因為擔心才追出去的。
高弈目光狡黠地看著她道:“你們不是一起進來的嗎?”
易疏吟瞬間耳熱,眼神有些躲閃:“一起進來又不代表一起出去的。”
高弈沒說話,但突然把手伸向她的書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肖遇舟那本練習冊挑了出來。
他翻開扉頁,恍然大悟道:“哦——肖遇舟。”
易疏吟的臉頓時漲得通紅,是被氣的,她終於理解什麼叫“沒有邊界感”了。
不知道高弈為什麼非要窺探她的隱私,她覺得這樣的行為很頑劣,而且很不尊重他人。
易疏吟有些生氣地把練習冊搶過來道:“你乾嘛啊……?”
要不是看他臉上掛著彩,她恨不得狠狠教訓他一番。
高弈的表情有點戲謔:“你就告訴我,那個和你一起進來的男的是不是叫這個名字?”
易疏吟瞪他一眼道:“是又怎麼樣?關你什麼事?”
高弈滿臉壞笑地靠近她,低聲問道:“喂,那人是不是在追你啊?”
她愣住了,覺得非常驚訝,不知道他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就因為他倆一起進來的?
易疏吟挑眉道:“沒有啊,你不要亂說……”
高弈歪了歪唇角,不再說話。
“高哥,有人找。”
門口有人叫他,高弈朝後門望了一眼,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了。
他摸摸鼻子站了起來,拖著步子朝後門走去。
易疏吟好奇朝後門看了一眼,發現是15班那個來找過他的高個女生,她推測這個女生可能是袁湘婷的好友。
腦海裡頓時又浮現出袁湘婷那張高貴冷清的臉,不知道那個女生是不是為此事而來的。
她正想著,和她隔了一條走廊加幾個座位的肖遇舟回頭看向正發著愣的女孩,他在考慮要不要過去取回自己的練習冊。
仿佛感受到他的目光似的,女孩突然就抬頭看向他。
兩人視線交織在一起,感覺空氣都拉絲了。
易疏吟臉頰發燙,她朝肖遇舟笑了笑。
肖遇舟也勾起唇角。
她舉起手裡的練習冊道:“我給你拿過來。”
男生點了點頭。
易疏吟走到肖遇舟的座位上,把練習冊遞給他,男生竟然不敢直視她的眼睛,他垂下頭去,耳朵發燒,表情有點害羞。
她覺得他這樣子好可愛,忍不住瞅著他抿嘴偷笑。
“喲喲喲,我怎麼嗅到一絲春天的味道!”旁邊的馮眼鏡看出了兩人之間的端倪。
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無框眼鏡,下一秒開始背詩:“‘颯颯東風細雨來,芙蓉塘外有輕雷。金蟾齧鎖燒香入,玉虎牽絲汲井回。賈氏窺簾韓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①”
馮眼鏡這人是有點酸腐文人氣質在身上的。
他經常自詡9班第一大才子,說話時鐘愛浮誇式抒情,會在不同的場合詩興大發,當然多半隻是像剛剛那樣引經據典。
至於他自己的詩,他經常掛在嘴邊的是“被枯燥的學習生活限製了想象力”,馮眼鏡最新的個人作品是寫在黑板報上的一句標語,他本人非常滿意,拍了九宮格發在朋友圈。
看到此人這樣誇張地起哄,兩人的臉紅得更厲害了,雖然不太清楚具體的含義,但不用多想肯定是來取笑他倆的。
易疏吟紅著臉低著頭一言不發地跑掉了。
很久很久以後,她才知道這是一首寫女子追求愛情卻最終幻滅的絕望之情的詩。
這首被馮眼鏡即興背誦的詩,竟一語成讖。
原來,快樂這種東西從來都不是持久的,快樂的隻是幾個瞬間。
不過此時的她對此還一無所知。
易疏吟回到座位上,腦子裡冒著粉色泡泡,數日以來的陰霾一掃而光,讓她神清氣爽。
第二節晚自習開始了,這次換成她旁邊的座位空空如也了。
響鈴十分鐘之後,高弈依然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