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遇舟走在前麵,一言不發,他在找他的車——一輛老鳳凰。
中午停的時候車還不多,這會已經重重疊疊,等他找到車的時候,發現車列儘頭倒下了一大串車,包括他的車在內。
肖遇舟走過去,把書包帶子緊了緊,從倒下的最後一輛開始扶車。
他看著瘦弱,力氣卻是不小,單手就能把自行車輕鬆拎起來,不過手臂上的青筋凸起倒是很明顯。
易疏吟過去幫忙,發現這些自行車比她想象的重,好不容易才扶起一輛,她甩了甩手,小口吐著氣。
肖遇舟見狀,衝她喊道:“你彆管了,我來吧。”
易疏吟擦擦汗道:“沒事,這麼多,你一個人得弄到什麼時候啊?”說著又把手伸向一輛車。
肖遇舟搖搖頭道:“那你過來,我教你一個訣竅吧。”
易疏吟半信半疑地走過去,“這還有訣竅呢?不是因為我力氣小麼?”
肖遇舟笑道:“當然有了,拉這個你得用巧勁兒,拉它的橫梁,沒有橫梁的話就抬車座。拉出來一點再扶住車頭。你看,就像這樣。”說著給她示範了一下。
易疏吟按照他說的去試了下,果然省力很多。
兩人齊心協力,不一會就搬得差不多了。
她笑道:“還得是你啊魚粥,從小到大都這麼厲害。”說完伸出雙手給他豎了兩個大拇指。
肖遇舟扶完最後一輛車,去把自己的車推了出來。
他淡聲道:“這沒什麼,經驗罷了。你還是不懂這些的好。”
她歪頭問道:“為什麼啊?多懂點不好麼?”
肖遇舟思索一會,輕描淡寫地說道:“也不是不好,而是不懂的話,說明你挺幸福的。”
易疏吟啞然。
兩人一路沉默地走出了校門口,該分開了。
易疏吟朝他揮揮手:“魚粥,明天見!”
男生朝她點了點頭以示告彆,隨後跨騎上車,像一顆流星一樣湧入自行車潮。
易疏吟左拐往盤錦路方向,心裡有點空落落的,也不知道為什麼。
學校附近治安不錯,到了晚上也是燈火通明。
她木然地邁著雙腿,心裡想著明天的事,不知不覺已經走到好味鴨脖的路段。
“小吟!小吟!”有人叫她,但易疏吟渾然不覺。
“嘿,這孩子,怎麼突然呆了?易疏吟!”
易疏吟這才回過神來,看清眼前的人後,她驚喜地叫道:“媽!你怎麼上這邊來了?”
朱紅佩笑著過來拉女兒的手。
朱女士開玩笑道:“剛剛想什麼呢?跟失了魂兒似的。”
易疏吟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道:“沒什麼。”
她眼尖地注意母親左手提著的塑料袋,激動道:“哎呀,鹵菜!還有鴨脖!”她伸手就要去拿袋子。
母親捂住袋子道:“隻準嘗一點兒啊!晚上吃多了不好。”
她點頭答應,伸手拿了一塊藕片,邊吃邊問道:“媽你怎麼上這邊買鹵味來了?多遠呐。”
朱女士點了點她的腦袋道:“你也不看看現在幾點了?小區門口的早就收攤了。我想著到這邊來碰碰運氣,要是沒買到就當來接你了,沒想到還真給我碰上了。”
易疏吟忽然想到了什麼,她問道:“老媽,你買鹵菜是因為明天我要回姥姥家吧!”
朱女士笑道:“鬼精靈的,這都被你猜出來了。”
易疏吟噘嘴道:“真是的,我一不在家吃飯就開小灶。”
朱女士不以為然道:“鹵菜算什麼小灶啊,又不營養,我就是圖個方便。你真想吃下周再來這邊買就是了。”
易疏吟馬上道:“那就這麼說定了,可不許反悔啊!”
朱女士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真這麼好吃?我嘗嘗。”說著挑了一根海菜吃。
“嗯,還行……”
母女兩人邊吃邊聊著天,不一會兒就到了家。
*
第二天,易疏吟起了個大早,吃完早飯開始挑回家的衣服。
租的房子客廳有一麵大鏡子,她在鏡子前麵試穿了幾套都不滿意。
不能太過招搖,但也不想太過普通。
朱女士晨練回來,看見她這副樣子甚是納罕。
她打量她一眼,去飲水機那接了一杯水,坐到沙發上打開電視,一邊調台一邊打趣她:“喲,乾什麼呢跟時裝秀似的,怕不是要回去找肖遇舟吧?”
易疏吟頓時耳根發熱,但還在嘴硬:“誰說的,我可沒說。”
她看著鏡子裡麵的小牛仔衣,總覺得缺點什麼。
朱女士哂笑道:“彆狡辯了,我還不知道你?我說,你倆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又從小玩到大,他真能看出區彆嗎?我看你還是彆費勁了。”
易疏吟道:“哎呀,你不懂啦。”她突然想起一個東西,朝母親問道:“媽,我記得你有帶過來一條絲巾,暗紅帶黑花紋的,方形的,借我下唄。”
朱女士喝了口水,陷入沉思,過了一會兒終於想起是哪條,她反對道:“那個啊,你戴太老氣。我看你還是彆用了。”
易疏吟急道:“哎,不是,我不是要戴,您就彆管了我自有妙用。說吧,在哪?我自己去拿。”
“好像是衣櫃抽屜裡。”朱女士往臥室指了一下,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屏幕。
“好勒。”
易疏吟找出絲巾,回到大鏡子前麵,把牛仔衣的兩個角用絲巾捆在了一起,普通小坎肩頓時變身高腰時尚款還帶點亞文化風格,她滿意地看了看鏡中的自己。
朱女士瞅了一眼,連連搖搖頭:“嘁,這就是你們現在的時尚啊?不倫不類。”她拿起旁邊的手機看了眼,“都10點多了,趕緊出門,彆磨蹭了。”
易疏吟口上應著:“我知道。”一邊開始穿鞋,出門前檢查了手機鑰匙和公交卡。
客廳傳來母親的叮囑:“那邊房子鑰匙拿了嗎?”
易疏吟大聲道:“拿了拿了!”
母親又道:“彆忘了我給你交代的事兒啊。”
易疏吟道:“您就放心吧!”然後“啪嗒”一聲關上了門。
出門大概300米左右就是回家的公交車站,她家在康橋新苑,坐216路車10個站到。
上了216後,她給肖遇舟發了個消息。
易疏吟:魚粥,我大概11點半到,一會兒姥姥家見哦!這次可不許放我鴿子了。
這次他倒是回得很快。
肖遇舟:嗯,好。
附一個“ok”的表情。
易疏吟回了個比心的表情,把手機放回了兜裡。
半個小時後,她在廣合路口下了車。
易疏吟熟門熟路地往康橋新苑走,康橋新苑是她家初中時候買的房子,因為從去年開始,她爸長期出差,自己又和母親搬到學校附近,所以目前基本空著,隻有放假才回去,她媽偶爾回去拿東西順便打掃屋子。
她姥姥姥爺家住在天通巷的老院子,和康橋新苑隔了一個街區。
易疏吟在天通巷的老房子裡度過了整個童年時光。
6歲那年她就認識了肖遇舟。
她還記得他剛搬到院子裡的情形,那會肖遇舟的臉還有點胖乎乎的,小男孩怯生生地拉著母親的手,往她家窗戶看了一眼。
那不經意的一眼,易疏吟後來稱之為命中注定的一眼。
小小年紀的她在紗窗後麵寫寫畫畫,一抬頭就和肖遇舟對上了眼神。
她第一反應是院子裡誰家親戚來了,沒怎麼在意。
後來才知道,原來是旁邊那間空了許久的房子有了新著落。
肖遇舟是單親家庭,母親離婚後,想為兒子掙一個好前程,愣是從農村出來到這邊找了一個洗碗的工作,才搬到這個院子定居下來。
一回到這邊,易疏吟就忍不住回憶小時候的事。
這次回來她需要先回康橋新苑拿東西。
她進了單元門上了五樓,左邊掛著艾草的門口就是她家了。
易疏吟摸出鑰匙打開房門,一股家裡特有的木質家具氣息夾雜著塵土味撲麵而來,進門之後,她徑直去了廚房,在角落壇子裡找到母親上次醃好的泡菜,然後拿出兩個用空的佐料瓶子,分裝了兩瓶,一瓶帶給姥姥,一瓶拿到盤錦路。
再去臥室找母親要的幾張中藥方子。
她打開母親所說的那個抽屜,但隻找到了2張,還有一張治咳嗽的方子沒看見。
"在哪呢?"易疏吟喃喃自語到。
又找了十多分鐘,還沒個眉目。已經是11點30多了,她急得掏出了手機開始打母親電話,可隻有嘟嘟嘟的忙音。
這個點她媽一般在做飯,手機則通常是設置為靜音的,經常接不到電話。
除了臥室,她又去客廳茶幾、電視櫃的抽屜找了,都沒有。
易疏吟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她伸手去拿茶幾上的手機,想要再打一個電話。
沒想到她福至心靈,一下子就瞧見了那單子。
原來就壓在茶幾的軟玻璃墊下麵,她驚喜地抽了出來,和其他兩張一起收到包裡。
估計朱女士是拿回來就壓在這下麵,忘記收到抽屜裡了。
這一番折騰,一看時間都奔12點去了,她關好門衝下樓,馬不停蹄地往姥姥家趕。
等跑到天通巷的時候,剛好11點50,她心裡想著自己來晚了,沒有來得及去肖遇舟家叫他,也不知道他過來了沒有。
走到院門,老遠就看見姥爺坐在院子,一看見她進來了,姥爺立馬站起身,笑容滿麵地招呼她: “吟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