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3.4
陳聞和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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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底的京城仍然有些燥熱。
午後的街道上行人並不多,卻有一輛低調的黑色奔馳駛來,由遠及近的,好像順道帶來了幾層熱浪。
車停在一幢樓前,樓層不高,隻有兩三層,樓外的裝修是古樸的磚紅色,大門上方正中央掛著“琅華樓”三字牌匾。
駕駛座車門先被打開,車上男人下車後去後座打開車門,左手上抬擋住車門。
“小姐,到了。”
程原從車上下來,對司機說,“你好,麻煩稍等一會兒。”
程原的爺爺下個月七十大壽,程原今天就是來拿為其定下的壽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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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華樓內人不多,其中有兩個男人最出眾。
“哎,許二!你快挑啊,這都選不出來?”
說話的是周家的小兒子周子望,暗紅色休閒西裝,內搭一件花襯衫,麵上一副吊兒郎當模樣。
對麵男生看著就要穩重些,眼神一直在櫃台處來回看,半天也拿不定主意。
周子望看著許嘉聞實在沒有看的上眼的,於是轉頭示意老板。
“陳老板您這兒可還有更好的?彆藏著掖著,給我們拿出來看看啊!”
周子望眼神好使,不等老板說話一下就看到櫃台一旁包裝完好的盒子,手一指,“老板,那是什麼物件?給我們打開看看成不成?”
聽到這兒,許嘉聞的眼睛也抬起來注意到了那盒子。
陳老板隻看一眼就知道那是程小姐還遠在英國時就定出去的東西,現下也該來拿走了。
可這周少爺也並不好說話,他糾結半天才決定退一步。
陳老板過去把盒子拿過來,小心翼翼放在櫃台上打開,一邊說著,“這對鎮紙已經被程小姐定走了,您二位隻看看就好了,二位少爺彆為難我們小店啊!”
周子望不以為意,隻是隨意應付,眼神一直跟著那盒子。
盒子打開,一對漢白玉鎮紙出現在大家眼前,上繪老子出關圖,周子望這種不學無術的公子哥都能看得出來,這是極好的物件。
許嘉聞當然也看得出來,他一眼就看上了,許母之前說要他選一件最好的,要作為壽禮送給程老先生。
父母對那程老先生十分尊敬,都說他學識十分淵博,這鎮紙老人家定會喜歡。
即使許嘉聞並未見過那位程老先生,卻也想送人家最好的。
可剛才陳老板說這鎮紙已經被人定走了,
許嘉聞實在覺得這是最適合作壽禮的,可他並不是個會為難彆人的人。
因此許嘉聞想,如果他能見到它的主人,會言辭懇切地詢問人家能不能把這對鎮紙讓給他。
或者多付些錢,也無所謂。
許嘉聞正出神想著這事,連程原打開門的聲音都沒聽到。
“程小姐來啦!”
陳老板最先注意到程原,周子望跟隨陳老板的眼神望了過來。
許嘉聞亦然。
許嘉聞見到程原卻愣住,眼睛一錯不錯的看著來人。
程原穿著一件白色旗袍,山茶花刺繡極為精致,黑色長發高高挽起,黑眉紅唇,美得不似真人。
沒有人見到程原是不為之驚豔的。
周子望雖然不學無術,卻家教良好,深切的知道長時間直視一位陌生女性是絕對不禮貌的行為,因此很快收回視線。
再回頭一看,旁邊的好兄弟許嘉聞還一直盯著人家不放,生怕失禮,於是拿胳膊肘懟了懟許嘉聞。
許嘉聞這才回神。
程原早就察覺到許嘉聞的眼神,他的眼神很清澈,其中並沒有那些審視與低俗的目光。
因此她並未覺得不妥,隻是淺笑點頭,而後徑直走到櫃台。
“陳老板好,我來取一下那對鎮紙。”
陳老板連忙應好,一邊為其重新裝好,周子望瞧著許嘉聞不會說話了,於是恨鐵不成鋼隻能自己開口。
“程小姐,這鎮紙......”
可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打斷,“沒事!”
周子望眼神遲疑,許嘉聞不看他,而是轉頭指著櫃台中某塊品相也很不錯的玉佩名稱說,“老板,我看這玉佩很不錯,就這個吧,白玉纏枝竹節玉佩。”
或許不如鎮紙和老先生的意,不過叫老先生日常拿來把玩也好。
再者,他實在不想為難程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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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嘉聞二人與程原是前後腳出來的,許嘉聞故意磨蹭了一會兒,看到程原上了自己那輛黑色庫裡南旁邊的黑色奔馳。
這才上車去。
周子望坐在副駕,由許嘉聞開車。
周子望就納悶了,許嘉聞什麼時候這麼內向了,還是見到一個仙女似的姑娘就不會說話了?
那要這樣的話,許嘉聞以前見過多少漂亮姑娘,也沒動過心啊。
趁著路上人不多,沒什麼安全隱患,他話就直說了,“許二!那鎮紙你不喜歡嗎?阿姨不是囑咐你選個好的嗎?”
程老先生是老文化人了,書法十分了得,他家裡現在還掛程老先生的字呢,人家肯定喜歡鎮紙啊!
許嘉聞卻買了塊玉佩回家。
許嘉聞話說的很含糊,像是在遮掩什麼,“那玉佩好看啊!纏枝竹節!節節高升啊!”
程老先生都七十了還能升到哪去,這話周子望隻在心裡想想,並沒有說出口,而是轉移了話題,“你小子...不會是對著程小姐那麼漂亮的女生,不好意思開口吧?”
周子望側臉看他,表情戲謔。
看著多年好友紅透的耳根,周子望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於是輕笑一聲開口,“得嘞,送兄弟回家!我得好好跟我媽講講。”
他媽媽最喜歡聽這些,更何況還是自己看著長大的許嘉聞的八卦。
許嘉聞清清嗓子,假裝無事發生。
送周子望回家後,許嘉聞一個人開著車行駛在路上。
腦海裡是揮散不去的場景。
前一年在倫敦他常看到的臉,與今天午後那張臉重合。
他想到的不僅是這一幕,而且是自己悄無聲息追隨她身影的一年。
他本來隻是去書店買本書,卻看見她一個人坐在窗邊,拿著書和電腦上的文字比對著改論文。
此後的一年內,他曾多少次路過有她在的書店,他數不清了。
可他卻一直不知道她的名字,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她姓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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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嘉聞提著那玉佩的盒子回了家。
許母見到許嘉聞回來,又見他拿著東西,於是問他,“小聞,去琅華樓選了什麼呀?”
許嘉聞聽到許母在叫自己,於是腳步停下,走到沙發前把盒子放下,“是一塊白玉纏枝竹節玉佩,我……我看著不錯就要了這個!”
許母打開看了看,東西確實是好東西,看完放下後又想起了什麼才問起,“我記得之前琅華樓進過一對鎮紙來著,沒了嗎?”
程老先生或許會喜歡那類物件。
“哦…那鎮紙確實不錯,但就是早早被人定走了,咱們也不能從人家那裡拿回來吧!”
許嘉聞嘴甜,哄人的本領一向不差,這一句兩句的,許母就忘記這回事兒了。
時間不早了,許家另外兩位大人物也下班了。
許嘉閔是家中長子,自小就是按照繼承人的標準來培養的,如今二十七歲在總裁的位置上已然得心應手了。
飯桌上許母又提起許嘉聞,“你才回國,我得帶著你認認京城常來往的幾戶人家,明天有一個小型宴會,你和我去!”
“好嘞!聽媽媽的話!”
許嘉聞早知會有這一遭,也躲不過。
“這小子,油嘴滑舌!”
許母被逗得花枝亂顫,一家人坐在一起很熱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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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原自己的房子買在了學校附近,離家裡並不算近,現在也還沒入職,因此一直和父母住在一起。
程原到家的時候程父還沒下班,程泓課外班也沒下課,家裡隻有爺爺和程母,二人都坐在客廳裡閒聊。
程母被程原開門的動靜吸引,回頭一看果然是自家女兒。
“阿原回來啦!我和你爺爺剛才還說起你呢。”
“媽媽和爺爺說我什麼?”
程原換好拖鞋,走到程老爺子旁邊坐下,將禮物遞過去,“爺爺,這是我給您選的生日禮物,您下個月生日,我就提前送了。”
“說要帶你出去!明天晚上你跟我去你趙阿姨那裡拜訪一下,你趙阿姨也許久沒見你了!”
“好,我和趙阿姨也有一年多沒見了。”
程原讀博時去國外學習過一年,七月份剛剛回國。
程老爺子自從拿到孫女的禮物就忍不住立刻拆開了,喜笑顏開的拿出來,“哈哈哈,我書桌上正缺一對鎮紙,晚上我就擺上去!”
程母也笑著,“隻要是您孫女送的,您哪樣不說好。”
一邊說著,程母把桌子上的果盤往程原那邊推了推。
老爺子從程原剛出生起就一直疼到現在,程泓可沒這待遇。
“阿原,過幾天是不是要去辦入職手續了?”
程原手上用小叉子紮了塊西瓜,一邊嚼著慢吞吞回複,“是呀,大概這周五吧,下周一就開學了,那時候就要去上班了。”
“嗯……”程母若有所思,一旁的老爺子又想到了什麼,“現在參加工作了,也該考慮著找個合適的男朋友了!”
程原扶額,這事她最頭疼也是最害怕被提起的話題,她今年其實才不到二十七,她覺得自己還很年輕,卻好像已經步入了被催婚的命運。
“爺爺,媽媽,我先上樓了,吃完飯的時候叫我就好!”
兩人拿她沒辦法,程母搖搖頭,“這孩子……”
彆人一說到程家大女兒,都是誇她的,其實和家人在的時候,和在外麵是有些不同的。
“阿原不著急,咱們卻得好好尋摸了,去趙家的時候彙婷你也要仔細打聽著!”
程母點頭,“咱家也不要多位高權重的,她爸那邊同事的孩子咱們儘量少考慮才好,咱家是正派,可有些當官的家裡水可深著呢!”
“是這個道理!”
“咱家阿原性子穩重,得找個愛說的,帶帶阿原沉悶的性子。”
程母決定明天和趙太太仔細說說這事。
要是想靠女兒自己,那怕是得單一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