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律師低著頭，一直不說話，又抽了兩根煙，抬起頭，臉上剛才猜疑憤怒的表情都不見了，而是露出了好像大家一團和氣的表情，說：“那好吧，你們想撤訴，我配合唄！本來咱們也沒必要鬨到那麼僵。那麼賠償的價格，你們能給到多少？”

佟律師和高律師互相低聲商量了幾句，高律師說：“十萬。”

“老高！剛才還五十五呢，這價殺的也太狠了。”

“哼……情況不一樣了，當然價格也要變。”

“那二十？”

“就十萬。這個價格已經很公道了，你能拿幾萬塊錢，足夠你跑腿費了。”

宋律師搖了搖頭，說：“十五總行了吧？”

“那就十一。”

“十三。”

“十二。”

宋律師想了想，說：“行，調解協議呢？我們現在就簽字。”

佟律師問：“誒？你不用和葛紅玲他們家商量一下嗎？”

宋律師冷笑了一下，說：“我最近已經和他們普過法了。17年年底最高法不是頒布過一個緊急情況下家屬拒絕簽字情況下的普法原則嗎？葛紅玲她老公當時的情況屬於近親屬拒絕發表意見，我告訴他們了，這種情況下我們去法院告，也不過是虛晃一槍，真上庭了我們必敗。所以賠償額彆指望拿太多。他們給我的代理協議下限就是十萬。這事情我就直接可以拍板。”

葉磊佟律師高律師他們三個人聽完宋律師說的話，三個人心裡都一陣惡心。

佟律師說：“老宋，還是你行啊。這人也是你，鬼也是你。”

“這是咱們律師的一點智慧。葉主任，你可彆把剛才我說的那個司法解釋認成你真的上庭必勝。這裡麵還有一條，我沒和葛紅玲他們說，他們的那點文化，也聽不懂，他們隻他媽認識錢，也沒那個耐心細聽。那就是你們不負責任，必須是患者真不按照你們的方案救治，就馬上就死亡了。葛紅玲當時那種情況，能百分之百認定成病情危重嗎？這到法庭上，有得辯論了。我知道你問心無愧。但在法理上，要真的認定百分之百危重，難度有多大？上庭誰勝誰負，都未可知。所以你們賠了十二萬，也不算吃虧。”

葉磊沒有說話。

“不過以後我和你們這些婦產科醫生打交道，還真得小心點。你這果然是整年在生產第一線工作的同誌，這些個貪便宜不要臉的產婦和家屬們那點心思，你摸的算是透透的了，不怎麼好對付。嗬嗬。佩服，佩服！老佟，老高，你們趕快弄文書，就這幾萬塊錢，咱們也彆耽誤時間了，你們趕快弄協議，然後咱們趕快簽字吧。合作愉快！~”

佟律師冷笑了一下，拍了拍身旁葉磊的後背，小聲說：“葉主任，乾的漂亮！”

葉磊勉強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半年後，葉磊和劉青奉子成婚。

葉磊和劉青采取措施了，但劉青還是懷上了。

劉青發現自己懷孕後，帶著怒氣，質問葉磊：“要不要？我用不用去打胎？”

“生！必須生下來！咱這麼大歲數，萬一打胎後，再懷不上怎麼辦？”

“我當單身媽媽啊？”

“那哪行！必須結婚！這還有九個月，你肚子沒大起來之前湊備好婚禮一點問題都沒有。我想想啊，房子有一套現成的，就是在城西，離醫院稍微遠了一點。有房子就不缺什麼了。對了，還缺你爸媽同意。”

“我爸媽同意？”劉青猶豫了一下，說，“還要告訴他們啊？”

“啊。這麼大的事情當然要說。對了，我忘了你爸對你變態嚴，上學那會，你爸每次來學校都和來抓逃犯的警察似的，看我們男生那眼神非常犀利。”

“你閉嘴。”

“好，好，你說是啥就是啥。現在你肚子裡還帶了一個，我不和你計較，先忍著。”

“閉嘴！”

“那你要怕你爸，你給你媽打電話唄。你媽肯定老高興了。姑娘終於送出去了。”

“我再說一遍！葉磊，你給我閉嘴。……唉，未婚先孕，媽聽到姑娘還沒結婚就懷孕，能樂嗬得起來嗎？”

“樂不樂嗬看年齡。你這年齡未婚先孕，你媽除了歡樂和慶幸，還能有哪怕一點點悲傷嗎？”

劉青終於憤怒了，起身拿起床上的枕頭就打葉磊，一邊打，一邊說：“我讓你說我老！我讓你說我嫁不出去！我讓你說我老！我讓你說我嫁不出去！”

葉磊在床上捂著腦袋，低頭裝死王八，捂著腦袋不反抗。

劉青打了幾下，憤怒的問：“你還胡說不胡說？”

“不說了不說了。你彆打我了，激烈運動再傷了胎氣。”

劉青也捂自己的肚子，坐在那發呆，過了幾秒鐘，突然嗚嗚哭了起來。

“怎麼了老婆，怎麼還哭上了？你這是又有什麼思想動向？”

“我傷心我自己，我剛談了幾個月戀愛啊？剛享受點女孩的快樂，這一轉眼就要當媽了……我和彆人比，這青春怎麼這麼悲慘啊……你看人有的姑娘，從來身邊也不空檔，前後能談十幾個到幾十個。我這過得是什麼日子啊……”

“你不想當媽？”

“嗯。”

“那就打掉。”

劉青一聽到葉磊的建議，立即又開始帶著哭腔拉長音：”我這不是舍不得嗎？啊啊啊啊啊……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

劉青在葉磊胸口錘了一頓後，葉磊說：“那我不也沒談上幾天就要當爹了嗎？我也陪。”

“你閉嘴！安靜的摟著我，不準再說話了。”

“哦……”

劉青把頭埋在葉磊的胸口上，再次開始哭道：“我怎麼這麼慘啊……啊啊啊啊啊……”

三個月後，葉磊和劉青結婚。

結婚後，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到了金秋十月，收獲的季節。

劉青挺著大肚子坐在診室裡。

林萍萍進來，笑眯眯的說：“劉老師。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

林萍萍俏皮的一笑，說：“我和徐浩浩，定了這個月十八號，登記。下個月十一號結婚。”

“哦？決定結婚了？”

“啊……我本來不想結婚。但我媽催得緊，怕我成了老姑娘，給浩浩施加壓力了。”

“領證好。徐浩浩對領證的事積極嗎？”

“他？他敢說什麼？還不是我說的算？”

“你呀，你也彆太囂張，我告訴你。以後嫁給浩浩了，把你那囂張跋扈的脾氣收一收，夫妻倆還是要平等，你現在長的嫩，還年輕，發發脾氣，這老爺們還能忍，等你生完孩子，身材也走形了，臉上也有肥肉了，那時候你以前多囂張，那時候就有多緊張。”

“我知道……”林萍萍撅了噘嘴，說，“我媽也老警告我老實點。我在改了，我會在家裡，體現出來男女平等的。最近幾天，晚上飯都是我做的，我爸媽都沒嘗過我的手藝。”

“那你結婚用我和咱家老葉做什麼不？”

“不用，劉老師，您現在可是頭號保護對象，什麼都不用您做。葉老師我們就更不敢勞駕了。他剛提正，以後要統領我們全科，我和浩浩小命都掐在葉老師手裡呢。”

“老葉哪是那種人，實習後，你們倆知道為什麼能留下嗎？”

“為什麼？”

“老葉說了，他覺得你倆三觀正，這個最重要，也就是人品。醫者父母心。你倆差的是經驗和技術。不過你倆都聰明，經驗和技術都好培養。徐浩浩是老葉最看重的中堅力量。咱們科陰盛陽衰，婦產科男大夫多寶貴咱心裡都有數。浩浩前途無限，老葉要重點培養他。先給你透露點消息，咱科有一個美國約翰霍普金斯醫學院的訪問學者名額。老葉想要讓徐浩浩去。”

“真的啊？我能跟著去不？”

“這可能不行。哦，你怕剛結婚就兩地分居，晚上沒人給你暖床是不？”

“我才不稀罕呢。分開一段更好。你不知道，兩個人睡，一點也不自由。我隻能占三分之二床。不夠我翻身呢。”

“吹吧你。”

“嘻嘻。那他要去多久啊？……”

“可能是三個月，而且這次交流方向主要是臨產產婦心理學。他去的不是婦產科，而是臨床心理學科。現在咱們婦產科的關注點，不隻是能□□上健健康康的生出孩子了，還要關心產婦和寶寶的心理健康，更人性化，更全麵關懷產婦。”

“啊？產婦心理學？那他學會了後，不是更懂女人，和女同誌更容易溝通了嗎？”

“浩浩有這個特長，善於做知心姐姐，老葉就是看上他這點了。你不是因為這點，喜歡他的啊？”

“那倒是。”

“男孩還能這麼心思細密，做他老婆，你幸福去吧。”

“嘻嘻。”

“對了，明天曾主任……哦，現在應該叫曾副院長了，曾院長要帶院辦的人過來檢查工作，你上個月檢查的時候患者資料沒準備好，被批評了吧？”

“嗯。”

“這回可彆出錯，小心老葉收拾你。”

“葉老師自從當上正主任後，比以前脾氣大了，對我們也不溫柔了，總批評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