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哪個病人？”

“張……張美蘭！有這麼個孕婦吧？昨天晚上收進來的！”

旁邊有人幫腔：“對！姓張的那個女的！”

“你們是她什麼人？”

大姐一時語塞，猶豫了一下，說：“我們是……我們是來找她幫忙的。”

“幫什麼忙？”

“幫什麼忙……幫什麼忙……”大姐猶豫了一下，突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我是求她來救命的！”說完，撲通撲通撲通，連磕了三個頭！

所有人都完全沒料到這個女的突然來了這麼一出，大家都有些發蒙。

大姐那邊的人有人喊道：“你給這幫王八犢子跪什麼跪！”

這時候外麵電梯門打開，眾人都回頭看，看到電梯裡出來十來個保全，保全隊長指了一下這些人，喊道：“這是住院區，裡麵全都是孕婦，不管你們要乾什麼！在這裡搗亂，你們要負法律責任！”然後保全隊長又回頭大聲問自己身旁的人，“報警了嗎？！”

“報告隊長，已經報了！”

隊長想了想，拿起對講機，說：“我是張隊長，我是張隊長，值班室人聽到了嗎？”

“聽到了聽到了。”

“住院部十五樓增派人手，把所有人都調來，把所有人都調來，立即！”

“是，張隊長，是張隊長。”

張隊長說完，帶領隊員往前走，強行把那些人分開成幾群，分彆控製起來。那些人還算平靜，沒有反抗。保全隊員各個麵朝那些工人，睜大眼睛和他們對峙，保持威懾。

張隊長走到玻璃門前，看到葉磊，立即打招呼：“葉主任，沒事吧？”

葉磊說：“辛苦了張隊長。”

那個大姐說：“你們這是乾什麼？我就是來看孕婦的！”

張隊長對那個女的喊道：“看病人用帶這麼多人嗎？！”

葉磊說：“張隊長，這樣吧，你讓這個女的進來，我再問問情況。”

張隊長拿著對講機，想了想，說：“也行。”

葉磊問那個女的：“大姐，咱們談談行不行？”

“行。行。謝謝大夫，謝謝大夫。”

葉磊對旁邊小護士說：“你把門打開吧。放她進來。”

小護士按按鈕。

這時候有人喊：“大姐！甭怕他們！不就是比誰拳頭硬嗎！咱們人多！”

張隊長立即對那個人喊：“保持安靜！不要亂說話！我警告你！警察馬上也要來了！衝動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門打開了一條縫隙，那個大姐進來，立即說：“大夫！你領我去找那個張美蘭吧！快快！”

葉磊和張隊長互相對了一下眼神，然後對那個大姐說：“你先跟我來，去辦公室。”

“哦，好，好。”

外麵還有人喊：“大姐！甭怕他們！咱們就算不是大城市的！也不能讓他們欺負了！”

張隊長再厲聲製止他們：“都不許亂喊煽動！”

葉磊帶著大姐往辦公室走去，進了屋子，葉磊讓大姐坐，然後對林萍萍說道：“你給大姐倒杯水。”

“不用不用，大夫，你是好人。求求你，趕快讓我見張美蘭。”

“大姐，是這樣，我是這裡的醫生，要對這裡的患者負責。你見張美蘭是有什麼事？你要先告訴我，我要確定不會影響到她，才能讓你見她。”

“大兄弟！”那個大姐突然哭了起來，順勢撲通一聲又對著葉磊跪下了，說，“大兄弟！我見她，是要救命啊！”

葉磊連忙起身攙扶。林萍萍和劉青立即上來攙扶。

葉磊說：“大姐，你說事。”

大姐抹了幾下眼淚，說：“張美蘭昨天晚上被搶了是吧。”

“對。”

“那兩個劫匪，一個是我老公，一個是我外甥。他們都被公安局抓走了。”

葉磊和劉青林萍萍互相看了一眼。劉青林萍萍都搖了搖頭。

“我昨天半夜去派出所去問，才知道老公和外甥搶了孕婦的手機和電腦。其實這事聽起來讓人氣憤，但是有原因。”

林萍萍忍不住問：“搶孕婦還有原因？有什麼原因？”

“咱們，包括外麵那些人，都是那個工地的工人，工地欠我們不少工錢，我們討薪討了挺長時間，後來老板跑了。我們找不到人，新來的工程隊就是那個張美蘭的大哥乾的，說以前的事情和他沒關係。我們懷疑是他們設的套，就想把我們給糊弄過去。我老公氣不過，說去工地偷點東西，後來看到張美蘭一個人，就想嚇嚇她。”

“嚇嚇孕婦，然後還拿了東西？”

“實際上我老公是想把電話和電腦拿走，看看裡麵有沒有證據能證明他們耍我們，不是要把張美蘭怎麼樣，頂天就是嚇一嚇她。結果昨天派出所說因為我老公拿了東西，所以定性成什麼搶劫罪，又因為張美蘭是孕婦，還動了刀，最少要判十年！”

“十年！？”劉青和林萍萍都吃了一驚。

葉磊也吃了一驚，說：“十年？有這麼長時間？”

“對啊！……”那個女人哭了起來，說，“你說就是鬨著玩的，我老公和外甥也不是要把這女的怎麼樣！關個十天半個月拘留，也就差不多了……再不濟，你來個勞動教養，半年還不夠姓張的解恨？！你弄十年！這可讓人怎麼活啊！”

林萍萍問：“所以你想來求求張美蘭？”

“對。讓她幫著說說，改改口供，讓她告訴派出所，那天沒搶她，她主動把電腦借給我老公的，這樣派出所一看，就隻能放人。”

葉磊歎了一口氣，這個女的不太懂法，刑事罪不是受害者說不告就可以不告的。

“而且我小外甥今年才十八啊！他要是在牢裡過十年，出來奔三十了，那他這一輩子就都毀了！三位大夫，好心人，我找張美蘭就是這麼個事，你們就彆攔著我了，讓我趕快去求她。再晚，法院判下來就來不及了。”說完，這個大姐雙膝往下一滑，又要跪下來。

葉磊已經有了防備，連忙起身去攔：“你先彆急。法院判刑也沒有這麼快的。而且你說的隻是嚇一嚇孕婦對吧？”

“對，就是鬨著玩的。”

“可是這個孕婦，昨晚因為這麼一嚇，差點就被嚇死，在手術室裡我們下了兩次病危通知書，一次是給張美蘭的，一次是給她肚子裡的寶寶的。”

大姐愣了一下，說：“那她沒事吧？”

“您不用擔心，好在母子平安。”

“哦，那就好，那就好，那她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沒有人替我老公和外甥說話，那我老公和外甥，不就白搭給她了嗎！”

林萍萍一聽氣壞了，說：“你怎麼說話呢？你這是人話嗎？”

葉磊伸手製止林萍萍，說：“行吧，大姐，情況我了解了。你外麵帶的那些人是怎麼回事？站腳助威的？”

“那些人是氣不過這個事，來幫我說理的。”

“你這樣，我們醫院需要正常秩序，你先去把這些和你一起來的人都讓他們散了。我再幫你和張美蘭他們家說說，看看張美蘭願不願意見你。”

“你們先幫我找張美蘭，我見到她，她要是講理，那我帶來的人自然就都散了。她要是不講理，那我們也要找她要個說法。”

林萍萍不滿地說道：“你這不就是耍臭無賴嗎？”

那個大姐看著林萍萍說：“年輕的小大夫，你彆怪你大姐。你看外麵那些人，為什麼願意來幫忙？他們都和我老公和我外甥一樣，也是被欠錢的。我們這些人到北京來，哪像你們這些城裡人，各個有背景有文化，又有能耐。我們都是賣苦大力的。遇到事情，除了我們這麼抱團，你說我們還有什麼辦法？！你說！我們還有什麼辦法？我們人走了，我老公和外甥這輩子就算是廢了！你放心，我們不是那些個刁民，我們就在門口那站著，肯定不打擾到其他孕婦，不會給你們添麻煩。”

“你們在這就影響我們正常工作秩序。你們……”劉青說道。

大姐說：“這個女大夫，你不用擔心。我們鬨事都有經驗，隻要我們不堵門，不喧嘩，不打罵，不砸搶，就是在這呆著，那這是公共場合，派出所來了，也沒辦法。放心！放心！”

那個大姐話說出來，屋子裡幾個人都不說話了。

劉青和林萍萍一起看葉磊。葉磊剛想說話，突然房門響起了敲門聲。葉磊喊道：“進來。”

門打開，一個男人站在門口。葉磊他們三個一看這個男人，正是張美蘭的老公，佟偉民律師。

佟律師對葉磊微笑了一下，說：“葉主任。”然後佟偉民又看了一眼那個大姐，對葉磊說道，“葉主任，給你們添麻煩了。他們是來找我的。”

那個大姐一聽到佟律師說話，立即站起來，問道：“您……您是不是就是張美蘭的家屬？”

佟律師點頭，說：“我是張美蘭的愛人。”

大姐一聽，撲通一聲就跪下了，連連磕頭，一邊說：“大兄弟我們錯了！我替我老公還有我外甥給你賠罪！我老公那個挨千刀的玩意！說一千道一萬也不該對大著肚子的人動手！都是我們錯了我們錯了！我們就是想要個公道，白乾活兩年多！我老公心裡過不去那個坎！但公安局要判十年！那一出來我家老頭子就廢了！我那個才十六的大外甥也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