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1 / 1)

對於打工人來說,年假隻有短短7天,著實不算長。

除夕晚上是年夜飯,大年初一就開始和爸媽走親訪友,棠景意臉都要笑僵了,當代i人實在是對親戚社交敬謝不敏。

而等到年假一結束,離開學也就不遠了。開題報告的ddl將近,大家才後知後覺地開始勤學苦讀起來。棠景意他們宿舍群裡討論的話題也從遊戲變成了論文和文獻,師門群更是消息成群。同學們很痛苦,被迫在一周內卷起的導師看著大家緊急趕出來的開題報告,更是被逼出了痛苦麵具。

導師:【都給我提前回校!!帶上大綱和文獻綜述來麵談!!麵談!!!!】

於是棠景意麻溜地收拾了行李,提前三天返校。

他回得早,傅初霽卻比他回得更早,照例騎了小電驢在校門口等他,將行李放回宿舍樓後就帶上棠景意去學生街外租的房子裡看新撿的小狸花。

小奶貓長得快,短短半個月時間過去就又大了不少,眼睛上的藍膜也慢慢褪了,露出原本金棕一樣的瞳色。

小貓自小就撿回來養著,親人得很,不一會兒就和棠景意玩熟了,撲在他腿邊繞著逗貓棒又蹦又跳。傅初霽坐在一旁剝柚子,看見棠景意把小貓頂在腦袋上逗它玩,忍不住笑了,又說:“小心點,待會兒撓到眼睛。”

“不會的。”棠景意把小貓抱下來,揉揉它的白手套,“小酒這麼乖,才不會亂抓呢,是不是?”

“喵。”

傅初霽抬頭就看見一大一小兩雙琥珀色的眼睛都在盯著他瞧,棠景意抱著小貓往前一伸,“看看,小酒多乖。”

貓兒圓溜溜的眼睛睜著,棠景意的一雙桃花眼裡也盈了笑,他坐到傅初霽身邊,然而簡易的小凳矮得有些超出預料,棠景意沒穩住身形,往旁邊歪了一下,被傅初霽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

“來,吃柚子。”他把一疊剝得乾乾淨淨的柚子肉往棠景意麵前推了推。

棠景意也一下睜圓了眼,“你剝了這麼多?”

滾圓的桃花眼跟小貓似的,傅初霽翹了下嘴角,說道:“嗯,省得你再沾手。”

柚子的酸甜香味勾得棠景意饞蟲都要出來了,伸手就要拿,卻又想起來摸完貓沒洗手,一下縮了回去。

剛好傅初霽手上有一塊剝好的柚子肉,下意識地就遞到他嘴邊,“給,先吃這個。”

棠景意的眼神看向他,白淨的柚子肉就貼在他唇邊,酸甜的汁水沾上下唇,淌進齒間。

他忍不住舔了下嘴唇。

傅初霽一時僵住,像是這時候才反應過來這個舉動的唐突,卻又不知所措,隻覺得耳根熱得都快要燒起來。

一時間,好像燒得連喉嚨都要啞了。

“棠……”

不過棠景意卻沒想那麼多,張嘴咬了過去。

“好甜。”

棠景意喝飲料不喜歡太甜,吃水果卻又吃不了帶酸的,這樣水份多又甜的柚子就剛剛好。

“等著,我去洗一下手!”

他叼著柚子肉飛快地起身跑了,傅初霽低著頭笑了笑,又拿過另一瓣柚子繼續剝皮。

他們在家吃完了柚子,又點了外賣應付完晚飯,看時間差不多七點了,是和導師約好開組會的時間,便急匆匆地又拿了打印好的論文出門。

導師被他們趕工出來的學術垃圾氣得不輕,提前做好了筆記一個個拿著大綱批過去。

棠景意寫的是案例研究,跨境並購的題目大方向上沒什麼問題,就是案例企業不太好,一來是不夠典型,二來企業的公開數據中也沒有太多有用信息。棠景意有些發愁,公開數據基本來自於財報、企業公告和各個數據庫,如果沒有企業授權,個人論文很難拿到有價值的內部數據。

說到這兒,林教授笑眯眯地看向棠景意:“不過呢,鑒於小老頭我勞苦功高,源達集團的顧總願意給大家的論文提供部分數據。”

棠景意:“……什麼?”

“源達集團的顧雲深。”導師說,“小棠見過的不是?上次讓你送文件碰見的那個人。”

棠景意愣住,他旁邊,傅初霽擰起了眉。

“你就把案例公司換成源達的母公司中洲科技,其他的不用大改,具體框架你先研究研究中洲科技三年前的那場跨國並購再去重擬一個。聽說你有加顧總微信,有什麼需要和他對接就行,記得先把蓋了公章的授權書要過來。”

眼見著導師就要一錘定音,棠景意忙說:“這這不太好吧,顧總那麼忙,我——”

“沒事兒,”導師以為他是靦腆,安慰他道,“顧總確實沒什麼時間,估計會讓秘書或者助理跟你聯係,彆緊張。”

棠景意:“……”

“還有,你們幾個也是,”導師又對其他人說,“現在內部數據的渠道是有了,你們要換研究題目的抓點緊,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更重要的是——”小老頭生氣地一豎眉毛,“雖然開題答辯時間在四月底,但是你們這學期末就得開始準備實習了。到時候散到天南海北難聯係不說,工作一忙起來估計連自個兒論文題目都不記得,彆想著到時候再慢慢寫,現在題目定了馬上回去改大綱寫初稿,下次再讓我看見這些——”他再次氣得吭哧一聲,“——這些廢紙!看我不把你們通通拉黑!”

組會一結束,大家馬上抱著自己的學術垃圾麻溜跑路。

回去的路上,傅初霽問棠景意:“你認識顧雲深?”

“呃……不太算吧?”棠景意不太確定地說,“就上次幫老師送文件的時候遇見過一次。還有之前寒假在我爸待的公司實習,顧總是總公司那邊的,來視察過。談不上認識,也就……算是見過。”

傅初霽唔了一聲,又問:“那你下學期的實習,也要回去嗎?”

“不知道啊……”

棠景意一時被問住了,他的事業心全點在任務樹上了,乍一問他現實規劃,著實把棠景意問得一愣。

不過短暫的愣神後,棠景意很快反應過來,他轉了個身麵向傅初霽,背著手笑眯眯地湊近了他:“怎麼了,是不是想和我一塊兒實習?”

冬夜寒冷,溫熱的軀體一張口就是一團白霧湧出來,在昏暗靜謐的路燈下消散得尤為緩慢。

透過這層似有若無的薄霧,傅初霽看見他笑彎了的眼。他抿了抿唇,沒有說話,隻是抬手幫他拂去肩頭的落下的枯葉。

“傅初霽,你要留在S市吧?”

棠景意知道,傅初霽的母親身體不好,他得就近照顧,不會去其他城市。

傅初霽點頭。

棠景意盤算了一下,“許鑫嘉嘛……他肯定和女朋友一起回去,那就剩我們相依為命了。”他笑說,“那我們可以一塊兒投簡曆,到時候去一家公司,或者去離得近點兒的地方,如果要換地方租房也能分攤點房租。”

傅初霽笑了笑,輕輕嗯了一聲。

冬天的夜總是格外漫長,道路兩旁的樹木擋去冷風,晚風蕭瑟,卻並不寒冷。

棠景意畏寒,手腳總是冰涼,出門最喜歡穿羽絨服,厚厚的直接往身上一裹,方便又暖和。傅初霽和他是兩個極端,任憑再冷的天也是毛衣套風衣就足夠了。可是平時歸平時,晚上騎車時風大,棠景意揣了條圍巾在包裡,出發一起去兼職時給他戴上。

傅初霽不怕冷,但眷戀溫暖是人類的天性,沒誰會不喜歡。軟乎乎的羊絨圍巾貼上脖子,被棠景意繞了一圈,圍了個時髦的造型。

傅初霽看著他。

“暖和。”棠景意說,又將圍巾繞一圈,把傅初霽勒得一咳嗽。

然後棠景意就笑,奸計得逞似的,刺啦一下把自己羽絨服的拉鏈拉到最高,蓋住小半張臉,月牙似的眼睛狡猾得像狐狸。

傅初霽有些無奈,卻也不去鬆那圍巾,隻是道:“上車吧。”

因為放寒假,棠景意有一個多月沒去酒吧兼職了。這會兒再去,經理看見他就堆起笑臉,調侃道:“小棠前段時間不來,我們這兒客人都得少上一半。”

旁邊的同事幫腔道:“可不嘛,還有客人找我打聽小棠呢。”

其實隻是開玩笑,可放在這樣的地方和場合,卻很容易有一些不好的聯想。棠景意倒不在意,傅初霽卻忍不住皺眉,接過棠景意手上的酒品說:“你去吧台那兒吧,這些我去送。”

他一貫話不多,可話少和冷臉還是有區彆的,混跡酒吧的人精怎麼會看不出來。經理咳嗽幾聲,和同事們各自忙去了。

棠景意是真對這些無所謂,奈何傅初霽好像總覺得他是好人家的乖小孩似的,這也不放心那也不放心。搞得經理對使喚棠景意也有些心裡打鼓,奈何客人要求,還是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前道:“小棠啊,二樓的2901包廂你去送一下,小費這個數起步——”他張開手掌比劃了一下,“一會兒記你賬上。”

二樓是高包,彆說隻在吧台調酒的棠景意,就是一樓的服務員也基本不上去。

經理一說完就有了個不好的預感,果然,下一秒傅初霽就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

“我去送。”

“等等等——”經理忙說,“小傅你先彆急,客人指定的要小棠去——”

“指定?”傅初霽冷冷地一掀唇,“他當這是什麼地方,還指定?”

這確實不太符合規定——但說白了,酒吧這種地方能有什麼規定,錢就是最大的規定。

“沒關係,我去看看。”棠景意一邊洗雪克杯一邊說,“那邊要喝什麼?”

“客人說隨便你看著點。”經理飛快地說完,丟下這句話後就跑了。

既然是隨便,那棠景意也就隨便調,傅初霽站在他身邊不動,目光沉沉地看著他。

“傅初霽,你看。”棠景意說,“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也知道我要說什麼。你也知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也知道我會說什麼——”繞著繞著,倒把自己逗笑了,問他,“對吧傅初霽?”

傅初霽確實明白,他的不放心棠景意清楚,而棠景意不想他事事插手傅初霽也清楚。他們像是都能預判雙方下一步要說什麼,於是就更沒什麼可說的了。

傅初霽:“……對。”

他不說話了,就站在吧台邊,看著棠景意端著托盤上樓。

【你知道誰點的你嗎?】007問。

棠景意呃了一聲,不怪傅初霽敏感,這種指定……確實有些難言的意味。

【還能有誰。】他嗤笑一聲,【一群無聊的客人吧。】

棠景意一手端著托盤,另一手推開門,便看見了穩坐中間C位的陸雁廷的臉。

“晚上好,這是您的酒。”

棠景意俯身將幾杯雞尾酒放到桌上,包廂人不多,攏共就三人,手上拿著一摞撲克。

陸雁廷懶散地倚著沙發,視線隨著棠景意彎腰的動作向下移,又隨著他直起身而再次上移。

他盯著他的臉。

棠景意抱著托盤,儘職儘責地問道:“您還有什麼需要嗎?”

陸雁廷說:“你怎麼這麼久沒來?”

似乎誰都沒意識到他會這樣直白,陪同在側的兩個跟班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眼,又繼續眼觀鼻鼻觀心地繼續洗牌。

“放寒假。”棠景意平靜道,“陸少不都調查過?”

陸雁廷支著頭笑了下,“你很了解我。”

棠景意沒接茬,繼續客氣道:“您如果沒彆的需要,我就先下去了。”

“需要。”陸雁廷抬了下下巴,“坐著,陪我聊一會兒。”

棠景意拒絕:“我還有工作。”

“我和你們經理說過了。”

“是我,”棠景意加了重音,“還有工作。”

關經理什麼事,他是賣身了還是怎麼的?

陸雁廷一頓,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態度的不端正。青年的冷淡讓他有些煩躁,他略略坐正了身子,說:“抱歉,我不是這個意思。”

隻是一句應有的道歉,卻仿佛什麼驚世駭俗之語。右邊的紅毛手一抖,手上的撲克牌頓時掉了一地。

陸雁廷的眼刀緊跟著飛了過去。

紅毛趕緊蹲地上撿撲克,陸雁廷看了眼紙牌,本想找個三缺一的理由,卻聽門外傳來騷亂聲。他眉間一皺,剛壓下去的躁鬱再次湧了上來。

“你朋友倒是關心你,”陸雁廷似笑非笑地說,“送個酒而已,這樣緊張。”

棠景意也聽見了外麵傅初霽的聲音,估計是他在上麵待得太久,傅初霽怕他出事。

“您沒什麼需要的話我就先下去了。”

棠景意敷衍了一句,轉身往外走。

“等等——”

陸雁廷倏地起身,攥住他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