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初霽一般都在家裡鍛煉的多,但家裡最多隻是能鍛煉而已,像拳擊那樣的專業訓練,家裡的場地和設備還是過於局限了。因此在臨近比賽時間的時候,傅初霽就開始去俱樂部訓練。
既然是專業訓練,棠景意也就沒有跟著。俱樂部離學校有些遠,得轉趟地鐵才能到。有時棠景意有空,就騎著小電驢去中轉的地鐵站接他,吃完晚飯再一起回來。
這天回宿舍的時候許鑫嘉剛洗完澡,見他倆又同進同出的,忍不住調侃說:“行啊你倆,又度蜜月去了。”
許鑫嘉慣是能說會道,但傅初霽顯然還應付不來他這樣的滿嘴跑火車,一時愣住,下意識地看向棠景意。
棠景意倒是笑了,上前一摟許鑫嘉的脖子,將他拽得一個趔趄。
“怎麼的,女朋友最近不陪你了,隻能在宿舍自己恰檸檬?”
許鑫嘉大大地歎了口氣,“可不是,她爸媽來出差順便看他,我總不能那麼不懂事……”說起來就又是歎氣,抬手搭上棠景意的肩就開始哭喪起臉,“小景你是不知道,都好多天沒見著她了,我——”他呆了下,咦了一聲,捏捏棠景意的胳膊,“好家夥,還挺硬,你什麼時候練的?”
棠景意哈哈大笑,得意地一揚腦袋,“和傅初霽度蜜月的時候練的,怎麼樣?”
他撩起衣擺,給許鑫嘉看自己初具雛形的腹肌。
“我靠!”許鑫嘉驚歎,一下就按了上去,“我說你倆成天擱外麵乾啥呢,原來是健身去了。你這不行,看我的。”他一把拽著一角脫下T恤,許鑫嘉愛打籃球愛運動,腹肌形狀塊塊分明,一用力繃緊便顯出有力流暢的線條來,襯上他小麥色的皮膚,顯得格外野性。
“咦……”
棠景意也好奇地上手摸過去,許鑫嘉抓著他的手往肚子上按,笑嘻嘻地說:“看,硬邦邦的,籃球砸上去都不疼,這才叫肌肉!”
他們在那兒互相評估,傅初霽看了一眼,對棠景意說:“該洗澡了。”
“噢噢對,趁時間還早趕緊收拾了,省得天天都弄到那麼晚。”棠景意說,“陽台的那些衣服——”
傅初霽說:“你先把你要穿的拿了,其他的我收。”
“行,那我先去洗了。”
傅初霽拿了撐衣杆去收衣服,許鑫嘉在一旁給他搭把手幫忙拿著,回了宿舍一起收拾。
許鑫嘉一聲不吭地默默折衣服,他知道傅初霽人是挺好的,但就是性子有點冷,話不多。平時都是棠景意在不會冷場,如今突然一獨處……
許鑫嘉低著頭,拿出這輩子最認真的態度,仔仔細細地把衣服折成了一個個小方塊,收進衣櫃裡。
很快,浴室門打開了,棠景意擦著頭發走了出來。
“果然,洗熱水澡就是舒服。”
許鑫嘉無聲地鬆了口氣,“給,小景,你的衣服在——”他一回頭,就看見棠景意位置上放了一摞疊好的衣服。
“嗯?”
棠景意循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一下子笑了,明知故問道:“咦,是哪個田螺姑娘給疊的衣服?”
傅初霽背對著他,若無其事地收著書包。
棠景意一出來,許鑫嘉立馬就活絡了,他擠眉弄眼地湊了過來,笑嘻嘻地說:“我雖然不知道田螺姑娘是誰,但我知道他姓什麼——你說是不是,傅田螺?”
傅初霽:“……”
“就一順手的事。”他說,看向棠景意時正對上了他笑彎了的眼。傅初霽抿了抿唇,有些不自然地移開了目光。
初賽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是在一個周末,棠景意和傅初霽一起,第一次去了白鯊俱樂部。
但仔細一打量,好像也不是第一次了。
棠景意環顧四周,看著大幅的黑紅配色隻覺得熟悉。賽場並不對外開放,一樓都是工作人員,二樓是給內部人員的觀賞席,他和陸雁廷去過。
棠景意拎著包站在賽場旁,他其實不太懂拳擊的規則,也談不上喜歡看。尤其是看著自己朋友在賽場上不是揍人就是挨揍,更是煩躁。
正猶豫要不要換個地方待,忽然有人走了過了過來,棠景意以為是自己擋路了,往後讓了一步,就聽那人說道:“先生,陸少請您上去。”
棠景意:“……”
就偏得這麼巧,他陪著傅初霽來,陸雁廷就剛好在??
他看著麵前人高馬大的黑衫光頭,心裡暗自憋悶,知道這事兒是撇不開了,可他看了眼賽場,又有些不放心:“但是我朋友——”
光頭不卑不亢道:“您放心,這裡我們會照顧好。”
棠景意無法,隻得跟著人上去。
光頭將他引上最後一級台階就不再上前了,隻比了個請的手勢。
二樓很寬闊,偌大一個圓形平台,隻零星地擺了兩三張桌子。陸雁廷就坐在靠著欄杆的圓桌旁,支著下巴百無聊賴地往下張望,旁邊架著隻點燃的香煙。
見棠景意過來,他便偏過了頭看他,嘴角一翹,勾起一個笑來,“好巧,服務員。”
棠景意麵無表情地走過去坐下。
他坐得毫不客氣,把候在陸雁廷身後的兩個人也看愣了,陸雁廷又笑起來,說:“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陸少不知道嗎?”棠景意反問,皮笑肉不笑道,“不能吧,那天在酒吧,陸少沒和領班投訴我?”
“當然沒有,”陸雁廷詫異,“我像這麼小肚雞腸的人?”
像。
都不能說是像,而是就是——陸雁廷就是這麼個睚眥必報的人,當然,是在對外人的時候。所以……
棠景意擰眉,問007:【陸雁廷現在好感度多少?】
007說:【10。】
那就是還失憶著,好感度騙不了人。
按說麵對失憶狀態的陸雁廷,在他眼裡和陌生人無異的棠景意應當更謹小慎微些,但是——讓他對陸雁廷小心翼翼?做夢去吧!
“你的名字?”陸雁廷又追問。
“棠景意。”
陸雁廷得到了回答,略顯滿意:“唔,挺好聽。”
棠景意嗬嗬一笑,“謝謝。”然後就撇過了頭,不再理他,隻盯著賽場上的傅初霽看。
陸雁廷沒骨頭似的斜斜靠著沙發扶手,循著他的目光看了一會兒,說:“那是你朋友?”
“嗯。”
“你們年紀這麼小,來玩這個?”
聞言,棠景意一頓,他看向陸雁廷。其實22歲也不算小了,隻是——距離他走的那會兒不知道又過了多少年,陸雁廷似乎成熟了些,但卻不見絲毫沉穩,依舊是一副桀驁不馴的壞脾氣模樣。
他說:“做這一行,這個年紀不是剛剛好?”
陸雁廷似笑非笑道:“你看著可不像會攪和進這些東西的人。”他衝賽場上的傅初霽抬了抬下巴,“和他不一樣。”
“是嗎。”棠景意不置可否,隨即道,“陸少叫我上來,就是因為我不該來這兒?”
陸雁廷往前傾了傾身,手肘撐著桌麵,雙手輕攏成塔狀,是一個聚精會神意圖談判的姿勢。
“我以為你不會問呢,關於我為什麼請你上來。”陸雁廷說,意味不明地虛了下眼。看來他們都知道,這種場合,這樣的邀請,在身份懸殊的兩個人之間蘊含了怎樣似有若無的曖昧意味,這並不適合宣之於口,尤其是對於下位者來說。
“怎麼了,”他笑,“不想和我聊到你朋友?”
不想和他聊到傅初霽,才扯到這個一開始就刻意回避的話題上,顯而易見的維護。
“什麼?”棠景意露出詫異的神色,然後不解的笑,“怎麼會呢,傅初霽是你們俱樂部的員工,他情況怎麼樣,陸少應該比我更清楚才是。”
陸雁廷低頭輕笑,他一開始原以為棠景意不過是個普通的大學生,單純,青澀,還有點有趣。但現在看,他似乎又沒那麼簡單,至少,絕不僅僅隻是個大學生而已。
正聊著,一樓賽場就傳來了哨聲,棠景意看過去,便看見裁判舉起了傅初霽的手臂。他渾身汗水,急促地喘著氣,視線不斷在一樓搜尋著。
距離太遠,棠景意看不清他身上有沒有傷,拎起包就往下走去。候在樓梯口的光頭本想攔住他,但見陸雁廷抬了抬手,便又收回了邁出的步伐。
“傅初霽!”
棠景意快步迎上去,“沒事吧?”
他拉住傅初霽上下打量,沒什麼事——至少目前看上去沒什麼,但估計要不了多久,身上臉上的烏青就該冒出來了。
傅初霽沒說話,順著他走下來的地方看過去,但欄杆太高,視線受阻,隻能看見一隻手腕搭在欄杆上,指間夾著一隻煙霧繚繞的香煙。
“傅初霽,”棠景意叫他,“還有事兒嗎,能走了不?”
“能。”傅初霽收回眼神,從包裡翻出來一件T恤隨便套上,“我們走。”
他連澡都顧不上洗,衣服一上身,很快就被汗水浸濕了貼到身上。棠景意又拉開包翻了翻,掏出一件牛仔外套,“給,外套穿上,一會兒吹風該著涼了。”
二樓處,陸雁廷已經站了起來,懶散地倚著欄杆靠著。指間的香煙被火星燃得越來越短,他低頭撣了撣煙灰,正看見棠景意給傅初霽披上外套。
陸雁廷微微眯眼,衝身後招手,光頭便走上前。
“……究竟是誰?”
他支著頭,像是在問他,又像是問自己。
光頭往外探了一眼,說:“傅初霽?他是白鯊——”
“不是說他,”陸雁廷不耐煩,“說他旁邊那人。”
“……”光頭為難道,“陸少,那不是我們俱樂部的成員……”
“還用你說?”
陸雁廷瞥他一眼,聲音冷了下去,顯然是耐心已經告罄。
光頭登時一凜,忙說:“我馬上讓人查,有消息馬上告訴您。”
“嗯。”
光頭抬起眼,見他按著額頭,眉間緊擰,像是車禍後頭疼的後遺症又犯了。猶豫了下,小心翼翼地問道:“陸少,頭疼得厲害嗎,要不要吃點止疼片?”
陸雁廷抵著抽疼的太陽穴,絲絲縷縷般的劇痛幾乎要順著太陽穴直鑽入顱骨深處,剛才因為聊天轉移了注意力而平息不少的疼痛再次席卷而來。陸雁廷用力地閉了閉眼,言簡意賅道:“拿來。”
然而即便是止疼藥起效也得有一段時間,陸雁廷煩躁不已,他一煩躁就要發火,衝樓下喊:“徐晉!”
光頭聽得他的喊聲,忙不迭地又跑上去,“哎,陸總?”
“棠景意的消息呢?”
“查、查到了一些。”光頭結結巴巴地說,“沒什麼特彆的,父母都是穩定工作,家世清白,獨生子,今年在江大讀研一……”
“操,”陸雁廷踹了光頭一腳,“我他媽是要你來說這些廢話?!”
光頭被踹得一個趔趄,又不敢說什麼,隻能連連道:“我馬上、馬上再去查!”然後再次一溜煙跑下了樓,生怕跑得慢了就會被直接踹下去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