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1 / 1)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棠景意之前來回穿越經曆得太多,所以他也慢慢變成了做夢體質,有時連短短半小時一小時的午睡都能夢上好久。

這天,他又做了個長長的夢,夢見他和顧雲深在一起的時候。

聽說有的人做夢是以自己為主的第一視角,有的卻是旁觀者的第三視角,而棠景意正是後者。他站在客廳裡,看著阮棠抱著隻撿來的小貓,氣鼓鼓地和顧雲深對峙。

當時阮棠正在畢業實習,是和顧雲深交往的第三年,同居剛滿半年。他在樓下撿了隻小流浪貓,是隻可愛的長毛狸花。這會兒春節剛過,冬天還冷得很。母貓凍死在了外頭,一窩小貓也死的七零八落,隻剩這一隻還活著,阮棠便把它撿了回來。

一開始顧雲深沒有反對,他們一起給小貓取暖,喂它寵物奶粉喝,養著它熬過危險的幼貓期。可是當阮棠說想把它長久養在身邊的時候,顧雲深卻不同意了。

他說:“我們工作都忙,怎麼照顧得好。”

“你如果喜歡寵物,我們去買隻狗,好養又親人。”

【因為他的白月光喜歡狗,而且對貓毛過敏。】

棠景意迫不及待地給夢裡的阮棠劇透。

當然,阮棠也用不著劇透,他知道內情,因此便睜圓了眼,很是不解:“一樣都是寵物,我喜歡的是貓,為什麼要養狗?”

顧雲深一時啞然。

他掩飾一樣地走上前抱住阮棠,揉揉他的腦袋,說道:“不要養貓,聽話。”

顧雲深年長阮棠幾歲,他脾氣也不好,可是想到阮棠比他小,便也拿他當孩子哄。態度到位,卻不夠有誠意。

阮棠不滿他的敷衍,一把推開他,委屈得聲音都要發抖:“為什麼不給養?顧雲深,你最近怎麼總是奇奇怪怪的?”

就像棠景意所想的,替身就好似一顆破了口的糖,含在嘴裡,卻總被那破口硌得舌頭疼。所以顧雲深便試圖把那破口給抹勻,給糖果重新塑出個想要的形狀。

但阮棠偏不,他還要把那破口越撐越大,狠狠地劃破他的舌頭。

“行,我自己養。”

他賭氣地抱著貓轉身回房,拿出行李箱收拾行李。

“棠棠,”顧雲深匆匆跟進來,按住他打開行李箱的手,“好了,彆鬨脾氣,隻是一件小事,你怎麼還要搬出去?”他看著阮棠,眉間緊蹙。

“小事嗎?”阮棠用力撥開他的手,“你說,什麼是大事?”

“你總是哄著我,管著我,這個不許,那個不讓。”他攥緊拳頭,氣得眼眶發紅,“顧雲深,我不是泥人,不是你想捏成什麼樣就能成什麼樣!這算大事了吧,我想讓你把我當個獨立的人看,不要總是告訴我我該喜歡什麼不該喜歡什麼,這總該算大事了吧?!”

顧雲深微怔,“我……”

阮棠紅著眼睛瞪他,他看起來像是要哭,可是又沒有哭。當然,他沒那麼脆弱,他是自己野蠻生長的一株野草,不是顧雲深所偏愛的那株溫室裡的花朵。

他們從根本上就是不一樣的。

顧雲深恍惚間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阮棠已經胡亂塞滿了箱子,抱著貓拖著箱子要走了。

“棠棠——”

顧雲深快走幾步,拉住他的手。

“留下來……棠棠,留下來,彆走。”他說,似是慌張,連呼吸都要急促起來,緊緊拉著他不肯放,“聽你的,我們一起養貓。”

後來那隻小狸花被養得很好,有時實在照顧不來,顧雲深就將它帶到辦公室裡,聽他教訓做錯事的下屬。

顧雲深的脾氣確實不怎麼樣,對待工作更是苛刻,總能隔著門聽見他在訓人,沉著聲音不怒自威,棠景意看見自己在人們散會後快步走進他辦公室,蹲在地上擼貓。

顧雲深一低頭就看見阮棠跟棵蘑菇種在牆角。

阮棠回頭看見他的黑臉,摟緊了懷裡的小狸花,“你太凶了,貓會應激的。”

顧雲深:“……”

旁觀的棠景意忍不住笑,第三視角看顧雲深真的很有意思,原本是陰沉的臉色,想要發作卻又強自忍著,聽到他的話時更是呆滯片刻,飄出兩個字:“什麼?”

一口氣沒上來,反倒把自己氣笑了,阮棠在這會兒走到了他身邊,拇指在他眉間按了按。

“這麼生氣啊。”他小聲問,“眉頭皺得像老頭子。”

“嗯。生氣。”顧雲深說,“你怎麼不應激?”

阮棠瞪眼:“?我又不是貓?!”

顧雲深笑起來,眉間的褶皺在他的手指下慢慢放平。

“開玩笑的,我沒生氣。”

頓了頓,又歎氣道:“反正你也不怕我生氣。”

“知道就好。”阮棠得意地抱著小狸花揮揮爪子,“因為我不是你的下屬。”

“顧雲深,我是你愛的人。為什麼要怕你。”

夢醒得突然,但好在不是個噩夢,棠景意被鬨鐘吵醒的時候還有些回不過神來,直到何皎在外麵敲門:“棠棠,該起床了,不然動車要來不及了。”

“哦、哦!知道了!”

棠景意按掉鬨鐘,翻身下床。

今天是返校的日子,棠青開車送他去高鐵站,何皎給他準備了一些特產和吃食,讓他帶去和舍友一起吃。

棠景意拉下車窗,愜意地吹著風。已經是十月初了,夏日暖陽褪去了盛時的熱烈,體貼地調整成了舒適的溫度。

他到學校的時候,傅初霽已經騎了電驢在校門口等他,這段時間棠景意不在學校,就把電驢鑰匙留給了傅初霽給他用。棠景意拖著大包小包地回學校,傅初霽便來校門口接他。

“好家夥,重死我了。”

棠景意嘟嘟囔囔地跨上後座,傅初霽擰動車把,電驢一下子竄出去,棠景意還顧著調整背包,一時不察,一下子往後仰去,左手下意識地環上了他的腰。

傅初霽一僵,熨帖的熱度貼著他的小腹上,隔著層單薄的T恤,卻依舊是暖洋洋的。

“咦,你身上這麼冷?”

棠景意向前探頭。

“沒,”傅初霽張了張口,“我……”

“宿舍空調彆開太猛了,外邊熱,容易中暑。”棠景意收回手,“走吧,咱們去學生街打包點吃的。”

許鑫嘉回來得晚,趕不及吃飯,好在宿舍囤了幾包泡麵,又有棠景意從家裡帶來的鹵味,配著吃也算是大餐一頓。

“好香啊……”

許鑫嘉餓得直流口水,兩眼冒綠光地盯著那小鍋。

棠景意也餓了,自己先吸溜了一口,許鑫嘉立即餓虎撲食地撲了過去,也顧不得燙,舀了勺湯就著麵條囫圇吞了下去。

傅初霽還在勤勤懇懇地地當著廚師,往鍋裡下香腸和雞蛋,另外兩個人時不時偷吃一口,燙得窸窸窣窣的。

他偏頭看了眼棠景意,說:“晚上沒吃飽?”

“天氣熱,白天坐車坐久了,晚上沒什麼胃口,吃得少。”棠景意揉揉肚子,“這不就又餓了。”

他又想往裡伸湯勺,傅初霽給他放了個一口腸,“彆動鍋裡的了,蛋還沒熟,吃這個吧。”

“我我我,”許鑫嘉迫不及待地伸筷子,“給我也來塊香腸。”

“沒了。”傅初霽給他看空了的包裝袋,擠出喀拉喀拉的聲響。

許鑫嘉嗷嗚一聲慘叫,把棠景意逗笑了,用手臂推了推他道:“去吃鹵料去,怎麼死盯著這口鍋了。”

“這不是想吃點熱乎的麼。”許鑫嘉舔舔嘴唇,身體卻老實地走到桌子旁啃起鴨翅來,再也顧不上鍋了。

半碗熱騰騰的泡麵下肚,配著點麻辣鮮香的雞爪鴨翅,再用冰啤酒壓一壓鹵料的鹹辣口味,這頓夜宵就算圓滿了。

“唉,明天還要上課……”

許鑫嘉幽幽地歎氣,夜宵的快樂轉瞬即逝。

“這有什麼,”棠景意接話,“明天不就能見到女朋友了。”

一聽女朋友三個字,許鑫嘉頓時喜上眉梢,嘿嘿一笑道:“這倒是。”

周一是滿課的一天,三人在不同教室間疲於奔命。棠景意聽課聽久了就忍不住走神,隻好探頭去看傅初霽書上的筆記,和他小聲嘀咕道:“LAC是啥來著?”

“長期平均成本曲線。”

“唔,這個五顏六色……”

“那是短期平均成本曲線,和它們相切的包絡線就是LAC,長期平均成本曲線。”

棠景意痛苦地皺眉,“完了……我記不住這麼多C。”

傅初霽輕輕笑了,他笑的時候沒什麼聲音,嘴角的弧度也不大,可是眼睛卻是亮的,專注地凝著光。

“我整理了筆記,回去給你。”

“行!”

研一課多,傅初霽卻還總是能在學習間隙打工,做好該做的課程作業,好像不會累的陀螺似的,看得棠景意歎為觀止。

“不難,”傅初霽說,“把時間安排好,列個表格照著做,就不會累。”

棠景意嘴角一抽,聲音虛弱地擺手:“我拖延症,是我不配了。”

他正抄著傅初霽的筆記,而傅初霽已經做完作業要去兼職了,棠景意頭也不抬道:“路上小心,我給你留著門。”

“我——我晚上不回來,”傅初霽說,“有點事。”

“好。”棠景意應得順口,“明天還是早八。”

“嗯,我記得。”傅初霽說,“不過我沒帶書,明天……”

“沒問題,”棠景意說,“放心,我幫你帶。”

“好。”傅初霽應聲,轉身離開了。

他沒有說謝謝,這是個好兆頭,說明他們不再生疏。

棠景意轉著筆想,可是……

係統說的拯救,到底什麼意思?

這個晚上傅初霽沒有去酒吧打工,他去了個討人厭的地方,和他討人厭的生父吃了頓討人厭的飯。

傅初霽麵無表情地盯著麵前精致的碗碟,飯桌上很安靜,隻有碗筷碰撞的哢噠聲。他也不明白生父為什麼非得執著地每個月都弄一場合家歡,他不過是個不入流的私生子,隻是因為生父年紀大了,不想他流落在外才領了回來,沒有任何感情基礎,這種例行公事根本沒有必要。

“我吃飽了。”

咯吱——

身邊的人推開椅子站了起來。傅初霽沒有抬頭,那是他名義上同父異母的哥哥。

然後餘光裡探過一隻手,拿過桌角旁放著的茶色墨鏡戴上。

“父親,公司還有事,我先走了。”

“我說過了,”上首傳來威嚴的聲音,“我不管你們平時多忙,今天一定要都在家裡休息,否則哪還有一家人的樣子!”

身旁腳步聲漸遠,但並沒有關門聲,看來那人沒走。

五分鐘後,傅初霽也放下筷子。

“我吃飽了。”

他回到房間,坐在床邊發呆,像是被關進狹小鐵籠的小狗,翻身不得。

傅初霽有些煩躁,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屏幕空蕩蕩的,隻有幾條垃圾短信的提醒。於是又把手機扔到一旁,頹然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