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茶的第二十天(1 / 1)

戴貴人這一個月來時不時地過來翊坤宮這邊做客,今日過來,倒不像以往那麼拘束了。

“妹妹坐吧,本宮這邊收個尾。”

榮妃繡著鞋麵,頭也不抬就對戴貴人說道。

戴貴人道了聲是,也不敢坐實在了,斜簽著坐在下麵的圈椅上,她嘴裡搭著話:“娘娘這會子還做針線呢,年底後宮事務多,難為您忙得過來。”

榮妃聞言莞爾一笑,將線頭剪了,裝針線活的簸籮示意滴雲等人拿下去,“再忙孩子們的事也不能不操心,最近七阿哥還在忙先前那事呢?”

戴貴人耳根一紅,忙低下頭:“是,那孩子也不知怎的,就那麼倔強,還不肯讓人告訴我。”

“二格格也是這般,本宮看這倆孩子倒真不愧是親的,脾氣一樣一樣的。”

榮妃心裡好受多了。

二格格沒告訴她,七阿哥也沒告訴戴貴人啊。

她看著謹小慎微的戴貴人,覺得順眼了不少,“說起來,內務府最近擬出了七阿哥的哈哈珠子名單,多出個人選,本宮這邊也不知挑誰好,倒不知你娘家可有合適的孩子?”

戴貴人隻覺仿佛被個餡餅砸到了腦袋,阿哥們伴讀可是個好差事,不但能在上書房聽朝廷大臣教書,日後前程更是不可限量。

“嬪妾聽說娘家哥哥是有個兒子,今年十二歲了,不知合不合適?”

“十二歲,那再合適不過了,七阿哥年紀小,身子單薄,哈哈珠子挑個歲數大點兒的才好呢。”

榮妃沉吟一下,笑著說道:“那就這麼定了,回頭本宮讓人安排下去。”

“多謝榮妃娘娘,嬪妾一定謹記娘娘恩典。”

戴貴人起身,激動得漲紅了臉,對著榮妃蹲了個身。

榮妃示意希芸姑姑扶她起來,“戴貴人莫要見外,咱們都是有兒子的,將心比心,能有個自家人當哈哈珠子,那是比外人信得過。”

戴貴人唯唯道是。

榮妃上下打量她,忽而又笑了,“說起來戴貴人年紀也不大,也不該打扮得這麼老成,本宮這裡新得了幾匹顏色鮮亮的緞子你帶回去,回頭做幾身新衣裳,也好過個年,明年興許新年新氣象。”

戴貴人心裡錯愕,正要推拒。

希芸姑姑給她使了個眼神,搶先行禮:“那奴才代我們小主多謝娘娘。”

榮妃賞賜下來的綢緞不在少數。

幾個宮女捧著,躲著地上的積雪往回走。

戴貴人心裡頭糊塗著,她側過身,對希芸姑姑問道:“這些料子,咱們怎麼好收榮妃娘娘的,咱們無功不受祿啊。”

希芸姑姑攙扶著戴貴人,低聲道:“小主,長者賜不可辭,娘娘先才幫了咱們這麼大的忙,她的賞賜咱們不收,豈不是顯得咱們見外,不把娘娘當自己人。”

戴貴人紅唇微張,杏眼裡頭露出迷茫神色,“這不收,反而不好?”

她是個沒什麼心眼的人,素來拿人家一份好處,恨不得回報十分。

希芸姑姑道:“可不是,您沒瞧見咱們收了,娘娘多高興,咱們這是兩全其美的事,年底了,您緊著七阿哥做衣裳,也沒給自己做幾身,您還年輕著呢,不打扮打扮怎麼能行?”

戴貴人歎了口氣:“我還打扮什麼,皇上早已厭了我。”

“如今不然。”希芸姑姑見得周遭無人,便壓低聲音道:“奴才打聽過了,敬事房那邊最近在做娘娘的綠頭牌。”

戴貴人腦子裡嗡地一下,腳下一滑,險些摔了。

她趕忙站住,扭過頭,“是皇上的意思?”

“除了皇上,這宮裡誰能使喚的動敬事房呢?”希芸姑姑瞧見戴貴人臉上露出悲喜交加的神色,也不由得心生酸楚,“您跟衛常在歲數差不多,衛常在這兩年來寵冠後宮,您憑什麼不行?”

戴貴人腦裡亂糟糟的。

她看了看那些綢緞,恍惚突然明白榮妃送這些綢緞的用意。

但她又不敢往下想:“先彆說了,回去,回去吧。”

希芸姑姑道了聲是,瞧著戴貴人那清麗脫俗的臉龐,眼裡燃起希望,野心。

吃了五年的苦,如今總算撥開雲霧見天明。

胤祐送二格格出來,兩人在門口有說有笑,不知在嘀咕什麼,戴貴人一過來,二格格跟胤祐就不說話了,兩人擠眉弄眼。

“格格要走了?”戴貴人已經收拾好心情,瞧見二格格,不禁露出笑容,“怎麼不多留會兒,吃杯茶再回去吧。”

“不了,我在這邊打擾久了,過幾日就不過來了,咱們等除夕家宴的時候再見。”二格格一笑,露出兩顆兔牙,頗為俏麗。

她跟戴貴人見了禮,就坐上輦子回去了。

胤祐迎上去,一把撲在戴貴人懷裡,“額娘回來了,額娘累不累?”

戴貴人瞧見胤祐的笑臉,那些亂七八糟的煩心事都瞬間拋到腦後去了,“額娘不累,額娘這回還帶了個好消息回來呢。”

她一摸胤祐的手熱乎乎的,這才放心,帶著胤祐回後院去。

在得知自己將有個表哥要進宮陪讀,胤祐臉上露出喜色,“那可太好了,回頭額娘也能多知道大舅舅的情況。”

“是啊,而且你表哥進宮讀書,怎麼也省了一筆開支。”

戴貴人想到這裡,也十分高興,吩咐希芸姑姑去庫房挑一兩匹料子,打算回頭給小侄子當見麵禮。

“回頭我有好些文房四寶,也可以送給表哥。”胤祐手裡捏著塊桂花糕,邊吃邊晃悠著小腳。

戴貴人瞧他這模樣可愛,忍不住唇角勾起,“這回娘娘還問了你們到底在乾什麼呢,你們啊,搗鼓了這一兩個月,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額娘回頭就知道了,肯定是好事。”

胤祐眼睛一轉,笑嘻嘻說道。

……

“衛常在,皇上在裡頭看書呢,您進去就是。”

太監打起簾子,衛常在邁步走進西暖閣,殿內點了炭盆,暖香迎麵而來。

她唇角勾起,待走進去後,對著南炕上坐著的康熙福了福身:“皇上萬福金安。”

康熙從書裡抬起頭來,見得衛氏眉眼嫵媚,粉麵含春,不由得露出笑容,“你今日怎麼來晚了?起吧。”

“皇上恕罪,實在是八阿哥這孩子難纏得緊,聽說明年要去上書房讀書,日日在屋裡苦讀,還拉著嬪妾聽他背書,嬪妾本想趕緊過來,可又怕耽誤了孩子的功課。”

衛常在在康熙對麵坐下,嘴裡嗔著抱怨道。

這番話要是宜妃聽見了,怕是白眼都能翻上天去了。

康熙卻是頷首,欣慰道:“八阿哥勤學刻苦,是好孩子,你也是個賢母啊。”

“嬪妾可不敢當皇上這稱讚。”

衛氏嬌羞,眼波流轉,低垂下頭。

見宮女捧著托盤上來,她主動伸手捧起茶盞遞給康熙,“皇上請用茶,嬪妾先前沒生過孩子,哪裡懂得怎麼帶孩子,全都是惠妃娘娘苦心教導,嬪妾這才知道怎麼教。”

“惠妃是老成人,她倒是有心。”

康熙掀開茶蓋,用蓋子拂去茶沫,“隻是這心思要是多花在大阿哥身上就好了。”

衛氏心裡暗道不妙。

前幾日太子跟大阿哥在上書房爭吵,大阿哥惱怒之下揮拳打了太子,太子也不知是躲閃不及,還是沒防備,總之就是挨了一拳。

為了這事,康熙責罰大阿哥跪了三個時辰,又罰抄了五遍孝經,連同惠妃也挨了訓斥。

“是啊,惠妃娘娘也常想勸大阿哥,隻是大阿哥性格過直,脾氣又爆,想勸也聽不進去。”

衛氏笑盈盈地拿了一顆葡萄剝皮,隨意一般地岔開話題道:“說起來皇上可知道最近七阿哥跟二格格在宮裡頭鬨出的一件趣事?”

“趣事?什麼事?”

康熙挑起眉,疑惑地問道。

衛氏將剝皮了的葡萄遞給康熙,“是說二格格跟七阿哥天天跟禦膳房要豬油跟草木灰,您說這有不有趣,他們倆要這些東西是做什麼,若是做吃的,又不見有吃的東西送出來,若是做旁的,豬油跟草木灰能做什麼,現在想想,果真是兩個孩子瞎折騰,鬨著玩呢。”

梁九功侍立在旁,聞言眼皮掀了掀。

衛常在倒是好本事,三言兩語就給七阿哥上了眼藥。

二格格玩沒什麼,畢竟女孩子家也不指望建功立業,可七阿哥小小年紀,若是貪玩,落下個玩物喪誌的名聲,那前途可就毀了。

“七阿哥最近沒讀書?”

康熙皺起眉頭,摸摸胡須,臉上露出不滿。

衛常在道:“想來是有的,嬪妾跟惠妃娘娘還關心過,七阿哥說他的功課不必我們操心。”

“荒唐,不過取得些許成績,就這般夜郎自大,這還了得!”

康熙拍了下桌子,臉沉了下來。

他素來好學,嚴於律己,對兒子們要求更是苛刻,三更眠五更起不說,文武都得涉獵,滿文、漢文、蒙文還要精通,甚至還得學習西洋人的話。

原先他見七阿哥會寫百壽圖,心裡驚喜不已,對這個兒子也抱著期待,不想轉眼,七阿哥就驕傲起來了。

“皇上莫惱,孩子嘛,貪玩是有的,回頭去了上書房肯定能改正的。”

衛常在拍怕康熙後背,溫柔地給他順氣,“這年節底下,您就彆跟他置氣了,七阿哥身子骨弱,想來戴貴人也是因此才不好苛責。”

“哼,慈母多敗兒,慈母多敗兒!”

康熙惱歸惱,到底把衛氏的話聽進去了,“還是你這個額娘當的好,八阿哥也是好的。”

“皇上這話,豈不是羞煞嬪妾了。”

衛常在含羞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