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遺忘(1 / 1)

顧銘顯然有真本事,從他一人對峙兩隻凶猛野獸,卻依舊能敲響大門,走著來到兩人麵前這一點就能證明。

燕雲嘖嘖舌,頂頂腮幫子,心中還在思索究竟要不要履行承諾時,裴曉已經奔去顧銘身邊。

看著顧銘殘缺的手臂,和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

以及各種被獅子撕裂,露出骨頭的地方,羞愧感如一把鋒利的小刀,不斷刺痛他的內心,一種負罪感油然而生。

他紅著眼眶,想伸手扶著站不穩的顧銘,卻都不知道碰哪裡才不會給他造成二次傷害。

“彆哭了,咳,咳咳……眼睛都腫成大饅頭了。”

顧銘笑著安慰裴曉,滿臉扭曲猙獰的傷疤使這個笑容看起來很可怖,但對現在的裴曉來說卻很讓他安心。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開這種玩笑話!”他不滿地說道,但不免感到幾分慶幸。

還好,還好顧銘沒死。

不論是從工作層麵出發,還是從個人情意來講,

他都不希望顧銘死。

任務上,顧銘是自己的任務對象,失去他,任務肯定是無法進行下去的。

而生活上,顧銘雖然有點不著調,精神上也有些問題,還總喜歡逗自己玩。

但那都算不上大事,從裴曉的三觀來講,顧銘並沒有錯到讓他覺得該死的程度。

並且為了自己,他還甘願深入虎穴,經曆了這麼多裴曉難以想象,不敢承受的痛苦。

換位思考,如果是裴曉,他自認為兩人的情意,還沒有高到他願意為此付出這麼多的地步。

他會找各種辦法把顧銘救出來,但絕對不會將自己陷入同樣的險境。

他是善良不錯,但隻有小善,並無大善。

而且,顧銘他做飯真的很好吃!!

於情於理,他都希望顧銘能好好地離開,過上他原本的美好人生。

所以,等出去部長回消息,提供解決方案後,他一定會好好完成任務的!!

顧銘用自己提著劍的那隻胳膊環住了裴曉,將他擁入懷中。

感受到懷裡溫熱的身體,因為害怕而加快的心跳聲,還有肩膀處溫熱的吐息。

他饜足的歎了口氣。

其實,今天這件事,他確實有故作虛弱的意思在。

不論對疼痛的隱忍度,還是身體的恢複速度,他早已習慣。

這些傷口確實比他之前受過的那些要狠上不少,但也在他可承受的範圍之內。

他清楚,經過這一遭,裴曉定然會與自己真心相交。

這才是他夢寐以求的不是嗎?

哪怕為此付出生命,隻要在他心中留下痕跡,這就足夠。

但……

燕雲是一個不穩定因素,連與他相看相厭卻又密不可分的顧銘,都無法摸清下一刻的他,會是怎麼一副樣子。

對於現在的燕雲來說,顧銘清楚,他對裴曉很感興趣,甚至談得上喜愛。

這麼多年,顧銘還沒見到過他對於任何一個有智慧的生命體有如此之大的渴望。

但他對裴曉的喜愛程度,又到了哪個地步呢?又怎麼會比自己多呢。

而且,燕雲是一個占有欲很強的人,他想要什麼東西,絕對不會允許彆人和他共享,也不會忍受其他人的覬覦。

過了今天,隻怕自己陪不了裴曉多久了……

不過,這樣的曉曉還真可愛。

他彎彎唇,眉眼間是柔軟繾綣,染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和滿足。

“你說過隻要他敲了門,就放我們走的……”

裴曉抿著唇,緊張到手心都是汗,他扶著淒慘無比的顧銘,看向燕雲的眼底透露著不安。

燕雲似乎看到了他頭上,因為擔憂而向後壓著的小耳朵,像個受到威脅後衝人哈氣,卻沒有任何攻擊力的小可憐。

他玩味地欣賞著裴曉炸毛的可愛模樣,眼角微微上揚,挑眉痞笑道,“哦,我有這麼說過嗎?”

“你保證過的!”

裴曉氣極了,哭過後留著殘紅的眼睛瞪的滾圓,生出一種美人動怒的風情。

怒氣使他忘了身上還有人,腳步一挪,就要轉過身去跟燕雲理論。

“嘶……”顧銘嘴中發出痛呼,狠狠蹙著眉,咬著唇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你沒事吧!”裴曉連忙道歉,顧銘小幅度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見計劃不通,燕雲有些可惜。

“放他回去。”顧銘語氣冰冷,湛藍色的雙眼在紅色的血月下居然同燕雲一樣,隱隱約約的發亮。

一藍一紅兩雙眼視線相撞,連之前唯一不同的眼睛,在這一刻竟出奇的相似。

燕雲與顧銘對峙了會兒。

片刻後,燕雲移開視線,率先開口,“嗬,你們當然都可以走。但是,我有一個要求。”

他伸出手,指向裴曉,

“你,”

手轉過來指向自己,

“過來親我,親完就你們兩個都可以離開。”

他笑容不懷好意,語氣篤定,似乎確定裴曉不會拒絕。

確實,裴曉想了想,覺得這並不是一個虧本的買賣。

再說了,剛剛又不是沒有被燕雲吻過,隻要他保持現在這幅人樣。

他還是可以克服心裡的那些恐懼,簡簡單單親一下的。

“親一下就行?”

他狐疑的問道,心中還是有些不信,真的這麼簡單嗎?

不像這個怪物的風格。

“曉曉!”

顧銘臉上的傷疤已經結痂,他拉著裴曉,此刻終於沒有那麼猙獰的臉上露出幾分急切,哀求道,

“他會放你走的,你不用這麼做!”

“我是會放你走,但是沒有親親的話……”

燕雲笑容燦爛,溫潤的長相和話裡的威脅完全搭不上邊。

“你這可憐的小男友隻能留在這喂我可愛的獅子了。”

裴曉又開始咬嘴唇了,這是他的老毛病,在思考的時候,或者陷入糾結的境地,都會不由自主的啃嘴。

“我不是人,你看我身上的傷,唔!”

顧銘的話被堵在嘴中,無法說出。

他的腳下突然冒出很多黑泥,拽著顧銘就來到了懸崖邊,整個人被腰上的黑泥吊著,身子在深淵上空搖搖欲墜。

“顧銘!”

裴曉驚愕失色,連忙跑到燕雲身邊,勾過他的脖子,攬著燕雲消瘦的背部親了上去。

他的親,真的就隻是親。

燕雲隻感到唇上被柔軟輕輕挨了一下,觸感便消失不見。

“我按你說的做了。”

裴曉揪著他的衣領,語氣急切。

“機會可隻有一次。”

燕雲強硬的將呆愣的裴曉擁入懷中。

裴曉雙手抵在他的胸口,燕雲身上的骨頭冰涼硌手,他微微仰頭,喘息著承受男人的熱吻。

香津濃滑在纏繞的舌尖廝磨,隨著空氣的消逝,漸漸的他不再抗拒,本能回抱著燕雲,沉浸在這場燥熱的風暴中。

遠處的顧銘看到這一幕,鋪天蓋地的憤恨朝他席卷而來。

他恨燕雲的無恥,更恨自己的無能為力,恨自己的隻能眼睜睜看著卻什麼也做不了。

下一刻,湧動的黑泥消失,他墜入萬丈深淵。

————

在一處陰暗臟亂的小巷中,顧銘睜開眼。

天上的殘月冰冷無情,身側的老鼠肆意張狂,完全無視躺在地上的顧銘,在他身上踩來踩去。

鼻間是黑臭臟水混著血腥的刺鼻氣味,身上的傷口還沒有完全愈合。

顧銘顧不得自己,他跌跌撞撞的站起身,穿梭空間的後遺症使他的腦子像是被電鑽鑽著一樣,頭痛欲裂。

管不了這麼多,他連忙從身上掏出手機,給裴曉打過去。

在他不安的等待中,電話接通了。

“……喂?”

裴曉含糊的嘟囔了聲,

“曉曉,你沒事吧!”

“顧銘?嗬,你還知道給我打電話啊,我還以為你死外邊了呢!”

裴曉聽清顧銘的聲音,困倦的精神立馬清醒了些,憤憤不平道。

聽見他怒氣衝衝的話,顧銘愣住了,片刻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你不記得了嗎?剛剛發生的事。”

想到某個可能性,顧銘的手微微發顫,掌心被冷汗打濕,指甲狠狠嵌進手掌。

“嗬,你說你放我鴿子那事兒啊?我記得呢!記得清清楚楚!”

顧銘捏著手機的指骨隱隱泛青,似乎要把手機捏碎,纖長的眼睫輕輕顫動,如同脆弱的藝術品。

他脫力般垂下胳膊,無力感席卷全身,眼眶也逐漸濕潤。

他小瞧了燕雲,也高估了自己。

一滴晶瑩的淚珠從眼角滑落,宛如黑夜中閃爍的星光。

月輝無能,照不亮昏暗無光的窄巷,遠處的喧嘩被光與暗的交界線,連同顧銘胸膛裡的心臟一同被分割。

他咽下嘴裡的血腥,湛藍色的眼底閃過一絲狠意,如同被逼至懸崖的惡狼,心底醞釀著給敵人的致命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