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yric 14 日落大道。(1 / 1)

言簡意濃 史今朝 6249 字 11個月前

他一番告白,說得情真意切。

再加上剛才那一番推心置腹的鋪墊,稍微再來點兒天時地利順水推舟,這事就成了。

結果,剛說完,他就聽到懷裡傳來甕聲甕氣的一句:“不行。”

傅京津:“?”

他心思一沉,把人從懷裡拉出來,看著她的眼睛,以近乎卑微的語氣發問:“怎麼?不想嫁給我?”

“你還沒求婚呢,”顧染黎濕著眼睛跟他講道理,“我跟你說,雖然當初是我做錯了,但你在這件事上休想抄近道。”

一聽是這麼個事,傅京津拉起人的手就走。

顧染黎:“你要帶我去哪兒?”

傅京津:“買戒指求婚。”

顧染黎:“!!!”

“我不是這個意思!”顧染黎用力牽住他的手不讓他走。

傅京津自然是不應。

兩人拉扯的時候,有個人從拐角處探出了頭,先是鬼鬼祟祟地走到兩個人身邊,然後,偷偷摸摸地拿起了兩個人身邊的行李箱,本想無聲無息的走,但這麼大動靜任誰都不會注意不到。

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兩道目光,謝春紅麵露歉意道:“對不起兩位,我是真不好意思打擾,但我再不拿我的行李,我就要誤機了。”

“你倆就把我當個屁放了,該親親,該抱抱,該婚婚,繼續繼續,千萬不要停。”說完,趕緊拉著自己的行李箱風風火火地走了。

無措小傅and無奈小顧:“............”

傅京津:“什麼情況?”

顧染黎:“春紅臨時要出個差,我下來給她送個行李。”

傅京津:“......”

看他無語,顧染黎卻像終於抓到他“把柄”一樣,揶揄道:“什麼情況啊男朋友,這還沒結婚呢,你已經開始對我不細心了啊,你也不想想,我怎麼可能用顏色這麼高調的行李箱。”

那鮮亮得回頭率恨不得直接拉滿的大紅色,一看就不是她的風格。

但剛才的傅京津哪有功夫關心這個,滿腦子都是即將分開的那些年和即將重蹈覆轍的風險。

顧染黎倒是沒想到故事能是這麼個劇情走向,尤其是想到剛才謝春紅“偷”行李箱的那一幕,她真是越想越好笑。

實在是忍不住,於是,真的笑了出來。

傅京津看著她盈盈的笑眼,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剛才那個哭唧唧的可憐人兒呢。

看他不解,顧染黎往前走了一步,抬手,摟著他流暢精瘦的腰線,額頭抵在他肩頭,聲音清爽綿軟的,給他吃定心丸:“我不是跟你說過,不會再離開你了麼,我說到做到。”

傅京津還是沒搞懂:“那你剛才......”

“我欠你一場生氣。”她在他懷裡柔聲道,“所以我將計就計,用這種方式把它還給你。”

網上那場風波,她知道,但現在的她,還不至於被這些影響心情,更不至於讓這件事影響他們兩個人的愛情。

她不會再一聲不響的離開,更不會再讓他經曆沒有希望的等待。

剛才那番說辭,隻是她靈機一動的試探,或者說補償。

她之所以那麼說,是因為她想借此機會,給他造一個釋放出口。

——對當年任性離開的她。

傅京津這才反應過來:“跟我演上了顧染黎?”

她在他懷裡抬眸,眼睛亮亮地看著他笑:“南哥,你也不用朝我勾手指頭,你隻要出現在我麵前,我就跟你和好。”

傅京津特彆受不了她這樣叫他。

每次這樣叫,他都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貓撓了似的,震顫酥麻。

臨街路燈清淺溫柔的灑落,傅京津按捺住心底的私欲,垂眸看她。

剛才隻聽聲音還不打緊,這一看,簡直要把他的魂都勾去。

懷裡的人確實像隻貓,聲音綿軟,笑容嬌憨,仗著自己的漂亮臉蛋,在他的世界裡為非作歹。

這一刻,他心中不受控製地,冒出一些難以對外人道的可恥想法,比如說,栓住這隻小貓。

住商圈的優勢這不就來了。

都不用坐車,走過兩個路口就直達國貿商城,然後,傅京津牽著她的手直奔目的地。

走到珠寶店門前,看她還是不願意,傅京津直接一句話拿捏住她的心態:“你不挑我就直接買最貴的。”

顧染黎立馬妥協:“我挑,我挑。”

現在的她,買東西隻看眼緣,因此,堪稱史上最快的一次購物。

“剛才試戒指的時候,”從商城出來,顧染黎臉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那個小姐姐跟我誇你,說我在哪找的男朋友,帥氣多金,性格溫柔,待人有禮。”

傅京津:“其實,她沒誇到點上。”

顧染黎:“嗯?”

傅京津唇角一彎,有些嘚瑟地說:“我這個人最大的優點,是會選老婆。”

顧染黎:“!!!”

有沒有人來管管啊!

這個男人的尾巴簡直要翹上天了喂!

-

不過,這尾巴,他也沒能翹多久,因工作原因,傅京津連夜飛回了上海。

謝春紅一走,顧染黎也比之前忙了一些,到了周中,她才終於覓得一絲閒暇。

好不容易下了個早班,顧染黎回到家,拿出手機看了眼明天下午開會的地點,是金融街。

想到上次在機場的偶遇,她斟酌著給艾嘉笙發了一條信息:【你明天在金融街嗎?如果方便的話,我請你喝個咖啡。】

艾嘉笙自然是求之不得。

翌日下午,他們在約好的咖啡店碰麵。

艾嘉笙本以為這就是尋常的朋友聊天局,卻沒想到,顧染黎看到她說出的第一句話竟然是:“我這次過來,是特地跟你說聲抱歉。”

艾嘉笙不解:“抱歉?抱歉什麼?”

顧染黎淡淡一笑,說:“我可能,沒辦法再寫詞了。”

艾嘉笙聽了,神情一怔。

沉默片刻,她才略帶歉意地道出自己的想法:“師姐,如果寫詞這件事,對現在的你來說是個負擔,那你就當我沒有說過。”

“其實,我後來想,我那天晚上對你的提議,是不是太過自私。”

“我隻考慮自己的喜好,卻沒考慮你願不願意。”

“我當然願意。”顧染黎當機立斷地打消她心底的顧慮,“其實,我並不像你們想象中的那樣完美,我身上也有一些很鋒利的、無法與自己和解的部分。”

“是創作包容了我的敏感和尖銳。”

“笙笙,時至今日,我都非常感謝你,不隻是寫詞這件事。”

“但很抱歉的是,我真的寫不出來了。”

“我現在一提筆,總會覺得自己在這件事情上做得很失敗。”

“感覺幾年前,那種不顧及時間和精力、不顧及投入產出比、不顧及任何回報的心態很難再複刻。”

“或許,人一旦被某些東西桎梏住,創作上自由的心態就很難再找回來。”

“其實,這些都不是最致命的。”艾嘉笙看著她的眼睛,字字珠璣道,“最致命的,是你知道自己的作品,並不比彆人差,是嗎?”

顧染黎驚訝於她對人心的洞察,目光微愣。

不同於學習和工作,創作這個東西,好像也看點兒氣運。

尤其是,她學數學和經濟出身,理性思維和經濟學思維根深蒂固,做任何事都講究投入產出比:“笙笙,恕我直言,雖然時間是這個世界上最公平的東西,但每個人單位時間的沉默成本並不一樣,單位時間能夠創造的價值也不一樣。就像我,我很喜歡你寫的故事,但與此同時,我也覺得可惜,因為我覺得,那些故事不應該止步於此。”

“我懂你的意思。”艾嘉笙聽出她是在為自己惋惜,“我不寫小說,用這幾個小時的時間來做彆的事,好像都比寫小說都要值得,你是這個意思嗎?”

“嗯。”顧染黎點頭道,“你難道就沒搖擺過嗎?”

“當然有,很多時候,彆說精力夠不夠,光創作時間就是個大問題,畢竟一天24小時的客觀規律,誰都沒辦法改變,我用創作的時間去做彆的事情,好像都能獲得比這件事多很多倍的認可。”

艾嘉笙看著她的眼睛,很坦誠地道出自己的心路曆程:“所以,我有時堅定,有時搖晃。”

“但我從來沒有想放下過。”

“付出與回報不成正比的時候,我也懷疑過。”

“我懷疑過自己,懷疑過市場,但我從來沒有懷疑過我筆下的人物,以及他們身上故事的力量。”

【但我從來沒有懷疑過我筆下的人物,以及他們身上故事的力量。】

顧染黎聽著這句話,不知為何,忽然間眼眶一熱。

她在這一刻,是真的感謝,感謝命運賜予她這麼好的“詞迷”。

她是真的喜歡對麵這個姑娘,目光溫柔,卻總能落語鏗鏘。

就如此刻——

在她想要徹底放棄創作這件事情的時候,是她的聽眾,用這樣一句發自肺腑的話語,將她曾經縱情投入的青春歲月,悄然喚醒。

拉著她,讓她不舍得放棄。

“師姐,你不必為了我寫詞,也不必為了像我這樣的聽眾寫詞,你應該為你自己。”

“所以,你重新執筆後的第一首詞,也不必非要寫給《零和博弈》,去寫給廣闊天地吧。”

說這話的時候,艾嘉笙眉眼一彎,目光似有星辰大海,包容著她的山高路遠,也托舉起她的浪漫情懷。

顧染黎看著她,目光忽而悠遠。

“對了,”似想起什麼,艾嘉笙忽又開口,“在我搖晃的時候,我男朋友曾跟我說過一句話。”

顧染黎:“什麼?”

艾嘉笙:“當你什麼都求不得的時候,就求個無愧於心。”

-

很多情緒的消解和鬆綁,或許都發生在那些不被刻意感知的時刻。

和艾嘉笙告了彆,顧染黎獨自站在路邊等傅京津來接,她是在中午的時候收到了他的消息,說他正在登機,前往北京。

還好,等了沒多大會兒,就等到了她日思夜想的人。

接上人之後,傅京津開車一路向東,過程過半之時,他們路過有著豐厚曆史沉澱的文津街,快走到北海公園的時候,有個弧度不小的轉彎,拐過去,風景瞬間變得錯落立體起來,往左看,是恢弘的白塔,往右看,是粼粼的碧波,抬眸向前,古老厚重的曆史城牆和現代國際的中央商務區同時落入眼底。

此時夕陽正西下,巍然矗立的中國尊,像是托舉著一輪落日。

偏偏,他們到達的時候,不早也不晚的,車裡正巧放到梁博的那一首《日落大道》:

「總是夢見雲層之上飛過子午線」

「分不清是黑夜還是白天」

「帶著裝不下的期待匆匆的趕來」

「我再想一遍想一遍」

「我們尋找著在這條路的中間」

「我們迷失著在這條路的兩端」

「每當黃昏陽光把所有都渲染」

「你看那金黃多耀眼」

在日落時分聽著這首歌自駕,簡直是絕殺。

顧染黎坐在副駕,看著麵前的美景,饒有興致地跟著歌曲哼唱,唱完,由衷感歎了句:“最後三個字,‘多耀眼’的咬字實在是太好聽了,初聽驚豔,再聽繾綣,百聽不厭。”

傅京津聞言,側眸看了她一眼,說:“下輩子我當個歌手吧。”

“傅京津,你彆跟我說你連這個醋都要吃啊,再說,我找男朋友不找搞藝術的。”

“職業歧視啊顧染黎。”

“誰職業歧視了?怎麼,我找男朋友還不能有自己的職業偏好了。”

傅京津:“偏的好。”

顧染黎:“......”

這人真的是。

本來一切順暢,臨街的美景也沿著車窗漸次往後退,直到下一個路口,沒有任何預兆的,開始堵車。

其實,顧染黎很喜歡北京這座城市,但她真的很不喜歡這座城市的堵車。

不過,愛的人在身邊,堵車好像也變成了一件浪漫的事。

她坐在車裡,看著人行道上來往的人群,看著道路沿邊的風景,忽然覺得,一切都盎然有趣。

連看過不知道多少遍的路牌,也好像有了感情。

看到路邊搖曳的樹葉,顧染黎索性將車窗半降,伸出手,感受晚風穿過手掌。

這一刻,她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自由。

靈感的降臨,大多數時候都沒有什麼特彆的預兆。

就是在那樣一個無意的時刻,流星突然閃爍著,墜入你的腦海。

顧染黎就虛虛握了下手裡的風,腦海中便倏地浮現出一個歌名:《那些都能稱之為自由的人生》。

車廂裡,《日落大道》的旋律還在播放,顧染黎看著麵前盛大的人間煙火,感覺自己被一種頂奇妙的感覺擊中,但與此同時,她也清晰,這感覺的落地,需要真實的人,傾囊助力。

於是,她看著傅京津,笑眼盈盈地叫了聲:“南哥。”

就這一聲,叫得傅京津渾身都酥了。

說到底,傅京津對她念念不忘這麼多年,那真的是有原因的。這姑娘不僅溫柔,還特彆會以柔克剛,平常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把他拿捏得死死的,更彆說有求於他的時候,那放軟的音調,更是分外迷人。

傅京津聽著她的吳儂軟語,滿腦子都是夜深之時,她在他身下,紅著眼睛,嬌滴滴地跟他撒嬌求饒。

那時候她就很喜歡這樣叫他。

想到這兒,他喉間莫名湧上一股燥熱,沉了沉心思,也沉了沉嗓音,再開口時話裡帶著明顯的警告意味:“老實點。”

顧染黎不服氣,跟他叫板:“我哪裡不老實了?”

傅京津:“在外麵叫我大名。”

於是,她一本正經地喊:“傅總。”

傅京津:“......”

“傅總,回答我一個問題唄。”她側著身子跟他說話,語氣軟得像在撒嬌。

傅京津拿她是沒有一點辦法,索性放棄抵抗,看著她笑:“說吧,不講理小姐。”

顧染黎覺得他給她起的外號有趣極了,問他:“我是不講理小姐,那你是什麼先生?”

“很愛不講理小姐的先生。”

“那就姑且叫你一聲,很講理先生吧。”

他被她逗樂了,輕輕抬高手,動作溫柔地揉了揉她的發頂。

“剛想問什麼?”傅京津說。

“我想問,說到自由,你會想到什麼?”

“自由?”

“嗯。”顧染黎點頭,“上次忘了在哪看到過一個說法,說自由兩個字,本身就充滿了條條框框,你覺得呢?”

“這世間哪有沒有條框的、絕對的自由,”傅京津很認真地在回答她的問題,“所以,自由的含義,或許反過來說更為貼切。”

“反過來說?”

“嗯,所謂自由,就是由著自己。”

人生在世,無人不在枷鎖之中。

所以,自由不自由,最重要的是看你的內心。

雖然這兩個字有條有框,但你彆忘了,條框之上,還有撇有豎。

所以,外界條框皆可除。

顧染黎聽著他這番解答,忽然感覺有些靈感,不受控製的、自然之極的、水到渠成的在腦海中列陣成了詩句:

【有人說,自由兩個字充滿了條條框框;】

【但我偏要說不、偏要對抗;】

【因為,若你真正將內心解綁;】

【——「自由便是目光向上的仰望,是田野抽芽的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