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走廊一側蓋下白茫茫的日光,另一側布滿規律且大差不差的房間。
日向陽葵跟在稻崎露敏身邊,踩著他的影子走。
影子的主人有自己的領導工作,每天都有事做,不管是什麼事吧,反正看起來有模有樣;而每天沒有可忙的日向陽葵又像以前無所事事隻好曬太陽一樣了。
但人必須忙點什麼嗎?她也不知道,隻是想跟在喜歡的人旁邊,呆著,就像露敏修理過濾裝置那時一樣——雖然很快被趕去外麵挖土了。
他這人很幼稚,自己忙就也不讓彆人閒著!
稻崎露敏知道日向陽葵在踩自己的影子,忽而很幼稚地踩頭,他假裝什麼也沒發現,但走了一會,卻發現她沒有跟上來。
日向陽葵停在其中一扇門扉前,門縫是條逐漸擴大的黑線,隻是轉眼,就從絲縷的線變成鈍鈍的長段。
“露敏,這個房間……”
她將手按在門框上,目光向內探去。
黑壓壓、什麼也看不清的房間,就和日向陽葵的噩夢一樣。
“以前也是這樣的?怎麼這麼黑呀?”
回頭看向她的稻崎露敏卻沉默不答。
光從他身後穿過,身前,影子蒙住了眉眼。
沒得到回答,日向陽葵又問:“露敏,你在做什麼?”
稻崎露敏莫名收到一條靈魂質問。
他先是身體微側,漫不經心地朝護欄外看去,樓下,一些複興省的人在整理農田,進行下一批種植,另些人已經開始了新一天的過濾水工作……
沒人注意到樓上的他們。
而後,稻崎露敏走到日向陽葵身旁,將她按在邊框上的手握在掌心裡。
他才不緊不慢地回答:“對抗死亡。”
日向陽葵:露敏的死亡焦慮很嚴重呢……
雖然像竹塚未千佳那樣完全不在意死亡的人才更奇怪。
“哦……我覺得這裡好黑,又悶悶的……”
日向陽葵隻是想問稻崎露敏這個房間是來乾嘛的,結果得到了一個直擊靈魂的答案……
哎,她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死了。
日向陽葵轉移話題,故作鬆快道:“這裡好像個囚室……欸?”
稻崎露敏把自己壓在日向陽葵瘦弱的身上,腦袋都埋在她軟軟的肩頸裡,他自己是一點力都不用。
一個成年男人的重量就像山一樣砸向她。
還好日向陽葵力氣無敵,換個人就穩不住一起砸門上去了。
日向陽葵還覺得稻崎露敏這樣很可愛呢,不知道她腦子剛才是不是有被衝擊到。
日向陽葵把頭頸偏向稻崎露敏那邊,側頰剛好溫暖地貼住他的耳廓,毛茸茸的發尾瘙著臉龐,呼吸沿著鎖骨線條撲進身體裡麵。
她喜歡現在這樣。
稻崎露敏開玩笑問:“如果真是囚室呢?”
“這樣啊,”日向陽葵順勢,“那我會被露敏關起來嗎?”
稻崎露敏緩緩地驚訝起來,情緒顯得假:“我怎麼會這樣做?”
他的雙臂穿過日向陽葵的腰摟住,滑稽地將弓著整個身子往她身體裡縮,但又怎麼會成功呢。
日向陽葵的身上陡然一輕,輕得有些失落,是稻崎露敏後退了半步,但他依然攬著她。他退她便進,日向陽葵往稻崎露敏那邊靠去,這樣,他們還是挨在一起。
她注視著漆黑房間的微掩入口,像一個充滿引誘的秘密,手指捉著下巴,假裝忖思:“唔,不好說,變態殺人狂才會有這種單間吧。”
“那我可以對陽葵這樣做嗎?”
日向陽葵想到自己的夢,情不自禁打個寒顫:“最好不要吧……”
稻崎露敏想,意思是如果他強烈要求的話,也是可以的嗎?
他們並沒有這樣彼此陪伴許久,不一會就有人上樓打擾了他們。
稻崎露敏忙他那不知道乾什麼的領導工作,日向陽葵則去找竹塚未千佳玩。
她有點想未千佳了,雖然情緒和對露敏的想念不太一樣。
早川愛麗莎也在。
除了竹塚未千佳,兩個女孩瞧見對方都愣一下。
日向陽葵很快反應過來,是她疏忽了——和未千佳單獨呆太久,她自戀得忘了對方也有除自己以外的社會關係。
但沒關係,日向陽葵對於朋友沒有獨占欲情節。
她還有點不好意思,類似出去玩沒給小朋友帶手信的慚愧感,乾巴巴手空空道:“愛麗莎,好久不見了。”
“哼。”
早川愛麗莎彆過頭。
她不喜歡日向陽葵:這個女人怎麼又出現了啊!討厭!
竹塚未千佳:“你來了,剛好。”
她正在查驗早川愛麗莎帶來的嫌疑名單。
上麵已經有一大堆劃掉名字的接觸者。絕大多數是客人,一些則是日常會接觸到的人。
至於查驗方式,極其簡單,由竹塚未千佳先揍一頓,然後早川愛麗莎再在對方意識最薄弱的時候進行問話。一般人揍一頓就老老實實什麼都說了,不太一樣的二般人就揍兩頓。
很多人都無妄之災……也不算吧,按災前法律來說嫖.娼犯法,雖然打人也犯法……話又說回來了,現在不是沒有法律麼?儘管無妄之災但也隻能是被揍被揍白被揍。
無法世代。
現在,名單已經來到了下一位——
稻崎露敏。
“我能幫上忙嗎?”
日向陽葵見她們在忙事情,積極道。
她在不滅教團的時候就這樣熱心助人,像隻勤勞的小蜜蜂一樣團團轉。
下一秒,小蜜蜂轉不起來了。
日向陽葵僵直呆滯地看著那行熟悉的名字。
“美晴說過喜歡他,還去複興省打過電話,好像他接了,聲音很溫柔……”
早川愛麗莎後一句話音量越發壯大起來:“我不知道他們後麵有沒有接觸。”
她成功瞧見直勾勾盯著那行名字的日向陽葵的臉色變啊變,什麼花色都有,簡直精彩紛呈。
調色板上如果有太多顏色混合在一起,就會變成無冷暖偏向的臟色。
日向陽葵陰沉著臉。
非常可怕的神情,早川愛麗莎都沒辦法再看好戲下去了。
她躲進竹塚未千佳背後代表安全的區域,攀著對方的胳膊,悄悄問:“她怎麼了?”
竹塚未千佳搖頭,直接問日向陽葵:“你怎麼了?”
“我對他太寬容了。”
“我會給你答案的。”
日向陽葵對早川愛麗莎保證。
“我不相信你的答案。”
早川愛麗莎從竹塚未千佳身後探頭,繼續說:“你不值得相信。”
這種女人她太熟悉了——
日向陽葵不是因為那個家夥可能和美晴的消失有關而變的臉,她是因為關係裡萬一存在背叛,自尊心和占有欲受損。
這種人……好像彆人的生與死就隻是為了給他們該死的愛情推波助瀾一樣。
“我討厭你!”早川愛麗莎說。
竹塚未千佳:?
貓一樣的眼睛迷惑地眯起,思考現狀不能。
早川愛麗莎忽然流下了眼淚,說:“你們沒有一個人在乎她。”
這句話裡的她指向橘美晴。
失去蹤跡的不止有橘美晴。
早川愛麗莎小孩子樣地抽噎,又拿手背擦拭自己紅熱的眼眶。
她知道,這裡的人也包括了愛麗莎自己,她隻是把日向陽葵當成了會搶奪竹塚未千佳注意力的對象而討厭她。
人不該在一個女性消息不明、不被在意的世界裡認為自己理所應當得到幸福。
竹塚未千佳聽見早川愛麗莎下定決心般一字一句道:“我討厭你,你不會幸福,我詛咒你。”
詛咒對象包括日向陽葵,包括自己,也包括竹塚未千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