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公子(1 / 1)

暗夜荷燈 水墨金花 4275 字 9個月前

夜黑風高,流水潺潺。溪水河畔,綠柳垂掛隨風飄揚。月光投在水麵上,泛起波光粼粼一片。

此處安靜,唯有兩個男子努力挖坑拋土的聲音。

許是挖得累了,其中一寬臉壯漢靠在坑邊,沒好氣道:“下回再有這樣的活,你小子就自己來!”

“王哥,我一個人哪裡敢?”瘦弱男子滿頭大汗,手中動作卻不敢停。

“怕什麼?作惡的不是你,來日被鬼纏身也輪不到你。

“哎呀,王哥你彆嚇我!”瘦弱男子聲音跟著顫抖:“你不覺得這裡越來越冷了嗎?”

“這大夏天的,冷什麼冷?我看你是真被嚇破了膽。”

寬臉男子眼神不屑,瞥了岸上的木板車一眼,搖頭興歎:“今日這姑娘我瞧了,長得不錯,落到老爺手裡也是可惜了。”

“是啊,可惜人就要死了。”

“咦?你說什麼,她還沒死啊?”寬臉男子平素都是來埋屍的,聽到女子沒死,頓時興奮起來,爬出坑來到板車旁。

瘦弱男子跟著爬上來,不解道:“王哥,你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這姑娘長得真不錯,就這麼埋了豈不是可惜,還不如讓你我先快活快活?”

男子當即解開破草席,月光底下,女子麵容嫻靜,神情安然。

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寬臉男子忍不住朝那張臉伸出手去。

瘦弱男子忙衝上來阻止:“王哥,這不好吧,都是苦命人,沒得這樣糟蹋人啊。”

“你沒事吧?她都要死了,你說什麼糟蹋?再說了,要說糟蹋,她早被老爺糟蹋了,與老子何乾?”

瘦弱男子麵容淒苦:“王哥,你就讓這姑娘體麵地走吧!”

“嘿,老子平日裡怎麼沒發現老金你這麼憐香惜玉?”

“王哥……”

“滾滾滾,彆耽誤了老子快活,再廢話老子連你也揍……”

“王哥……”

寬臉男子被一再阻撓,氣惱地當即動起手來。

這時,木板上躺著的程墨伸了個懶腰。

原本想離開了韓府就想辦法脫身的程墨,被這板車顛簸得昏昏欲睡。

眼下被兩人吵醒,此時不離開更待何時?

寬臉男子將瘦弱男子好好收拾了一頓,剛要去好好舒緩這鬱氣,卻被空空如也的板車嚇了一跳。

“人呢!”

瘦弱男子一瘸一拐走過來,二人對視一眼,皆一臉茫然。

“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找!”

……

一人高的蘆葦蕩中,程墨憑著頭頂高懸的月亮辨彆方向。

此處距離韓府不遠,看這方向應該是京郊附近的荒林。

程墨走了片刻,對著眼前岔路兩邊方向有了遲疑。

往南走,就此離開去複命,應當應分。

可想到韓府中不知真暈假暈的蕭灼,她的腳步頓了頓。

如果他是假暈,自有辦法脫身。畢竟他們二人之中,她才是那個要被埋屍的可憐人。今夜她有此一劫,還全拜蕭灼所賜。

可若是真暈了,以方才韓老爺所言,蕭灼怕是會被仙人跳。

對一個男人而言,吃不吃虧不好說,主要容易傷自尊。

正猶豫間,程墨發覺身後有人跟了上來,當即擇了一處蘆葦叢鑽了進去。

可不想來人竟是無比精準的掀開了她身前的蘆葦。

一個高大的玄衣男子與蹲在蘆葦蕩裡裝鵪鶉的程墨四目相對。

程墨有些驚詫,遂即無比委屈道:“磐石大哥,你可算來救我了!你都不知道,方才我差點叫人活埋了!”

磐石背對著月光看不清神色,隻是朝她伸出了刀柄。

程墨微愣,而後伸手拉住刀柄,借著他的力道站起身來。

“走吧。”磐石道。

程墨點點頭,跟著磐石身後深一腳淺一腳地穿過蘆葦蕩向東走去,那是回韓府的方向。

她盯著眼前高大的背影,目光閃爍,蕭灼這是還記得派人來救她?

他當自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尋常女子,派來了他手底下得力護衛來相救。

不得不說,這一刻,程墨是有些感動的,至少說明蕭灼對她仍有些情誼。

等穿過蘆葦蕩到了平地,程墨開口問道:“磐石大哥,你既尋到了此處,那蕭大人那可是安然無恙了?”

不想磐石搖頭:“大人隻派了我前來尋你。”

“他還在韓府?”

“要做上門女婿?”

接連兩個問題讓磐石挑了眉頭,他眼神冷厲道:“大人絕不做上門女婿!”

“好好好,我說錯了。你家大人今夜若成了好事,那也該是韓府小姐嫁入蕭府。”

程墨說完,磐石的眉頭更皺了。

“快走吧,程姑娘,大人還在等你。”

“等我?”月光之下,程墨雙眸大睜:“等我做什麼?”

“你答應過大人,要帶他離開!”磐石說完告了聲‘得罪’,當即擒過程墨手臂,快速朝前奔襲起來。

“哎哎,慢點!”身後是程墨驚慌失措的聲音。

……

當再次站在韓府後院房門口時,程墨還有些驚魂未定,胸口更是直泛惡心。

她狠狠地瞪了磐石一眼,推門而入。

房間裡,蕭灼正襟危坐在圓桌旁,他似有些頭疼,修長如玉的手指輕輕揉壓著額角。

程墨的目光隻在他身上短暫停留,很快就落在床鋪方向,那裡的床幔半遮半掩著,隱約能看到一具曼妙的身姿躺在其中。

程墨當即朝那處走了幾步,隻是即將掀開床幔時她的動作卻停了下來。

下一刻,程墨轉身回到圓桌旁。

“讓蕭大人久等了,咱們這就走吧。”

蕭灼依舊揉著額角,眼也未抬:“為何不掀開看看?”

“那多不好啊。”

程墨覺得那姑娘若是衣衫完整那自然是好,可若真與蕭灼……她看了豈不是要長針眼。

與其讓大家都難堪,她何不壓下這該死的好奇心?

似乎是明白程墨心中所想,蕭灼起身走向她。

見對方眼神不悅,程墨微微後退兩步,卻見蕭灼直接拉過她的手,將她帶到床前。

“掀開。”

程墨照做,卻見床上躺著個……

程墨瞪大眼,竟是個穿著女子服飾的纖瘦男子!

程墨再三確認,此人有喉結,麵容輪廓雖然顯女相,可的的確確是個男子。

他的胸前,程墨伸手扯出了一疊帕子,難怪方才看著覺得身姿還挺曼妙的。

“這是……莫非那位小姐也不願淪為韓老爺手中棋子?”

才想了這一出,找個男子來替她。

想到這,程墨就笑了,看來這位韓小姐也是個妙人,隻是不知蕭灼差點與一個男子睡在一處是何感想?

她虛虛地看了蕭灼一眼,卻被他捕捉個正著。

“怎麼,你覺得很好笑?”

“沒有,沒有。”不說還好,一說程墨更是忍俊不禁,麵上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蕭灼微愣,他有許多年不曾見過這樣明媚的笑容了。

心裡某個角落變得柔軟,他的眼神逐漸柔和。

一直在笑的程墨並未注意到這一變化,她隻是快速朝外走去。

“蕭大人,我們快些離開這裡。”

門外,磐石抱著劍斜靠一側,見二人出來站直了身子。

“大人,府上都處理乾淨了。”

蕭灼‘嗯’了一聲,越過磐石徑直向外走去。

落後一步的程墨忍不住湊到磐石身邊,用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問道:“磐石大哥,你方才說的處理乾淨是什麼意思?”

是殺人滅口了,還是毀屍滅跡了?

磐石見她一臉好奇,道:“姑娘還是不知道為好。”

說完越過她,跟在蕭灼身後離去。

程墨看著二人離去的背影,眼神不由黯了黯。

隻是下一刻,她還是快速跟了上去。

比起他們二人,這座府邸更令她覺得恐怖。

……

翌日清晨,程墨挎著菜籃經過巷口茶攤,就見原本日日冷清的茶攤圍滿了人。

還未走近,就聽人群中央有人高聲說道:“闔府上下沒一個逃得了,就連八十歲的韓老夫人都跟著下了大獄……嘖嘖,誰能想到,昨兒個還跟著高高興興辦了大壽,今日就得去蹲大牢。

這可真真是樂極生悲,好不令人唏噓。”

有人冷哼:“那也是他們韓家活該!今晨去圍觀的人可是看到了韓府上搬出了那麼些個折磨人的刑具。

你可見過一人高的燭台,桐製的大口鍋!你們猜這些東西是用來做什麼的?”

眾人好奇,連連發問。

那人恨聲道:“那是用來烹人的!就是將人扒乾淨了丟囫圇個丟進鍋中,底下的燭火沒日沒夜燒著,燙不燙的尚且不說,就這樣也足夠將人火火烹熟咯!”

聞言,茶攤內響起此起彼伏的乾嘔聲。

這些人聽著尚且如此,親眼所見的程墨腦海裡浮現那副場景,更是胃裡翻湧。

“那韓府還真是罪有應得!聽聞此次乃是左公丞家的蓮大公子聯同禦使台上奏,參了韓家一本。

朝堂上龍顏大怒,派了京都衛徹查此事,不過個早茶的功夫,這韓府上下這就下了大獄了。”

眾人又是驚呼連連。

“蓮大公子果真卓爾不群,聽聞他母族還與那韓家有些姻親關係……”

“可彆拿韓家這等敗德玩意汙了蓮大公子美名!他這等端方公子,便是大義滅親,也是不叫人意外。想當年那右丞相府……”

茶攤裡還在述說著京城數年前的往事,挎著菜籃的程墨卻已離開茶攤,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