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楚懷安起得早,他洗完澡後幾乎是沒睡著的,早早便用完了膳食,就等著葉如卿來。卯時到了,淩風都將箱子整理好了,可是葉如卿還沒來。
楚懷安有些惱怒,瞪著淩風:“你去門口瞧瞧,這人怎麼一點不講信用,讓本少爺等著,合適嗎?”
“我一定要扣他的銀子!”
淩風才要出門查看,就見楚懷安自己走過來:“罷了,我親自去開門,等著他!”
淩風才把門打開,一低頭,就看到地上躺著一個人。昨夜的雨下了一夜,今早才漸收了雨勢,地上都是濕潤的,冰涼刺骨。
葉如卿就躺在地上,身上的衣衫也都沾了雨水,打翻了墨液,她的臉上沒有血色,唇瓣也是白的。
楚懷安見狀,慌張起來,他去將人扶起來,又看了一眼淩風:“去叫大夫來。”
淩風本來以為是哪個挨打的小廝,看清楚人,又看到楚懷安的在意,他有些不明白。
明明少爺先前,是想要趕走這陪讀,怎麼此刻卻又這樣關心葉如卿了?
“你猶豫什麼,他要是沒了,先生留給我的課業怎麼辦?”
哦,明白了,淩風立刻點頭,去請大夫。
楚懷安一把將人抱起,往屋中去了,留下套馬的小廝不知所措地問小丫鬟:“這怎麼辦,少爺是去學堂不去?”
“還問什麼,眼下這一時半會兒不去了,你把車牽回去吧。”小丫鬟歎氣,這小陪讀啊命是真的苦,怎麼倒在了這裡,少爺也不知道怎麼折騰人,昨夜這樣晚回去,今日又這麼早地到,為了五兩銀子,要把命都搭進去。
還好折騰的不是他們這些人。
大夫一會兒就到了,搭了脈說沒事,隻是高燒燒了起來,想來是昨夜淋了雨,受了涼,又沒有睡好,這才暈倒了。
大夫笑著說:“不妨事的,沾了水的外衣已經褪去了,等人醒了,將藥吃了,再吃些飯等這燒退了,便會好了。”
“隻是這些天,千萬彆再受著累了。”
楚懷安點了點頭,叫人去送了大夫出去,他在屋子裡看著躺在床上的葉如卿。
此時的葉如卿臉色慘白,額頭不斷滲出汗來,小丫鬟在旁邊換了許多次的帕子,摸著額頭不那麼燙了,這才退下,讓葉如卿好睡。她頭發半散著,倒真的有些楚懷安夢中的樣子,雙眸微閉,口中喃喃。
楚懷安好奇,他俯身過去,想要聽一聽。
他聽到了葉如卿喊著爹娘,喊著自己會賺銀子的。
做夢都不忘記賺銀子,楚懷安無語地看向葉如卿,他捏了葉如卿的臉左右晃了晃:“就該燒死你,把你的腦子燒糊塗了,才能讓你長記性。”
昨夜若是宿在了他這裡,想必就不會有這樣的岔子,但也不是什麼壞事,至少楚懷安不用去學堂了。想到這裡,楚懷安心情大好,又忍不住捏了幾下葉如卿的臉。
捏得久了,床上的人似乎有要醒來的跡象,楚懷安又縮回手,盯著葉如卿看。他看著葉如卿又呢喃睡去,這才放心。
他仔細看了葉如卿,他又想到昨日的那個荒唐的夢。
夢境中人就躺在自己的床上,讓人一時之間分不清楚夢境還是現實。
他伸手想要觸摸葉如卿的臉頰,想要分清楚眼前是不是夢境,他的手才撫上去,就被葉如卿抓住。
葉如卿喃喃道:“母親,彆打了,我會讓弟弟有書可以念的。”
楚懷安嚇了一跳,但又真切地聽到了弟弟二字,弟弟,葉家那個葉祖揚?論上堂親,葉如卿的確也可以叫弟弟的,隻是總覺得哪裡有些奇怪。
待到楚懷安還想要仔細聽一聽,葉如卿已經睜開了眼睛。
葉如卿隻覺得自己渾身疲憊,又好像去了不知道哪裡轉了一圈,她想要睜開眼睛,但是她累到怎麼都睜不開。她終於是找到了個出口,能睜開眼睛了,可是她一睜開眼,看到的是楚懷安俯身過來。
她慌亂中喊了一聲少爺的名字,這才讓楚懷安拉開了些距離,看著葉如卿。
“少爺,這是做什麼?”
楚懷安本來也沒想做什麼,隻是這時機不對,的確容易誤會。他心虛,立刻鬆開,解釋道:“你彆誤會啊,本少爺沒有那種癖好。是你方才要死了,我救了你。”
葉如卿回想起來,自己是早起有些暈,想要在家中吃了飯去的。可是她的爹娘並未給她做飯,隻讓她去楚家吃,她那個弟弟也在後頭憤憤不平。
“你都去楚家了,那邊的飯自然好吃,你還來吃我們這裡的飯做什麼?”
她無法,隻能自己一路到了楚家門前。
她才站定,想著今日也許又要多等,可她才等了沒一會兒,就已經站不住。雨雖然停住了,可是仍然濕冷,她扶住了門前的石獅子,可是還不管用,她一頭栽了下去。
再醒來,就在這裡了。
“我怎麼了?”葉如卿想要弄清楚自己暈倒的時候,都發生了什麼。她摸了摸身上的衣裳,還在,裡衣沒被換掉,她的女兒身應該還未發覺。
“你高燒不退,應該是受了涼,肚子裡又沒有吃東西。怎麼,你家裡人,都不給你吃的?”楚懷安譏諷味道十足,“虧了我,請了大夫來,給你煎熬了湯藥,你這才醒。”
“既然醒了,那就趕緊去吃點東西,今日我都沒有去學堂,都是因為你。”
葉如卿對這些譏諷置若罔聞,她隻在意著這一病,要多久:“多謝少爺,隻是這看病吃藥的錢,我手中沒餘錢償還。”
“這也簡單,從你的五兩銀子裡扣掉。”楚懷安見人醒了,也無大礙,端著湯藥,送到葉如卿的嘴邊,對著她淡淡一笑。
此時的湯藥,濃澀味苦,還翻著泡,不像是治病救人的藥,更像是毒藥。
若真是毒藥就好了,不如死了算了。葉如卿後退了幾步,沒想要喝,抬頭看著楚懷安:“少爺,這不行。”
“這藥,我不喝了,便不能算我的開銷,請大夫的錢,或許有沒有彆的法子...”
“真是有趣,”楚懷安抓住了葉如卿的手腕,葉如卿又是一頓吃痛,他看著葉如卿手掌心的傷還未好,還沒有擦藥膏,眼中更有怒意,“葉如卿,我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俗人,那點銀子,你就這麼珍貴,連自己的病也不看了?”
“少爺不懂,家中沒錢的人,是不能生病的。”葉如卿想,這裡是楚懷安的屋子,應該也是楚懷安的床,她不能多躺,也要下來。
楚懷安的確不懂,他冷笑著看要下床的葉如卿,將湯藥重重地擱下來,肩膀直接壓住了葉如卿,把人重新按在了床上。
“葉如卿,你真是讓人覺得好笑。”
楚懷安的氣息和衣服上的熏香味,衝得葉如卿頻眉,她本來就沒什麼力氣,被重又壓在床上,頭已經陣陣發暈。
“罷了,真沒意思,你看病的錢,我不要了。今日因為你我未能去學堂,這是我最高興的事情,我心情好,便替你出了銀子。”楚懷安見人乖乖躺在床上,聽了自己的話,這才把話說出口。
他本來想要狎弄葉如卿的,想要看葉如卿生氣惱怒,想要看葉如卿逃不過自己的手掌心,可是葉如卿這樣的無趣,他一下子沒了興致。
也是楚懷安心虛,昨日他在夢中輕浮了葉如卿,若是讓葉如卿知道了,他也就丟了麵子。堂堂少爺,怎麼對一個小陪讀有了那樣的心思,若是再傳揚出去,他以後還如何娶親?
他決心要把這件事情壓下去,他也決心要好好欺負小陪讀,嚇唬小陪讀,也是讓自己不要再亂想那種夢。
他葉如卿,是個男的!
才不是那夢中的女兒模樣。
葉如卿不知道楚懷安心中在想什麼,她隻聽到了不要銀錢,緊繃的心也就放了下來。她對著楚懷安有感激,但她又想起來,今日沒能去學堂,若是讓楚員外知道了,會不會怪罪?
“少爺,您今日沒去學堂,楚員外那邊,您要如何解釋?”
“解釋?”楚懷安嗤笑,“解釋什麼,我和父親不說話,昨日你做的那些課業,我讓人送去了,想來少上一天學,父親也不知道的。”
“隻要你不告密,不說出去,我今日便是從學堂回來了。”
楚懷安才不想要聽到學堂二字,他重新把藥端起來,要葉如卿拿著,趕緊喝下去。
味道太苦了,葉如卿喝了一口,便不想要喝下去。不過是發燒,此時她覺得身子出了汗,也好了許多,頭也不暈了。她看著楚懷安,拉了拉楚懷安的衣袖:“少爺,這藥,我能不能不喝了?”
楚懷安低眸看著葉如卿拉扯著自己的袖子,嘴角上揚,但他不是那樣輕易被說動的人。他不說話,讓葉如卿再喝一口試試看,等葉如卿喝了一口,他便抬了碗,也不管葉如卿是不是咽下去了湯藥,隻往她的嘴裡灌。
葉如卿脖子長長地仰著,喉嚨口不斷滾動著,等那湯藥喝完了,楚懷安才鬆開手,拿了碗放在床頭。
葉如卿滿嘴苦澀,這時候趴在床緣邊上,埋怨地看向楚懷安。
她想多了,她以為這少爺免了錢財,救了她的命,是真的有些善心。沒想到是看她沒有事了,想要繼續刁難。
這小少爺的習性是難改的。
散落下來的頭發也垂落到了床緣,葉如卿這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這身打扮,已經卸下去大半偽裝了,她不能讓楚懷安再靠近自己,不然遲早都會暴露的。
她存了這樣的心思,再看楚懷安,眼中都有了心虛。
兩人對坐,各懷鬼胎,各有心思。
楚懷安彎下腰,要捏著葉如卿的下巴。葉如卿自然要躲,但葉如卿越躲,楚懷安就越興奮。他強捏著葉如卿的下巴,讓葉如卿與他對視。
葉如卿隻能任由楚懷安動作,她有著害怕,也有著顫抖,而後她聽到楚懷安不懂人間疾苦的大笑。
楚懷安說:“這藥,好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