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哥哥?”富察雲依聽見納蘭明珠的聲音,委屈的情緒湧上心頭,再說話時帶了哭腔,“哥哥,我害怕。”
納蘭明珠心疼,起身到窗邊去,對著窗戶縫開口:“彆怕,依兒不會有事兒的,哥哥在這兒陪著你。”
“好。”
“我知道,依兒不願見我們是怕自己傳染給我們對不對?”
“我不知道自己的病好沒好。”富察雲依哭出聲來,這麼久沒有見外麵的人,她也會孤單,可是沒辦法,她害怕傳染給彆人。
“沒關係,哥哥給你帶了皇上命禦膳房做的點心,我放窗戶這兒你先拿進去好不好?”納蘭明珠將點心盒子放到窗台上,敲了敲窗戶,然後蹲下。
富察雲依果然打開窗戶將盒子拿進去了,納蘭明珠這才說話,“明珠哥哥不進來,在屋外陪你說說話好嗎?”
“好。”富察雲依嘴裡塞滿點心,差點沒噎著。
聽富察雲依的話,就知道她吃點心了,納蘭明珠才放心,順勢坐在窗戶的牆邊,陪著她說話。
許久,納蘭明珠喊著她的名字,沒有了回應,悄悄開門望,就見姑娘蓋著被子倒在床上睡了。趁著她睡熟,穆察給她診了脈,確認快痊愈了才同納蘭明珠離開裡屋。
半夜,福臨偷摸著到了翊坤宮,見納蘭明珠盤坐在窗下,上前喚醒他:“明珠,醒醒。”
納蘭明珠剛睡著,隱約覺得有人在叫自己,揉了揉眼睛,猛地站起來撞開福臨,就往屋裡衝。
福臨伸手扯住了他,“我叫你呢。”
“皇上,您,怎麼來了?”福臨這會兒該是歇下了,怎麼又出現在這兒?
“我放心不下她,來看看。怎麼樣,她睡了嗎?”福臨順勢坐在地上,頭倚著牆。
“好不容易睡熟了,我方才到屋裡去看了看,該是退燒了。”納蘭明珠手裡還拎著放點心的盒子,“東西她也吃了些。”
“那便好,我今日讓李斛到宮外去探了薩濟富察氏的病況,前日是見好的,今日又嚴重了。唯恐依兒也如此反反複複,我才不放心。”
福臨捏緊了手,提起生病的富察雲依,福臨內心有一萬個不放心,即便如此,一國之君的他卻不能做到日日陪著,夜夜擔心。想來,這心中又是一陣愧疚。
“皇上放心,我雖不能天天來,您又公務繁忙,可這宮裡還有這麼多人,穆察,淩珠,新布,李總管,兆佳齊魯,哪一個不是可靠的?”
納蘭明珠慶幸這宮裡還有這麼多可靠之人,心裡卻還是放心不下,“皇上,奴才自請讓小六到翊坤宮職守,如此一來更好。”
“好。”小六是納蘭明珠心腹,自小也是與富察雲依長起來的,他自然也放心。
宜安今日身子骨也不大好,納蘭明珠思索又福臨和李斛在,他也沒什麼擔心的,於是請示了福臨,就出宮回府,福臨倒是與李斛守了富察雲依整晚,次日清晨才離開。
一覺醒來,富察雲依已然好多了,頭不再如此昏沉,雖還在咳嗽,卻也見著好了。來不及擔心自己的病,富察雲依忙傳人問宮外的事兒。
“穆察,宮外幾位可有好轉?”縱使盛京祖家的人那般對祖父與阿瑪,可左右都是人命,況且人是從宮裡出去的,若有個好歹,宮外指不定傳些什麼不好的出來。
“郡主何苦擔心他們,隻是您,身子剛有起色,不若再睡會兒?”穆察隔著門回她,心裡道富察雲依果然是個心軟的,平時故作架子不過也是為了嚇唬嚇唬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要真讓她狠了心的做什麼,她還真沒法兒。
“好歹是從宮裡出去的,若處理不當,怕是會惹人有些不滿,損了天家顏麵。”
穆察蹙眉抱手,躬身站在門外,“郡主。”
聽出門外人有些怒氣,富察雲依忙閉嘴,一副妥協的模樣,“知道了,我會先照顧好自己。”
“穆察,謝謝。在府裡,生病了也是總是你陪著我。”穆察是她阿瑪從外麵帶回來的孩子,年紀比她稍微長了幾歲,從小便對醫術癡迷,年前才送進宮給李溫做徒弟。
“在穆察心裡,除了王爺,您是穆察願意用命換來的妹妹。”隻要你好好的,哪怕是我的命,我也能舍。
“穆察是好哥哥。”富察雲依坐在床上,低頭笑。
“對,是郡主的哥哥。”
也隻能是哥哥。
穆察回了她,坐在地上不語,臉上掛著苦笑,眼裡儘是無奈。
消息封鎖得好,直至富察雲依痊愈,宜安也不知道此事,倒也省得他們擔心,許是在屋裡待得疲了些,富察雲依方出房門就笑開了。
拉著淩珠東摸摸西竄竄,又讓新布到庫房裡找來了風箏,興致勃勃的到禦花園放風箏,任憑新布勸她,也不見得聽。
“郡主,還未入春,這風箏飛不起來。你再回去養些時日,待入春,你身子全好了,那會兒再來也不遲呀!”
新布與淩珠緊跟在富察雲依身後,跑得直喘氣兒。
“在宮裡悶了好些時候,你就讓我玩玩吧!”富察雲依停下來,扭頭生氣的看著新布,手裡還拽著沒飛起來的風箏。
“給董鄂娘娘請安!”淩珠轉身便見董鄂宛兒來。
“起來吧。”今天的董鄂宛兒有些不一樣。
淩珠瞧了董鄂宛兒一眼,卻隻低頭不語,董鄂宛兒倒是笑得溫婉,說著淩珠不明白的話。
“好久不見。”
富察雲依看著眼前人,想到江南遇見的真正的董鄂宛兒,麵色不由也柔和了,“好久不見。”
“娘娘的三妹妹可是到京城了?”富察雲依問得隱晦,這宮裡除了眼前的姑娘,現在也就隻有她明白一二。
“前些日子進了京,隻是未在宮內,不過兩三日也要回去了。”
這話給淩珠聽得莫名,可富察雲依明白,又是一招狸貓換太子,假的董鄂宛兒,哦,該是董鄂烏雲珠,過幾日便會回江南,隻是富察雲依如何想不明白,他們大費周章的將倆人換來換去是為何。
“本宮平日都閒著,郡主若不嫌棄,往後多到承乾宮同著解悶。”董鄂宛兒拉著富察雲依,一舉一動都與從前淩珠等人見過的不一。
“娘娘若是念我,隻管差人到翊坤宮喚我去就是。”
富察雲依抬手附在董鄂宛兒衣袖處,倆人這會倒如姐妹一般,看得淩珠與新布肝兒顫,生怕董鄂宛兒起什麼心思。
一行人都不敢大意,時時刻刻盯著董鄂宛兒及身邊人。
“好。”
“本宮還有要事,便走了。”
董鄂宛兒由人扶著,離開禦花園。
“恭送娘娘。”
“主子,承乾宮娘娘今日好生奇怪。”
淩珠跟在富察雲依身後,手裡托著一盞燈。
富察雲依沒有看向淩珠,拿著風箏在前邊走著,“你將燈送到繡坊去,一並將話帶給張嬤嬤。”
“主子,從前承乾宮娘娘不這樣與您說話的。”淩珠還想說些什麼。
“淩珠,你今日話多了些。”富察雲依扭頭瞥她,微微蹙眉,“還不去?”
“是,奴婢這就去。”
剛入春,這風不見得大,許是風箏飛不起來,富察雲依覺得掃興,甩甩手,離開禦花園。晚時,正在屋裡看書,新布恐著臉進來,“主子,宮外那位夫人方去了。”
聽得新布的話,富察雲依心裡沒多大波瀾,將頭從書裡抬起,她盯著新布片刻,淡然:“皇上怎麼吩咐?”
“萬歲吩咐,若是主子願去探一眼,也便停屍一日,若不去,則稍後就將來的人與遺體一並送回盛京,日後再火化個乾淨。”
“那便不去了,左右我與他們不會再有什麼接觸,何苦為難自己去看他們。”富察雲依又將頭埋回書裡,不再言語。
“奴才這就回稟皇上。”新布躬身行禮,退出去。
“哎,明日你跑一趟,到納蘭府,送了庫房裡前陣子皇上賞的東珠一顆給宜安姐姐。”富察雲依叫住新布。“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你明白?”
“奴才明白。”
她想來,宜安與納蘭明珠成親後倆人便少見了,前些日子她生病,宮裡宮外都不知,恐怕宜安念她。
想起福臨賞了她兩顆東珠,用料極為罕見,也就讓新布明日挑上一顆,帶到納蘭府上去。
“去吧。”
“主子,那燈我是送去了,嬤嬤謝您,她道是您多掛念她了。”淩珠端著盆走進屋,她回來好些時候了,郡主也不見問她。
“你可將話都帶到?”富察雲依這才放下書。那燈是安神的,燈芯用了安神香,溶在油裡,做了油燈。
齊魯此前到盛京辦差,回來時就帶了這燈,他言好用,富察雲依自個兒也用過,也才托人到盛京再捎來,想要送了張大蓮。
“郡主囑咐的話都帶到了。”
“如此便好。”
“許是病時在屋裡久了,今日到禦花園走了不久,有些疲了。”富察雲依揉著眼角,伸出腿去。淩珠手握上富察雲依的腿,倆人一邊說笑著。
“大病方愈,身子疲了些是正常不過的,多養著幾日便能好。”齊魯何時來的倆人不知,隻疑惑怎麼未見下人通報。
“齊魯你來了!”富察雲依見了齊魯高興,收了腿端坐好。
“皇上恐郡主無聊,特命奴才與明珠前來逗郡主開心。”齊魯將手裡的點心放在一旁,躬身行禮。
“如此,明珠哥哥怎麼沒來?你坐。”富察雲依倒是自覺,齊魯放下點心她就已經拿了放嘴裡。“彆什麼奴才的,你在我這兒哪有什麼規矩。”
“明珠當值,便是我來了,何況宜安郡主一向身子也不大好,少不得明珠陪著。”
“也是,宜安姐姐向來比我身子弱些,還是明珠哥哥在她身邊我放心。”富察雲依忽然想起此前來過她宮裡的兩位格格,扭頭便問道:“我昨日聽得額倫珠格格有喜了?”
“後宮之事,前朝哪知。”
“淩珠,你知道嗎?”
“奴婢自然知道,額倫珠格格有喜不過數月。”
“嗬,想她倒是個有福的,入宮不久便能承恩有喜,這便是承乾宮也不能有的。”
富察雲依向來覺得額倫珠是個野心大的,縱那日見她也不過唯唯諾諾,可到了這不得再見人的地方都會變。如今看,倒是有必要防著人了。
“承乾宮過去也有過喜,不也小產沒了。”富察雲依此刻想起董鄂宛兒剛進宮時便有過身孕,不過未足四月便在多爾袞去世前小產了。
這下想起來,便是小產後沒幾天董鄂氏倆姑娘就互換了身份。
“宮裡上下,唯有表姐,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