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入夢(1 / 1)

入夢奪卿卿 不佛 4037 字 9個月前

那碎銀子像是被絞下還沒有多久,孤零零地在攤位一角。

慕容卿見他不走,因有些不知怎麼同他言語,團扇遮麵特意避開了他的視線。

一旁尤諾看好友的耳朵越來越紅,替她解了圍:“沈少卿,我們要收攤兒了。”

沈止嗯了一聲,又從袖口裡掏出了十個銅板兒放在桌子上,指了指慕容卿受傷的扇子:“團扇,也要。”

慕容卿啊了一聲:“好。”,隨後呆呆地將自己手中的團扇遞了出去。

這團扇是普通的綠竹炳,扇麵兒繡了一對鴨子。是不知兩年還是三年前,慕容卿養的,後來鴨子太大放在院中吵鬨不大方便,就放到了白家的馬場裡頭。

如今還在馬場裡生龍活虎地到處玩兒。

她剛繡好這團扇時,可用了好一陣子。

慕容卿瞧著沈止接過了那扇子,不敢瞧他臉,就隻好去瞧了他的手。他的五指修長,骨節分明,可上頭的繭子尤其多,完全不像是個世家子弟的手。

且他手裡還拿著個紫玉手撚,越發襯托了他手粗糙。

她愣神片刻裡,難免就想起了陸郴的手。那是一雙讓許多女子都會自慚形穢的手,白皙處又不伐力量,尤其是瞧著陸郴撚杯飲茶之時,還會莫名教人有些臉紅呐。

“那我這便走了。”

“唔。”

慕容卿見人轉身才鬆了口氣,尤諾就立馬靠近她咬耳朵:“你膽子也忒小了,都不敢看他,所以你都沒瞧見,他鼻尖上都是汗,一看就是特意為了你趕過來的。”

尤諾將“為了你”三字咬得很重,搞得慕容卿一麵不好意思一麵心裡那點小得意又冒了出來。

而且沈止也太心機了,還特地去換了碎銀和銅板兒,就為了和她說幾句話。

不過這點小念頭很快就沒了,因著學生收完攤子之後夫子就要說了這回的成績。

慕容卿將自己的匣子交上去的時候,特意聽了下,她似乎是銅板兒最多的一個,也不知曉這回成績如何。

結果上了夫子的大當,因她沒說具體的名次規則,大部分人都當著是賺得銀子越多名次越高,也當著是賣完了就算了事。

沒想到拿了名次的隻有杜若與宋令儀二人,其他人皆是次等。

眾人一片哀嚎議論。

夫子忍不住笑意,言語裡多少還是有些安撫的意思:“這回是義賣,可你們竟隻顧著賣不顧善人名姓,悉數記下來的隻有杜若與宋令儀,你說你們拿次等是不是應該?另,涉及到銀錢,就該有了記檔,這回隻有杜若交來的匣子上寫清楚了每樣東西的估價與賣價。你們和人學學,一個個缺心眼兒地當真以為自己是繡娘了不成?”

宋令儀去看杜若,她是想到了記檔寫價,之所以沒記,是因為她缺銀子。

很缺很缺。

思來丟人,這場小考她因白一方杜逡荷花夫人等人照拂,所獲不少,便私自昧下了五十兩。

數目不多,可已經能解去她的窘境。

隻因這窘迫便被奪了名次,宋令儀心中頗為不甘。她自認繡工第一,心細處與杜若也不遑多讓,偏偏她太難,杜若可無她一般的憂愁。

自然不服。

杜若並未察覺到宋令儀視線,而是正應付著尤諾的埋冤。

“你怎不同我說,我家去又得挨手板了。”

杜若解釋:“我平日裡做事都喜好清清楚楚,夫子也沒說了規則,便沒同你們說道了。真怪上我了?”

慕容卿很坦誠:“尤諾不該怪,因你說了她太懶也不一定會照做;可我肯定會聽阿若你的,你沒提醒,我心裡多少難過的。可又覺得自己這般也不應該,那是你的習以為常,所以怎會怪你?”

好友說得肺腑,杜若心裡不覺得自己有錯,隻沒顧及上去提醒,是顯得有些不大氣了:“這回是我沒周全,一會兒下學去請你們去萬花樓吃了可好?去吃花宴。”

每逢春,萬花樓會特地上了百花宴的席麵兒,因著時節隻能吃一陣,所以要價相當貴,也相當緊俏。

這一頓,隻單單算席麵兒,還不算上雅間與茶水一應等估計就得二百兩打底。宋令儀細算心中略有疲憊,與她們三個比,她總是比不上的,也融不進去。

好似慕容卿尤諾那話也像是在點她,怪罪她怎不去提醒了她二人。

好似白一方會舍得給尤諾花上二百兩,那般親近了像對妹妹,卻對她的攤子匆匆而過。

杜若大家閨秀,也將她逼成了萬年老二。

有杜若在,恐是她想靠結業考來打個翻身仗的念頭,終會落空。

宋令儀淺笑著上前:“也有我的不細心了,今兒阿若請了花宴,等結業之後我再來請一場可好?隻我可請不起百花樓,隻能吃些彆的。”

慕容卿哪裡會真貪那一口吃的,隻高興著好友都這般顧念她;尤諾是聽了能吃花宴,什麼次等良等都不在意了。

晚間兒,慕容卿吃飽喝足家去,腳步一轉沒回靜雅堂,而是去了她大哥的何暢樓。粘到白一方最後煩得給她轟走。

黃鸝畫眉笑慕容卿:“郡主若每日都如此,怕是大公子會煩得早些啟程。”

打趣兒的話慕容卿卻當了真:“那可如何是好?”

“郡主不如讓大公子與二姑娘一樣,教導了郡主課業,許是見到大公子的次數多些。”

慕容卿是心裡極度舍不得白一方,想著這法子一舉兩得,便聽進去了畫眉這話。她沐浴更衣之後,躺在床上,因著近日疲累,幾個眨眼間就睡了過去。

紫竹林依舊。

小橋流水的景色初瞧來驚豔,瞧多了也就那樣兒。

慕容卿沒什麼心力去想沈止,她這會兒隻想睡覺,朝著草原那處去,見上回沈止說是要蓋了竹屋的竹子還在,便換了個地方窩著睡覺去了。

她是真睡得著,以致於沈止出現她都不曉得。

少女睡得香甜,櫻粉色寢衣與草地映襯,青嫩得比春景更美。沈止脫了自己的上寢衣,蓋在她身上後,光著上半身繼續去蓋屋子。

他手剛摸到那竹子,又怕動靜吵到睡著的人。

心裡也舍不得這點時辰,又走回了慕容卿身側坐下。

他盤著腿,手中摸著紫玉手撚,索性閉目開始調息。

蒲公英漫天,風不知從何起,將其垂髻的發絲吹得微微揚起。那幾縷發絲無端給其添了些許神性。

慕容卿翻個身,摸不到九苔如意就迷迷糊糊睜了眼,她一眼就瞧見了那紫玉手撚。白日裡也見著了,夢裡也見著這手撚。

雖不知為何他這手撚能帶到夢中,但她上回問的問題答案似乎已是不言而喻。

慕容卿為微不可知的歎了口氣,不知曉要如何麵對他。

“為何歎氣。”

“沈少卿。”

“嗯?”

慕容卿背對著他,輕聲道:“我想請你,不要再入我夢可好?我不喜歡這樣。”

“我也不喜歡。”

這話慕容卿不明白了,一著急就坐起來:“那你為何一而再再而三如此?”

沈止側頭看她。

那眼神沉靜,讓慕容卿無端就心虛臉熱,她膝蓋上還是他的寢衣,雲羅的料子,輕薄柔軟。不過四月天氣,他安寢時竟已是穿得這麼薄了。

她遞給他:“你還是先穿上。”

活說得像個恩客。

沈止接過:“害羞了?”

他的語氣實在稀鬆平常得如說了吃飯喝水這樣的事兒,聽得慕容卿心裡一跳一跳,這人言語怎麼這樣?

搞得她都沒辦法反駁,哪家姑娘能看見男子裸著上半身還不害羞的,真的是...

沈止係著寢衣帶子,視線內慕容卿手指玩著衣角,嘴巴微微嘟著,他難免就想起上那次親嘴兒的時候。

他也不太會,隻記得她的嘴唇很軟,還有股蜂蜜的味兒。

甜得很。

思及那甜,他還稍有些緊張。

“上回那事兒你可原諒...”

慕容卿可再聽不得他提及此事,忙打斷:“你這人怎麼回事兒,老提這事兒作甚?你煩不煩,既我不歡喜你入夢,你也不歡喜,你下回彆到了我夢裡成不成?”

沈止又用那種沉靜如潭的眼神看著她,看得慕容卿莫名其妙。隻他也不再言語,起身劈竹子去了。

慕容卿性子就這樣兒,聽不得安靜,她也爬起來跟在沈止身後:“你說話呀,你到底答應不答應。”

“不答應。”

“那你如何才能答應?”

“慕容卿,我答應不了你。”沈止一掌劈斷竹子用藤條綁著,他頭都沒抬,來了句:“你晚飯吃的什麼?”

“啊?萬花樓的百花宴,怎的了?”

“那我明日也去嘗嘗。”沈止抿唇,還在綁著藤條,用力間眼中的倔強儘顯:“你不用排斥我,因我便是傷害我自己也不會傷害你,我隻想同你說上那麼幾句話,問問你吃些了什麼,用了些什麼,就如此就行。”

“我不喜你說這些逾矩的話,不想聽。”

“那便不說。”

“你為何要去求賜婚?”

“我也不能騙我自己。”

“我不會歡喜你的,死也不會。”

沈止聞言,停了手中動作,問得鄭重:“你竟是寧願身死也不願歡喜我半分?”

慕容卿在他眼中瞧出了受傷,話就囁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