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吵(修)(1 / 1)

前世,盛懷雋是京師兵的統領,每逢三十按照慣例他會去兵部彙報這個月京郊大營的情況。如今盛懷雋雖說不是正統領,但他是副統領。她記得曾聽平北侯夫人說起過,當年劉統領在任時疏於管理軍中的事情,常常將事情推給盛懷雋。

今日是三十,盛懷雋一定會去兵部。

薑宓坐上馬車去了兵部附近等著他。

盛懷雋從兵部出來時薑宓已經在附近的巷子裡等候多時,他的馬即將要過去時,薑宓從巷子裡衝了出來,攔住了盛懷雋的去路。

盛懷雋正在想事情,起初並未發現薑宓,待他發現時薑宓已經近在眼前,他臉色一寒,連忙勒了一下馬繩,讓馬停住。

馬兒發出了嘶鳴聲。

盛懷雋控製住馬兒之後,眼睛瞥向了薑宓,眼底閃過一絲寒光。

這麼危險的事情也敢做!萬一他剛剛沒控製住身下的馬眼前這位薑姑娘怕是非死即殘。

他冷聲斥道:“薑姑娘不要命了嗎?”

看著盛懷雋的怒容薑宓本能地感覺到恐懼,可是想到仍在獄中的祖父,她的膽子又大了一些。她用祈求的語氣說道:“世子,您能不能去跟刑部說明地下賭坊的事情是我向您舉報的?”

盛懷雋居高臨下,冷冷地看著薑宓。他真是小瞧了眼前這位薑姑娘,她竟然能知道他的行蹤,看來私宅的事情也不是巧合。

地下賭坊的事會不會也是她故意透露給他的,她究竟想乾什麼?

“薑姑娘怎會知道今日我會路過此處?”

又不想回答她!前世今生都是如此。彆的事情也就罷了,如今關係著祖父的安危,她不想再被他轉移話題。她直截了當地問道:“您為何不跟刑部說李婆子的事情是我舉報的?”

盛懷雋抬眸:“我何時答應過你?”

薑宓沒想到盛懷雋竟真的沒和刑部說這件事,眼眶一下子紅了。

她仔細回想整件事,盛懷雋的確沒答應過她,是她以為盛懷雋會將此事和刑部說清楚。她以為她對盛懷雋了解,其實她了解的隻是作為丈夫的盛懷雋,而不是在外麵忙於公事的盛懷雋。

盛懷雋其實不是太子的人吧?他定是樂見祖父倒台。

前世祖父的事情中不知他扮演了什麼角色,那時他們是夫妻他都不曾跟她透露半個字。

若她前日回京後第一時間去刑部,在刑部調查出來李婆子的身份之前跟刑部坦白,也不會像現在這般被動。怪她將這一切想的太順利了,又太過信任盛懷雋,理所當然地認為盛懷雋會將此事跟刑部說清楚,沒想到他什麼都沒說。

事情已然發生,盛懷雋擺明了不會去和刑部說,她說再多也是沒用,不如好好想想法子如何去救祖父。薑宓儘力克製住自己的情緒,眨了眨眼將眼淚逼了回去,哽咽道:“好,我知道了,多謝世子告知。”

看著她這副表現,盛懷雋突然有些不舒服。

薑宓深深地看了盛懷雋一眼,忍住淚意,轉身離去。

盛懷雋:“薑姑娘,整件事你應該跟你祖父說過了吧?你有沒有想過你祖父為何不與刑部說?”

薑宓身形一頓。

盛懷雋說得對,即便他不說,祖父自己為何不說?她記得那日祖父曾交代過她不要跟任何人說這件事。

她轉身看向盛懷雋。

盛懷雋也在看她。

薑宓遲疑了一下,但她覺得盛懷雋定不會告知她祖父為何不說。

她沒再問,轉過身,掀開簾子進入車內。

薑宓走後,盛懷雋沉聲道:“去查一下薑姑娘那日如何找到莊子上的,以及今日如何得知的我的行蹤。”

寒風:“是”

從兵部離開後薑宓直奔刑部,在刑部門口再次遇到了父親。

薑三爺看到女兒後皺了皺眉:“你來此處作甚?”

薑宓:“父親,我算是此事的當事人,我想將那日的事情和周侍郎說清楚。”

薑三爺:“沒用的,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薑宓心裡一沉,想到剛剛盛懷雋的話,她問:“祖父昨日為何不和刑部說清楚?”

薑三爺想了想,搖頭:“我也想不明白。”

薑宓:“都怪我,若是我一開始就去刑部說清楚就沒有後麵這麼多事了……”

說著說著,她的眼眶漸漸紅了。

薑三爺本想訓斥女兒,看到她這副模樣,終究還是有些心軟了。

“你不必為此事自責,即便說清楚了也不能證明此事不是你祖父所為。”

薑宓抬眸:“為何?若咱們事先說清楚不就能證明是咱們主動舉報的嗎?”

薑三爺回頭看了一眼刑部,說了一件令薑宓震驚的事情:“因為你祖父並未否認。”

他聽說父親一直否認,配合刑部調查,然而在昨晚太子來刑部見過父親後,父親就不再否認了。不知太子究竟和父親說了什麼,為何父親會做出來這樣的決定。

薑宓大驚,此事明明不是祖父所為,祖父為何不否認,祖父難道不知道這件事會對他造成什麼影響嗎?

看著女兒臉上的震驚和慌張,薑三爺有些後悔跟她說此事了。

“好了,這件事遠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簡單。你祖父不會有事的。幸好這案子交給了周侍郎,他辦事公道,定能查清楚的,很快就能還你祖父公道。我還有事要忙,你先回府去吧。”

案子交給周侍郎他放心,他奇怪的是父親的態度。

薑宓腦子亂極了,她本以為很簡單的事情如今竟複雜到這個地步。她上了馬車,回府去了。一路上她都在想還有什麼辦法能救祖父。

平北侯府

盛懷雋正在書房處理著公務,想到剛剛薑宓的眼神,他心頭一陣難受,不知為何頭也有些暈,他抬手揉了揉額頭。揉著揉著,忽覺一陣困意襲來,不知怎麼就這樣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

邊關告急,皇上派他出征,兩個多月後他回了京城。

回京後,他便收到了賜婚的消息,那位姑娘他並不認識。聽說她名聲不太好,又是在鄉下長大的,在府中也不受待見。經過母親的提醒,他安排了幾個嬤嬤去教她規矩禮儀。

沒過多久他們二人成了親,太子也娶了蘇雲兒。

有了蘇家相助,太子行事越發乖張,他與太傅之間的關係也越來越差。

他與夫人吵架,機緣巧合發現李婆子的事情,太子求太傅為劉崆頂罪,太傅悲痛致仕,一個月後死在家中。

太傅死後太子行事越發狠厲,隔三岔五就有宮人的屍首從東宮抬出來,甚至殺了朝中大臣。

……

太子被廢,逼宮造反。

他與二皇子聯手除掉太子的勢力,可惜太子逃了出去。

依著他們對太子的了解,太子定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集結所有的力量拚死一搏。眾人本以為他要對付的是二皇子,沒想到是他。

夫人被人殺死,他也中了毒箭,此毒沒有解藥,他日日受著病痛的折磨。

他強撐著最後一口氣,用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終於將太子的殘餘勢力徹底鏟除。

今日便是除夕夜了。父親剛被皇上封為鎮國公,府中比以往更加熱鬨,唯獨他的院子格外安靜。

往年這時候夫人總會忙前忙後,院子裡人來人往不斷,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那時候他覺得有些吵鬨,如今院子了沒人了,他卻覺得安靜得可怕。

寒風:“世子,國公爺和國公夫人喚您去正院和大家說說話。”

父親母親還不知他中毒已深,早已油儘燈枯,去了隻會掃興。

他將桌上的信折好放入信封中,信封上寫了四個字:父親親啟。

“待我去後,將此信交給父親。”

寒風眼眶頓時就紅了,他說不出長命百歲的話,因為他知道世子每日活得有多麼痛苦。他甕聲甕氣道:“是。”

他道:“去青園吧。”

那裡葬著盛家的列祖列宗,也葬著他的夫人。

除夕夜,他們夫妻也該團聚了。

寒風頓了頓,道:“是。”

很快,國公府裡駛出來一輛馬車,朝著青園的方向行去。不多時馬車到了青園,他來到了薑宓墓前。

他與夫人成親三年,這三年他一直忙著朝堂之事,每每忽略她。她總是安安靜靜的,最後卻被他連累死。

從前他很少會想起她,可在她死後不知為何他總是會想起她,她的影子在腦海中揮之不去。每當他夜晚被體內的毒折磨得難以入睡時,隻有抱著她的衣裳聞著熟悉的氣味他才能入眠。

他這輩子對得起所有人,唯獨對不起她。

很快他也要下去陪她了,若是有下輩子,他定會好好補償她。

突然,他體內的毒素發作,一口血噴了出來,倒在了薑宓的墓前。

天上不知何時落了雪,落在薑宓的墓碑上,也落在了盛懷雋的身上。

不遠處隱隱響起了陣陣爆竹聲,新的一年來了。

盛懷雋陡然驚醒,睜開了雙眼。

夕陽的餘暉落入屋內,他有些不適應地閉了閉眼,複又睜開。

看著眼前的景象,盛懷雋皺了皺眉,他不是死在夫人墓前了麼,怎麼又回到了書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