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煙四起(三)(1 / 1)

“死後便迷迷糊糊,再醒來時……”她抬頭看著顧離,“就是兩個月前。”

顧離似乎聽明白了什麼,一時之間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兩個月的時間,我經曆了兩次,原本昨日,我就該死在穆海炎手裡,是翟灼用她的命換了我的命,可無論如何,我都該是個死人,我發過誓,隻要能手刃秦亥,哪怕生生世世不得善終。”宋時書忘不了兩個月去的那一天,更忘不了自己許下的誓言,如今誓言已經完成一半,她不想自己連累到顧離。

“什麼意思?”顧離伸手抓住宋時書的兩條胳膊,“就因為這個,你就要與我分道揚鑣?”

顧離已經消化剛剛宋時書說的話,說白了,就是重新活了一次,可是那又如何:“若是你真的被秦亥殺了,我也一定是一心想要為你報仇,我喜歡你,這又不會被改變,而你,又怎知結局依舊,你這不是啥了秦亥麼,或許,一切都已經變了。”

“不,”宋時書搖頭,“上一世,我根本就沒有見過你,是你的存在給了我殺死秦亥的機會,若不是有你在前麵開路,這一世我也隻能以命相搏,甚至很有可能和之前一樣的結局,但這一切都是因為,和我沒有關係,顧離,你是境北的王,境北的百姓還需要你,而我,不再需要任何東西。”

說完,她向後退了一步。

如何她沒有在昨日差點被穆海炎殺死這一出,或許這一切就這樣過去了,可事情還是發生了,翟灼卻替她死了。

顧離哪裡肯放手,跟著宋時書向前一步,就是不肯鬆開自己的手。

“渠州不複昨日,境北尚未安定,阿書,還有很多事需要你去做,既然上天讓你活了過來,又怎會讓你輕易死去,你說你上一世不曾見過我,但我從未變過,不管是上一世還是現在,我來京師的理由裡都有你,我不僅僅是要奪權,我也放不下、忘不了你,那年京師我一生都無法忘懷,我承認,我最初來京師,對你有防備之心,可我從未想過害你,我也相信,隻要你知道了真相,就一定不會傷我,在肅州的那個夜裡,你說希望我不再試探你,阿書,你……難道真的就如此不相信我?”

不是不信,是不信自己。

上一世,應當也是同一日,顧離攻入了皇城。

“那……你今生為何會提起兩個月來京師?這一隻是我沒能徹底想通的地方,按理來說,這兩世之前發生的一切都是相同的,為何獨獨此處變了。”宋時書又問。

也是從那時起,陳小娥案晚了一日,又如何讓她不再擔憂。

“我……”顧離想了下,這個問題可得好好回答,今日宋時書向他坦白一切,他也明白了宋時書一直以來的不安,無論如何,他都要讓宋時書心中的不安徹底消失,“我來京師,一是因為我要幫趙偵,二是因為,我擔心你的安全,想要親自來京師看看你,畢竟那段時間,境北沒有戰事,是難得的機會。”

“可照你這樣說,那你上一世就不擔心我了麼?”宋時書聽了這話,還是覺得沒有這般簡單,畢竟上一世她是徹頭徹尾都沒見過顧離,在她的視角裡,她從不認識這個人,隻知道他是境北的王,一個戰無不勝的小王爺。

“這……”顧離來京師的確是這樣的原因,可宋時書這樣說,豈不是說明他上一世對宋時書的心不似這一世,可隻要他六年前的的確確遇見過宋時書,就該是一樣的才對。

宋時書提前猜到顧離要說什麼,也提前開口:“上一世,你我今生所謂的初遇至少在我看來,應當是存在的,那時的你也在京師。”

事情的改變應該不是因為這個。

“我想想,我來京師,是阿顏乞戰敗,是……是因為我放不下你,可為何我上一世沒有提取回京師,阿書,”顧離問,“上一世與今生之前所有的大事都是一樣的麼?九兒坡一戰還有,與阿顏乞修和。”

宋時書點頭:“都是一樣的。”

“兩個月前,”忽然,顧離想到什麼,“我做了場夢,夢到你在朝堂之上被人揭發身份,雖然這個夢時間很短,但我就是因為這個,才愈發擔憂你在京師的安危,最終決定提前回京師,但,也有可能,這個夢,我上一世也夢到過。”

夢?是不是冥冥之中顧離夢到了前世之事,因此有了改變。

宋時書問:“你可還記得夢裡的場景,是誰揭發了我,揭發之後又發生了什麼?”

“這個……時間有些久,又是夢,很多都記不清了,”顧離看宋時書反應,莫非還真是這夢有什麼蹊蹺,他還以為是打了勝仗之後,自然而然想到了遠在京師六年未見的宋時書,因此,才日思夜想做了這個夢,“不過,我記得揭發你之人是秦亥,後麵,似乎是誰動了刀,似乎是你有危險,被人抓了,於是我從噩夢中驚醒。”

上一世,就是秦亥揭發她,隨後她心有不甘才朝堂之上動了手,緊接著不敵被擒獲這些,是完完全全對的上的。

是因為上一世她的結局太過悲哀,連老天都看不下去,才給顧離托了這場夢嗎?好讓有人能早早助她一臂之力,而不是為時晚矣。

“如何,你可有想想起什麼?”顧離見宋時書沉思良久,心中憂慮難消,於是問。

“或許就是這個原因吧!畢竟,我也不知道上一世你在境北的事情,但無論如何,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我很害怕,自己最後的結局仍舊是死亡,我希望那個時候,你的世界裡不再有我,”宋時書也順著顧離的目光重新抬頭,釋懷般道,“這一世,拋開我們之間的情感,我對你感激頗多,沒有你,我報不了這個仇,是我對你有利用之心,往後餘生,你我不再相見,你還是境北王,一切和上一世一樣。”

“那你呢?”顧離哪裡肯鬆手,“就為了一件有可能甚至根本不會發生的事情,就要與我劃清界限,你利用我又如何,仇深似海,換做是我,也要以報仇為先,可現在,當初那些害你家破人亡的仇人都已經死了,你又還能利用我什麼?不管未來如何,現在,我都要與你在一起,此生絕不後悔,我要娶你為妻,沒有你,我寧願終生不娶。”

宋時書心中瞬間觸動。

“你說,你要娶我?”

“對,我要娶你,我來這京師本身就有你的緣故,這又有什麼,我顧氏不需要聯姻,也不需要任何人為我顧氏傳宗接代,”顧離拉住宋時書的手道,“阿書,不要去想那些沒有發生的事情,和我回境北,我們成婚,然後我陪你去渠州,我們找一個地方隱居,不問世事,隻你我二人,安度餘生。”

回境北,去渠州?

這是宋時書從未奢想過的事,她問:“你真的不會後悔?這可是你唯一的機會,以後後悔,我可是會恨你的。”

顧離聽後一把抱住了宋時書:“我若是後悔,便入萬劫地獄。”

“顧離!”宋時書可不想顧離發下這種毒誓,連忙組織了顧離有繼續說下去的可能。

這場雪,終於在這一日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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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立春,榮州趙氏趙偵登上帝位,改國號為“安”,稱朝元元年。

前朝太傅柳廉之告老懷鄉,境北顧氏王旗大將裴邵生升兵部尚書,刑部尚書、兵部侍郎撤職,皇城衛平使厙禹升皇城衛指揮使。

春節當日,趙偵舉行祭天大典,敬告天地宗祠,新皇登基。

年關過後,趙偵下旨,春闈廣納天下人才,有才者當入京師參加朝元春試,凡入選者可一同參與春闈考試,無論男女,皆可參加。

後,兵部廣招將領士兵十萬,分境北、江南二地,凡立功者,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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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師外。

年關之後,大地消融,春寒料峭。

“邵生,今日一彆還不知何事能再見,在京師照顧好自己,隨時傳信。”顧離站在城門口拍了怕裴邵生的肩膀,如今的裴邵生可是替了秦亥的位置,一身紅色官服,他心甚慰。

裴邵生笑了笑:“小王爺,我會在京師祝福你和小王妃,可惜,吃不上喜酒,藤羅和阿赬可要替我多喝一些。”

藤羅麵無表情,但也能瞧出心裡不是那麼舒服,至於朱赬,可是更誇張了,那是看都不看裴邵生一眼。

宋時書見狀當即道:“那是自然,我看著他們兩個,一定將你那份喝回來。”

裴邵生並不惱,畢竟,這很有可能就是今生最後一見了,若是曾經的他隻怕是比朱赬反應還大。

但他,必須留在京師。

他低頭行禮:“多謝小王妃。”真希望時間就停留在此刻。

“好了,還客氣上了,若是哪日想回境北,不要猶豫。”顧離何嘗不知裴邵生心意,但他太了解裴邵生,整個境北,也隻有裴邵生敢不聽他的話。

他能做的,也隻有尊重裴邵生的選擇。

裴邵生點了點頭道:“小王爺,五萬人已招得差不多,我會儘快讓他們趕往離州,不知哪日就會再起戰火。”

未雨綢繆,裴邵生是對的。

顧離道:“好。”

“告辭。”在這場離彆了,裴邵生先行選擇了離開。

看著裴邵生離去的背影,朱赬忍不住開口喊道:“裴邵生,保重。”

裴邵生停下腳步揮了揮手,隨後又繼續向前。

藤羅還是心有不甘道:“小王爺……”

顧離打斷了藤羅:“走吧!”

說完,顧離就帶著宋時書分彆上了兩匹馬,眼前,是嚴陣以待的兩百赤字營將士,境北,還在等著他們回去。

山高水遠,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