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為何會派境北王去?瘟疫一事陛下若是找不出人選,臣願替陛下解決,京師諸事理應交給皇城衛,若是讓境北王去了,怕是不合規矩,此事,朝中大臣怎會答應。”宋時書立即回過神,不知為何,宋時書的第一反應是顧離去不得,上一世未曾發生的事都有太多不確定的因素。
也不知是什麼讓李珩動了這個念頭。
李珩擺了擺手道:“上次肅州雪災還是朝堂之上有人主動提出來,這境北王解決瘟疫誰又會不答應,宋卿,你多慮了,現在京師人人自危都盼著瘟疫早日解決,朕相信百姓心中也是這般想的。”
肅州一事是秦太後親信年墉所提,一個肅州秦家根本不放在眼裡,於秦家而言,還不如讓顧離短暫離開,可京師不一樣,秦家真的會答應讓顧離去解決瘟疫一事?一旦解決,顧離的聲望會更高。
宋時書問:“陛下,臣鬥膽問一句,可是誰向您舉薦了境北王?”
“沒有,”李珩搖搖頭,“是朕自己,這般想的,此刻,想必詔書已經到了境北王府,這赤字營就在北城,朕想境北王不會不答應,百姓都知這是朕的旨意,問題解決,也自會念著朕的好。”
什麼?已經去宣旨了!
“陛下,此事,太後娘娘知道嗎?”宋時書最後問道。
李珩愣了下道:“母後啊!近日在宮中禮佛,囑咐不能打擾。”
禮佛?那也不會不知。
宋時書又問:“陛下召臣來,可還有彆的事?”
李珩身體向前傾,右手撐著下頜道:“宋卿,朕多日未見你,這心裡啊總是覺得不舒服,明日就要重新上朝,你放心,從今以後,朝堂之上絕不會有人因你的身份而為難你。”
宋時書下意識身體向後一退,不過很快就恢複了原狀,李珩說得不錯,明日是她恢複身份後第一次上朝,至關重要,她問:“陛下就如此肯定?”
李珩一笑:“皇姐回來了,她自會安排。”
李蟄燃?這之間是有些聯係,卻也不至於如此多。
宋時書問:“長公主也是站在陛下這邊的?”
忽然,李珩眼神一黑,他緩緩坐正,歎氣道:“這世上隻有宋卿是真正站在朕這邊的,皇姐有她自己的想法,也隻有此事,願意幫上一幫,卻也是為了她自己。”
這話著實牽強。宋時書總覺得今日李珩有事瞞她,自一進來,李珩的心情便不是一般好,可這幾日的京師,風平浪靜之後迎來了大風暴,似乎沒什麼值得李珩高興的。
她心中複雜,卻隻能笑著道:“願意幫一幫,也是好的。”
“宋卿,”隻一下,李珩又突然轉過身對著宋時書,“朕有個想法,你覺得朕讓柳太傅重新掌權,如何?”
宋時書麵對李珩突然而至的話,也是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但李珩這雙眼睛,她第一次在裡麵看到了一股狠意,一種全然屬於皇帝的狠意。
生在皇城,一生困於囚籠,年幼的李珩也終將長大。
宋時書如實回答:“陛下的想法自是不錯,可柳太傅不會答應,秦尚書雖敬重老師,卻也不會輕易放權。”
“朕也是這樣想的,”李珩笑了聲,“不過,柳太傅那邊,朕已經想好辦法了,至於舅父,總有一天,他就不是朕的舅父了。”
李珩這個人,不喜歡自己母後,更不可能親善自己母族,年幼登基,手中無權,卻又心思細膩,一心要做個實權皇帝。
宋時書在內心歎了口氣,顧離對她還是有些了解的。
她道:“為陛下儘心是臣的本分,柳太傅臣聽陛下的。”
隻不過,李珩搖頭:“此事不急,瘟疫一事重要,勞煩宋卿替朕盯著境北王,千萬要讓他親自去北城解決,否則,朕也不放心,京師百姓也不安心,豈不夜夜難眠。”
是不急還是另有隱情?
這麼多年,李珩瞞她的事是越來越多了,卻又事事與她商議。
自從得知她的身份,非但沒有任何怪罪,反而看起來更加滿意,這也讓她十分不解。
隻是若讓李珩知道,她已投靠顧離,該是何等心情。
還讓她盯著顧離,放心的可不是瘟疫,而是顧離這個人。她低頭道:“有臣在,陛下放心。”
李珩笑著搖晃了下腦袋:“當然。”
那個十一歲的孩子如今已有了與朝中所有權勢抗衡的想法與勇氣。
當年哭哭啼啼早已不見。
皇城威嚴百年不減,葬送著無數人的一生。
出了皇城,宋時書先是去了一趟皇城衛,讓周坡帶人守在北城外圍,確保百姓安全,又讓厙禹親自帶幾個人進了北城。
隨後,才繞了好幾條路,抵達境北王府。
一進府,她就瞧見了裴邵生,一人站在樹下,書生打扮,眉頭緊皺。
看來,顧離已經走了。
宋時書快步向前,裴邵生這人雖說對她態度一向不好,但替顧離辦事,可是不輸給任何人,京師之大,他這樣本事的人也挑不出幾個來。
“裴郎君,這是在等我?”宋時書直言。
裴邵生雙手放在身前,他緩緩鬆了眉頭,卻還是極為不高興地道:“周淩之被禁軍放了,你可要去看看?”
宋時書沒想到,裴邵生會是問她這個。她想了想還是道:“既然裴郎君說了,那我自是要去看看的。”
說完,裴邵生轉過身就要去:“走吧!”
還真是一點廢話也不講,宋時書跟在一旁問:“人就這樣放在境北王府?”
裴邵生邊走邊說:“表麵上是在醫館養傷,周淩之是小王爺看重的人,放在境北王府小王爺才能安心,彆的地方可都不安全。”
這樣,也算合理。
忽然,宋時書玩笑道:“裴郎君,我以為你當初自己進皇城衛大牢的時候,也覺得那地方安全呢!”
果然,裴邵生臉色突變:“今時不同往日,周淩之如今誰不認識。”
宋時書點點頭:“裴郎君說的,自是有道理。”
下一瞬,裴邵生道:“我隻是沒想到,厙禹對你竟還忠心。”
看來,裴邵生對此很是不滿,宋時書又道:“你我都是小王爺的人,小王爺身邊的你如此厲害,小王爺身邊的我,自是有些過人之處的。”
穿過石子路,裴邵生在一處房屋前停下:“我承認,你是境北王府的人了。”
這麼快就承認了?莫非是顧離給裴邵生說了什麼?宋時書還想著,裴邵生就又開口了。
他聲音有些冷,卻不再那般疏遠:“所以,見過周淩之之後,你我在外麵要替小王爺守好北城,不管讓小王爺解決瘟疫的人是何目的,瘟疫一事,小王爺既接了,便必定要解決。”
“我已經派人去北城了,裴郎君放心,我是奉命盯著小王爺,自是要盯清楚,整個皇城衛在瘟疫未解決前,一切皆已北城為重,”事情宋時書是阻止不了,但幫忙她還是十分有信心的,隻要那個姓江的神醫到京師,顧離便不再有危險,還好,棽都離得夠近,隻不過,她又問了句,“那位趙郎君呢?”
裴邵生解釋道:“小王爺說了,此事蹊蹺,趙郎君不必插手,另外,皇城裡還有事。”
宋時書剛要開口,裴邵生就直接道:“皇城裡有何事,我並不知曉,宋娘子不必問。”
得,她想問的就是這個。
“我明白,我也有一事,想請裴郎君幫忙,陛下今日同我說,想讓柳太傅重新掌權壓製秦亥,卻又怕太傅不答應,還不知什麼時候會做些什麼,還請裴郎君請境北王府的人盯著,我手上的人分身乏術。”宋時書也隻能將此事告知裴邵生,顧離不在,她也無法確定李珩是何想法,憑裴邵生的本事,解決此事不成問題。
“我會安排,”裴邵生伸出手,“我們先進去。”
宋時書抬頭看了眼這間屋子,裡麵的周淩之不僅僅是顧離看重的人,更是因為他是渠州人。
當年,渠州會不會有活口?還是隻是後來搬到渠州的?
走進屋子,宋時書頓時聞到了血腥味,這味道天再熟悉不過,雖未見人,卻也知周淩之傷得極重。
果然,走過屏風,她看到了躺在床上無法動彈的周淩之。
那個在九原客棧前據理力爭的書生還是倒下了,聽聞她被扣在皇城那三天,周淩之輾轉刑部、大理寺、皇城衛門前,最後,差點在皇城外血濺當場,雖說這些都是顧離和裴邵生的安排,但從內心,她還是對周淩之和那些真心實意的書生及女娘有感激之情。
周淩之床邊放了個拐杖,額頭纏著布條,還能瞧見脖子上的傷痕,穿著裡衣,一條腿綁著木板,輕輕閉著雙眼。
此時,裴邵生道:“淩之,我和宋娘子來看看你。”
周淩之可謂是猛然睜開眼扭過頭,看到宋時書的那一刹那若非身體實在不允許,他能從床上跳起來,最後,隻能在床上躺著喊道:“裴邵生!男女有彆,成何體統!”
畢竟周淩之是傷患,倒也無傷大雅。
宋時書行了個禮,以示重視:“宋時書替自己,替天下女子,謝過周郎君。”
霎時,周淩之滿臉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