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傷(1 / 1)

溫靜和無奈:“你既如此看好這位公主,我便親自去見見這位公主。”

溫清影笑道:“前些日子您沒回來前,她也是想見見您的。”

“那趕巧了,這些時日,我便找個機會見見她,再過幾日恐怕就沒時間了,得整軍回永定關了。”

溫清影瞬間斂了麵上的笑容,失落道:“阿娘什麼時候出發?”

“過了除夕就走。”

溫清影有些難受,私心裡她不想母親太早走,她希望母親能留下來陪她,但邊疆事宜諸多,西榮那兩座城池還未派人前去駐守。

溫靜和知道她不舍,將人按在銅鏡前,替她卸了頭上的珠釵,緩緩道:“等阿娘培養出一個能接任的孩子,便能常回來陪你們。”

溫清影扯了扯嘴角,勉強露出笑容:“好,我跟哥哥都等著阿娘回來。”

溫靜和看著鏡中女兒的臉,他們說她的兩個孩子都不像她,一個文官,一個柔弱,但她心裡最清楚,她的溫寧是世上最像她的,一樣的堅韌,一樣認定一件事,就絕不妥協,絕不放手。

“姑娘……姑娘……不好了……”

花楹氣喘籲籲的跑回來,她不知道溫靜和在房裡,一時有些沒規矩,直接闖了進來,看見溫靜和便是一愣,隨即便跪下來行禮告罪。

“起來說話,怎麼了這是?”

“陳銣帶回來一個,一個血肉模糊的人,大公子在前院遇見,現下已經進宮去求太醫了。”

“陳銣帶回來的?”

溫清影沉思片刻,突然想起之前讓溫清霖派去保護蘇承,這個血人,該不會是蘇承吧?

“走,去前院看看。”

“太晚了,我去便成,你彆出去見風了。”

“不,阿娘,我得去看看,蘇承到底是我讓哥哥引薦的,若那血人真是蘇承,那總歸是我對不住他。”

溫靜和拗不過她,從架子上拿了大氅給她披上,才準許她出院。

溫清影急匆匆的趕到清風院,隻看著陳銣滿身血跡,血滴得院子裡到處都是,侍女從屋內一盆盆的血水端出來,溫清影看得觸目驚心。

她抬頭問還在發愣的陳銣:“裡麵……是誰?是蘇大人嗎?”

陳銣緩慢的點了點頭,“是蘇大人,姑娘,這裡血腥味重,您回去吧,太醫快到了,等蘇大人醒了,我再派人去告知您。”

溫清影搖搖頭,這裡離屋內還有些距離,血腥味都這麼重……那裡麵的人……

她回眸,巡視一圈,看見了端著水的少書。

“少書,把水給侍女,你過來,我有事吩咐你。”

“姑娘說吧。”

溫清影從腰上解下來一個玉佩,“你去趟裴將軍府,去請奎宿大師,就說要他救命,快去。”

“是。”

見少書跑出去,溫清影才略微的鬆口氣,她沒看見蘇承的樣子,但從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和滿院的血腥味裡明白,如若不請奎宿來,蘇承活不了。

安排好事宜,她回頭問陳銣:

“發生什麼了?”

陳銣眼眶微紅,咬牙道:“公子派我暗中護衛蘇大人周全,一路上都沒出什麼意外,包括在濟州也是相安無事,隻是後來蘇大人去了滄州,滄州城門緊閉,不許進也不許出,於是蘇大人便帶人在城外紮營。”

“在城外等了兩日,蘇大人有些心急,滄州較為貧瘠,物資短缺,大人想趕緊進城賑災,奈何拿了令牌,他們還是不開城門,大人氣急,帶著人站在城外罵……不是,是說教,他們才同意開城門,但隻允許蘇大人一人進去。”

“我察覺不對勁,便從成沂山的小路那進去,那條路太陡了,沒有武功的人根本過不去,所以我沒帶人,獨自去的,進了城才發現,城內簡直是人間煉獄。”

陳銣的臉都在抖動,憤怒和恐懼占滿了他的眼睛,溫清影還想問下去,就看見溫清霖滿臉汗水,拽著氣喘籲籲的太醫跑進來。

“許太醫,這邊。”

許太醫見到溫靜和,還未來得及行禮,便被陳銣拽進屋了。

溫清影從袖中拿了帕子,替哥哥擦汗,溫清霖接過帕子,皺眉問她:“你怎麼來了,夜晚風涼,趕緊回去,彆進風了。”

溫清影無奈:“我沒那麼嬌弱,吹點風就倒,我讓少書去請奎宿大師了。”

溫清霖頷首,眉宇間皆是鬱色

他歎息著:“蘇承被折磨得不成人樣了,能活著回來純粹是吊著一口氣的。”

溫清影捏了捏他的手,他們都站在屋外等著。

“怎麼了這是,慢點!慢點!我跑不動了!”

“救命的事慢不了……再慢人就沒了!”

少書拉著奎宿就衝了進來,後麵還跟著滿臉驚慌的裴霽。

裴霽仔細打量著溫清影,見她沒事,才放下心來,少書衝到府裡,隻求要奎宿救命,卻沒說救誰的命,裴霽嚇得六神無主,進了院看見溫清影完好無損,顫抖的手才停下來。

奎宿被少書直接拽進了屋,看見床上躺著的人,有些吃驚:“這都能活,意誌堅定啊!”

許太醫見了奎宿,有些激動,但他此時正在替蘇承止血,沒時間同大師搭話。

奎宿上前,從布包中拿出銀針,給蘇承下針,許太醫識趣的退後,給奎宿讓位置。

蘇承現下上身全是銀針,滿身是血,沒一塊好肉,奎宿皺著眉,從包中抽出一張皺皺巴巴的紙,將藥方寫在上麵遞給許太醫,讓他去煎藥。

又吩咐人燒桶熱水,才輕輕抬起蘇承的腿觀察,發現他的腿讓人敲斷了,兩條都斷了,腳也讓人挑斷了腳筋,這是奔著要他命去的,奎宿歎了口氣,他隻能保他的命,多的什麼也做不了,包括他的腿。

奎宿從屋內出來時已經醜時了,他一出來,溫清影便上前詢問:“大師,蘇大人如何了?”

奎宿搖搖頭:“命是保住了,但他站不起來了。”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沒有,他傷成這樣,能活下來已經是祖宗保佑了,我若是晚來一刻,今日你們便要準備收屍了。”

這話說得不留餘地,溫清影也知道蘇承的腿保不住,沒再求,隻是讓花楹去備好房間和酒菜。

“大師,這麼長時間您一直守著,辛苦了,已經讓膳房備了菜,不妨用些,前院也鋪了床,用完飯讓他們領你去休息會,可好?”

奎宿點點頭,守了一晚上,他也實在是累得慌。

溫清影也累了,喚了人進去守著,才看向溫清霖,

“哥哥,去休息會吧,明早還要上早朝,母親也是,”又看向站在樹下不肯離開的裴霽,輕歎:“裴程榆,回去歇著。”

“你呢?”

“我現在回去歇息行了吧?”

裴霽這才滿意的點頭,帶著護衛出了院子。

溫清霖探究的看著她,想問些什麼,不料溫清影沒給他開口的機會,借口累了要回去休息。

折騰了一個晚上,溫清影一覺睡到了晌午,起來時有些臉紅心虛,溫老太太從來不要求她請安,溫靜和也是較為隨意的性子,以至於她一直都是懶散的性子。

花楹見她醒了,接了熱水給她洗漱,笑道:“姑娘起晚了,沒趕上少書帶的早點。”

“那是今天沒口福。”

溫清影坐在銅鏡前,花楹站在身後替她梳頭,調侃她:“姑娘日後嫁了人,做主母老是起不來可怎麼辦呀?”

溫清影摸了摸臉,抬頭問她:“以後可以讓郎君分府彆住嗎?我實在起不來。”

花楹失笑:“我的姑娘啊,哪有新婦剛進門便讓夫君另爐灶的啊。”

“替我更衣吧,我去趟前院看看。”

“是。”

溫清影進了院,發現陳銣還守在外邊。

“姑娘。”

“裡麵怎麼樣了?”

陳銣搖搖頭:“江大人還未醒,昨夜發了高熱,今早才降下來,奎宿大師來過,說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隻是什麼時候醒來還不知道。”

溫清影頷首,進了屋,看見蘇承閉目躺在床上,身上的血汙已經被清理乾淨了,隻是身上的傷看著依舊觸目驚心。

她伸手將蘇承的手拿出來,輕輕搭在脈搏上,細弱而無力,來日就算好了,也恢複不到從前,更彆說他那雙腿了。溫清影輕歎一聲,將他的手放回去。

看著守在屋內的侍女昏昏沉沉的樣子,溫清影開口放她們回去休息:“都回去歇著吧,守了一晚上了。”

“多謝姑娘體恤。”

“花楹,再叫幾個進來守著吧。”

“是。”

吩咐好一切,溫清影才出門去找陳銣,她昨日的話還沒問完。

看見陳銣還靠在樹上,溫清影上前詢問他。

“你昨日稱滄州城為人間煉獄是何意?蘇承為什麼進去一趟就成這樣了?”

熬了一夜,陳銣的眼眶還是紅的,他輕聲開口:“滄州城其實早就沒糧了,我進去的時候,看見屍骨遍野,易子而食,我才知道他們為什麼不敢開城門,我在城內找不到蘇大人。”

“隨後便托了昔日舊友去找,在滄州城獄衙的水牢內找到蘇大人的,衙內腐敗不堪,我遞了銀子他們便準許我進去探望,我趕到的時候,蘇大人已經快不行了,隻吊著一口氣,我背著蘇大人衝了出去……”

陳銣還記得那個晚上,蘇承伏在他背上,嘴裡都是血,口齒不清的告訴他,滄州刺史收受賄賂,苛稅,豢養私兵,種種惡行,聽得陳銣愈加憤懣。

“他說,他挺不過去,求我將真相告訴大公子,讓聖上派人救滄州城內的百姓,他說滄州城官匪相護,聖上得派兵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