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人(1 / 1)

殮骨(重生) 江卻扇 4551 字 9個月前

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樹梢上還青綠著的葉子就這般被吹落飄下。

孟祈不知該如何言說自己此時的心情,原來,他與宋朝月如此久之前就曾見過。

他慢慢轉動深黑色瞳孔,目光落到宋朝月那張臉上。

四年前在一個不知名的山村所見之人的麵龐他早已記不清。然,宋朝月曾在那裡生活過,而他,更是機緣巧合遇到過她。

這世間萬事之玄妙,叫他不得不感慨。

在那個村子裡,宋朝月撿到了她的玉貔貅。而四年後,她又將這東西物歸原主。

他攤開手心,那玉貔貅仍靜靜地躺在他滿是繭子的手心。

“多謝。”這是孟祈此刻最想說的話。

宋朝月偏頭看他,像幾年前一樣。隻不過她的眼中沒了少女時期那滿含仰慕與希冀的光,取而代之的是迷茫與困頓。

她與孟祈之間橫貫著一座大山,而這座大山,不是僅靠她一人之力能夠跨越的。

得不到孟祈確定的答案,她便沒有勇氣竭力越過這山峰。

宋朝月輕閉雙眼,輕吐一口氣,又對著孟祈笑道:“不必謝我,當年你救了桃枝村,我都還沒來得及謝你呢。如今將東西物歸原主,我也算功德圓滿啦。”

孟祈看她,這女子總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樣,好像這世間並沒有什麼煩惱會入她的心。

他突然就想跟她說一件事,“你的那家糧店,我已經打點好,你隨時可以重新開業。”

可以開業了?

宋朝月不可置信地看向孟祈,問:“可是真的?”

孟祈也被她的興奮所感染,顴骨微微上揚,“真的。”

朝升糧店可以重新開張,宋朝月也顧不得之前的擔憂與憂慮,直直衝出了府,去尋玉娘。

她走得快,根本就沒有顧及她的院中還有一個孟祈。

院子的主人不在了,孟祈在這小小的四方天地裡到處看。

之前到此處來,都是匆忙來、而又去,竟是沒有發現這院中有這麼多細微的風景。

就他方才所坐的亭子裡掛著好幾串風鈴,那一個個小風鈴長得實在有些奇特,想來是宋朝月自己所做。

院中也被她擺上了各種小玩意兒,其中最為有趣地,是在院子的西牆底下,竟然用木頭做了一個小窩,而裡麵放著一隻陶塑的小狗。

這隻小狗吐著舌頭,嘴角上揚,笑得開心極了。

孟祈見狀,也不由得輕笑出聲。

沒曾想這宋朝月竟是個有如此稚子之心的人。

看也看夠了,孟祈出了院門,臨走,還不忘關上這無人小院的那扇小門。

他回自己院落的路上,連腳步都輕快的不少。

走到他住所住之處,孟梁就站在門口候著他。

一見他,孟梁上前說:“主子,那日於街上行刺宋姑娘之人,已被手下人擒獲,您看……”

“走,去看看。”

這二人並未出府,反而從孟祈房中一處密道而出。幾經周轉,便出了這山澤城,到了城外一處已經塌了半邊的破茅屋跟前。

兩人鑽進了這茅屋之中,從牆縫裡掏出一根細如銀針的長鐵絲,輕輕往地上某一處一捅,這地門便打開。

裡麵映照出火光,孟祈輕輕一躍跳了下去,孟梁緊隨其後。

兩人進去後,這門又緩緩合上。

這間茅屋,又變成了連乞丐都無法躲雨的地方。

這個地方並不算大,孟祈進去,正在刑訊的幾人恭敬喚他副使。

這些人,是廣聞司的影衛。

廣聞司養著兩撥人,一撥人在明麵上,被稱為狼衛。而不為人知的,便是藏著的這部分影衛。

他們從不穿廣聞司統一的服製,武器也五花八門,功法更是各異,叫人摸不清來路。

他們所做之事,從來都是不被律法所允、不能被世人知曉之事。

而今廣聞司能驅使影衛者,除了張繼,便是孟祈了。

孟祈站到那個被綁在架子上渾身鮮血淋漓的人跟前,見他,如惡鬼般輕喚一句:“孔祥。”

孔祥抬起那張腫脹不堪的臉,沒有了從前在孟祈跟前的那副諂媚模樣。

“我就知道,孟祈你並未真正離開廣聞司。”

是的。孟祈於笙歌當街射殺秦有德,被貶離開廣聞司,來到山澤城,每一步,都是精心安排。

他要來查的,是升雲案,是死了三萬眾的升雲案。

山澤城,便是這三萬將士死亡的源頭。

所以他的到來,令許多人惶恐,也令朝中藏著的那位,膽寒。

落到廣聞司手中的人,在被榨乾最後一滴利用價值後,就會被毫不留情地索去性命。

而無價值之人,也不會再有活頭。

孟祈來前,孔祥一直死撐著不鬆口,這倒是叫孟祈有些意外。不過轉念一想,也是,他的家人還在外頭呢。

“是左河還是金盛給你下的命令?”

孔祥一臉決絕的不答。

孟祈看著他,不急也不惱,張開薄唇緩緩道:“孔大人遠在山澤城,想必對於廣聞司的手段不是很清楚。隻要廣聞司想,沒有人能從我們手中搶走東西,當然,也包括你一家人的性命。”

他說著,從手中拿出一個東西,是他幼子的長命鎖,貼身之物,從不離身。而今落到孟祈手中,孔祥自然猜得到意味著什麼。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明明、明明左河說了,會保他家人平安的。

孟祈,又是怎麼做到的?

“行了,快說,我沒耐心陪你耗。”

孔祥還是猶猶豫豫不肯開口,孟祈走到他跟前,壓低聲音同他說道:“你可想知道一個秘密?你們是不是以為我是三皇子一黨。”

孔祥的大肚子隨著他的寒顫輕輕一抖,在這場合下,顯得實在有些滑稽。

“你以為,是三皇子拚了命想要查清有關他外祖的升雲案?那你們就都想錯了。彆忘了,廣聞司,唯聽令於陛下。你們又怎知,我投入三皇子門下,並非是陛下屬意呢。”

聽到這消息,孔祥心裡的最後一道防線被徹底擊潰。

他本以為,這是太子殿下與三皇子的黨爭,沒曾想,最後做局之人,竟是那住在金殿裡的聖上。

活不成了,他再也活不成了。

他將知道的東西儘數抖落的出來,與左河的所有交易,他知道的所有東西,一字不差地儘數說了出來。

旁側有一人代為手記,這樁樁件件,竟是寫了三大頁之多。

最後,旁側上來一人,拿著孔祥的手在上麵按上的手印,從今往後,這將是升雲大案的呈堂證供。

孔祥說完後,本來等著孟祈了解自己的性命。

可對方卻隻淡淡丟下一句,“你之罪,自由陛下所降。”

又拿到了更近一步的證據,孟梁跟在孟祈身後,自己握拳搖了搖以示慶祝,已經開始幻想有朝一日給升雲案翻案的那般震懾朝野之景。

誰料,孟祈在走出破茅屋後,問了一個叫他的好心情戛然而止的一句話,“那日在街上射箭救了宋朝月之人,查到蹤跡了嗎?”

孟梁的臉瞬間耷拉下來,他要如何說出查不到這三個字呢。

孟祈回頭看他,見他模樣,便知無果。

也罷,自己親自去。

他走到了朝升糧店門前,未曾想才過了半天,這店門就已經打開了。

他聽到裡麵傳來幾個女子的嬉笑聲,其中一個一聽便知是宋朝月。

這個店宋朝月應當是珍惜不已的,不然,也不會答應同自己的交易。

孟祈沒有選擇進去,而是循著那天箭羽射來的方向,看到了一家客棧二樓一間房的窗戶。

他走進客棧,掌櫃忙迎上來。

孟祈點名要了那間房,走進去,這房並無什麼不同,可那支箭就是從此處射出去的。

屋裡在之後又住了好些客人,不過,孟祈卻發現了一個異樣之處。

這屋子裡,有一股尚未消散的油漆味,孟祈嗅著過去,是這房中的衣櫃一角破損,似乎是才修補而後上的漆。

孟祈打開櫃子,裡麵空空如也。

然孟祈的直覺告訴他,這裡麵應當有什麼東西。

他伸手搖了搖那橫在衣櫃中間的杆子,是鬆的!

將這杆子取下,裡麵啪嘰掉下來一張小字條,上麵寫著:吾正觀之。

從這字條中,孟祈感覺到了挑釁。

他四下張望,一切如舊。隻是,他已經感覺到了一雙無形的眼睛。

這人是誰?他這麼做,究竟是出於怎麼樣的目的。

“主子,可是三皇子,畢竟他對宋小姐……”

孟祈立馬否認,“不是,他做不到。”

憑孟祈前世對褚臨的了解,他沒有這樣的手段。

“那這人會是誰呢?”孟梁也想不明白了,這天底下能在自家主子身邊出現而又不留任何痕跡離開的,屈指可數。

找尋半天,就得了這麼一張字條。

孟祈離開了客棧,才將出門,就撞見宋朝月在旁邊的餛飩攤吃東西。

宋朝月還以為是湊巧,忙喊他:“孟祈,你快來,我請你吃餛飩。”

在大街上直呼孟祈的名諱,恐怕就隻有宋朝月了。

孟梁本以為孟祈會拒絕,誰知道孟祈邁步走了過去。作為跟在孟祈身邊多年的人,孟梁十分有眼力見的尋借口離開了。

孟祈走到,宋朝月指著孟梁離開的方向問他:“孟梁怎麼了?怎麼不一起來。”

“他有事,先回去。”

宋朝月哦哦兩聲表示了然,又叫攤主給孟祈下了一個大碗餛飩,她記得,孟祈飯量還是不錯的。

“怎的你一人,那個玉娘呢?”

“現下已近傍晚,她已經跟她丈夫回家了。”

孟祈挑眉,之前不是還聽說這玉娘是獨身一人嘛,這麼快就尋得良緣了?

這時攤主也端來了餛飩,兩人對坐將東西吃完。

宋朝月拍拍自己的衣裙,“走,咱們回家去!”

家?

這個字觸動了孟祈的心弦,他……有家嗎?

兩人並肩走回了孟宅,還沒邁過門檻,便孟梁便步履匆匆從裡麵走出來。

見到孟祈,他像是鬆了一口氣。

看了一眼宋朝月,似乎是什麼要事。

宋朝月也懂,借口離開。

孟梁隨即附在孟祈耳邊低聲稟告:主司密信,陛下病重,太子代為掌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