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謝老婆緩緩睜開眼睛，見兒子女兒都守在床邊，謝金燕低垂著頭也守在床腳，她強撐著靠床頭坐了起來，隻覺得還是有些頭暈目眩，小燕泡了杯麥乳精遞給謝飛，謝飛接了又緩緩遞過去，隻見這做老娘的不容分說將杯子給擋了回去，她眼睛看向謝飛，有氣無力地說了句：

“你要多少錢，隻要你開口，我都可以給你，但你要娶那家的女兒，除非我死了，否則你這輩都想都彆想！”

“媽，你先休息，這事情，我們以後再說！”謝飛回道。

“以後再說？什麼意思？”老謝老婆指著兒子問道：“難道你跟熊麗兩個已經……？！”

“熊麗是個好女孩！媽，你想到哪裡去了！我們兩個，清清白白的！”

“那就好！”老謝老婆馬上說道：“等過了年，我就安排幾個正經姑娘跟你認識認識，一直有人來說媒，我看不上那幾家的條件，所以一直沒跟你說，原本想著托你萬叔叔給你在省城物色物色，現在看來也不用等了，過了年我來聯係那幾家，安排你跟她們見個麵。”

“沒有這個必要！媽，”謝飛杠了起來：“我隻想要熊麗！”

老謝老婆氣得抓起謝飛的袖子，裝著個樣子輕輕拍打在他身上，罵道：“孽障哦！你就是個前世的討債鬼，討債鬼啊！那熊麗，當年有沒有被人強奸過都說不清楚，又瘋瘋癲癲的，你討個那樣的女人回來做什麼啊！這不是自找的不痛快，送給外人看笑話！”

“媽！說這些做什麼，都是過去的事了！熊麗現在好得很！”謝飛心裡有些不悅，又不願跟他老娘頂撞，隻得又說了句：“媽，你早些休息吧，明天還要忙咧！”

“是啊！二姐！趕緊休息吧！”陳金燕這個時候還想著想找個機會巴結，這一下真是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老謝老婆聽著她說話頓時氣更上了來，指著她罵道：“明天一早你就給老子死回去！看見你誰還有胃口吃飯，我隻想吐！”

唐蓮花和熊麗兩母女在旅社前台坐著，小年夜了，人開始一天少似一天，隻偶爾一兩個過來買煙的，這個時候沒什麼人住店。唐蓮花叫女兒去那間休息房睡一會兒，熊麗說睡不著，於是兩母女就這麼一起圍著個火爐子坐著。

唐蓮花看得出熊麗內心的不安，在邱思遠離開後這些年，看著女兒逐漸走出陰霾，回歸正常人的生活，又再一次遇到心儀的對象，她內心的不安與憧憬也和女兒是一樣的！一方麵覺得能把女兒委托給謝飛這樣的人，知根知底，也算是心滿意足，謝家媽媽雖說嘴毒，但人很正，大家一個地方各自開店做生意，左右對她為人的風評都是極高的，也極敬重她！這麼一個大字不認識幾個的農村婦女，這多年下來，能混到如今管著兩家生意火爆的大飯館的程度，其中的艱辛，隻有做過生意開過店的人才能懂得！可也正是這個謝家媽媽，讓唐蓮花最是犯難，話是從未挑明過，但謝家媽媽對熊麗的態度是寫在臉上的，何況她就謝飛這麼一個寶貝兒子，之前悶頭窩在家裡寫作到時候，左右鄰居上下巷子的人都背後言三語四，笑她養了個廢物兒子，就這樣她都對謝飛寶貝得不得了，何況現在謝飛開始出息了，想到這些，唐蓮花也是千頭萬緒，不知從何著手。

“媽，”熊麗說道：“你說謝飛他，會跟他家裡人吵起來嗎？”

“不會的，麗麗！”唐蓮花握住女兒的手回道：“他看他也不是他媽那樣咋咋呼呼一點就爆的人嘛，每次他老娘罵他，他就笑嘻嘻地聽著，不頂嘴也不反駁，等他老娘罵完了，他還是該乾嘛乾嘛！謝飛這個人看著溫和，其實心裡頭很有自己的主意，而且拿定了主意，就絕不改變，一定要照著自己的想法去做，去實現！你看他，說退學就退學，說要寫作就一直在家裡悶頭寫，沒想到，還真讓他給做成了！”

熊麗聽了，很是寬慰地點頭，回道：“是啊！媽，我也這麼想呢！謝飛他就是那種特彆有想法，而且還和其他人都不一樣，他有他自己獨立的人格！很不一樣！”

唐蓮花笑了，她摸著熊麗烏黑的秀發，曾經因為住院治病，她把頭發剪得短短的，現在終於又都長了回來，一切似乎都開始朝著好的軌道發展了！

夜已經深沉，隻有小城火車站的燈還亮著，長一陣短一陣的爆竹聲時不時地在夜空中響起，這時候遠處一個人影走來，熊麗看見了，身體似乎不受控製地也走了過去，那人影見熊麗走出來，便走得更快，“謝飛？！”熊麗喊道：“是你嗎？！”

話音剛落，人影漸漸被街沿的燈光照亮，果然是謝飛！他拎著一個大籃子走進旅社，熊麗高興地看著他，又心疼地問道：“這麼晚了，你怎麼不休息了？！”

“我不一直是越晚越精神的嘛！”謝飛看著熊麗，笑笑回道，還一邊從籃子裡拿出好多吃的東西：“我媽從飯店帶了吃的回來，我妹妹又做了些，剛我重新給熱了，我猜你應該不會睡，就想著過來看看你！”

“怎麼這麼多？你們都還沒吃的嗎？”唐蓮花問道，她注意到謝飛是這個籃子裡麵是有一個棉花布隔層保溫的。

“咳！唐阿姨，你還不知道我媽，光顧著罵人去了，還用得著吃什麼飯哪！我和我我妹趁她睡著了，把準備的好的菜給燒了，我分了這些帶出來的。”謝飛笑著回道，說的可是輕鬆！

“你該等吃好飯再說的，弄的一家子好不容易吃個團年飯，怕是都吃不好了！”唐蓮花回道。

“早說晚說還不都得說，我跟我媽一年到頭說不上幾句話，真不知道說什麼話題好，不如想到什麼都說什麼吧！她這見多識廣的，也不差我這幾句話！”謝飛這麼一說，熊麗被逗笑了！

“你呀，傻笑！”唐蓮花對著熊麗埋怨道：“你們倆是連我都瞞過去了，謝家媽媽這下子知道了，指不定會怎麼鬨騰！”

“不會的，阿姨，您放心吧！我這個老娘，就是嘴巴太狠，說話不饒人，我們兄妹三個從小聽到大，早就這個耳朵進那個耳朵出，習慣了！她每次罵完我們以後，又還是該乾嘛乾嘛，她管她的，我們做我們的。我還好一點，有時候還聽她一點，你看我兩個妹妹，從來不跟她頂嘴，任她罵，反正你罵你的，我乾我的，都是想乾嘛乾嘛，就比如小霞，跟著劉德凱，就是那個光頭廚子，現在跟著萬叔叔在省城，她跟著劉德凱不明不白的，這已經多少年了，你們不知道吧，小霞現在都懷上劉德凱的孩子了！”

唐蓮花和熊麗聽到這個消息既驚訝又不覺得出奇，唐蓮花小心說了句：“我聽說，那個劉德凱在香港是有個老婆的，說是一直沒生出孩子來，是這樣嗎？”

“是啊！”謝飛很快回道：“我聽說，我媽知道這個消息後，可是牛氣起來了，竟然跟我妹妹說什麼‘你去問問你家那個光頭，他是希望你生個野種出來呢，還是希望你生個有名有份平頭正臉的出來’，這不就等於一麵承認了他倆這夫妻之實，一麵又逼供劉德凱去離婚然後娶小霞嘛！”

“算算，你妹妹跟著劉德凱也有年頭了。”唐蓮花說道。

“我都不記得多少年了，他兩個在一起的時候，怕是我老娘都還沒跟著萬叔叔搞飯店吧！還是那年我老娘跟著萬叔叔一起廣州招廚師，好巧不巧遇到的就是這個劉德凱，說是帶著我妹妹一起來了，當時把我老娘給氣得！”謝飛說起這些，咯咯咯地笑著，熊麗也跟著笑了。

說話間，一桌子飯菜早已經擺好，三個人圍坐在火爐邊吃著、聊著，外頭飄起了絲絲雪花，又是一年快要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