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涼快了些，上午老李去下頭巷子看人下棋，老李老婆一個人坐在門口弄毛線織毛衣。老高家現在也不太過來，老李老婆一天到頭沒個說話的人，就學著織毛衣打發時間。這時候小陳買菜回來，老李老婆聽著聲音望過去，喊著打招呼：“小陳啊，買菜回來啊！”

小陳聽著了，趕忙走到麵前，看著老李老婆擺弄的毛線說道：“阿姨，您這是給誰打毛衣啊？是給八一哥哥嗎？”

“給他打毛衣做什麼，做了也不記我的人情，說什麼都不聽！”老李老婆扯了扯毛線說道：“我給我自己打，求誰都不如求自己！”

小陳摸了摸毛線，看了看已經打好的毛衣的針腳，誇獎到：“阿姨，之前沒見你打過毛衣，沒想到你毛衣打得還蠻好的呢，針腳好工整哦！”

老李老婆抬頭看了看小陳，扯了把凳子示意小陳坐下，徐老太喪事已經辦完好幾天了，她還戴著孝，老李老婆忍不住問道：“你給徐老太戴孝，你家裡人曉得了，沒得意見麼？”

“他們能有什麼意見，隻要我每個月按時把錢寄回去，我是死是活，估計他們連問都懶得問！”小陳低頭道：“你看這多年了，我過年回去過幾次。”

老李老婆放下手中的活兒，她看著小陳，回想起好像早年剛來做保姆的時候，小陳每年還回家去個一次兩次，近幾年的確是不怎麼見她離開了，都以為她是為著儘心照顧徐老太，沒想到她家裡也是各種各樣的煩難。

“阿姨，你看我現在這個年紀了，你知道嗎，”小陳說著，觸到了傷心處：“我家裡人，從沒人幫我找人說過婆家……”

“哎呦呦！小陳哪，這事情你說的可是真的哦！”老李老婆大喊道：“我們背後都說，是你來了城裡，心氣高了，鄉下的男青年你看不上了哦！”

小陳無奈地搖搖頭，她看了看老李老婆，心裡自然是不敢把她喜歡李八一的事情給說出來，隻答道：“阿姨！我都這個年紀了，在我們村裡，和我一樣大的，孩子都生了兩三個，有個因為前兩胎都生的女孩，偷偷在外頭生了三胎！我到現在還沒嫁人，換做其他人家，父母早就急得直個跳了！可是我爸媽，他們心裡的算盤恰恰相反，他們是生怕我嫁了人，這份工作就沒了，他們總跟我說，徐老太家有錢，工資給得高，總叫我安心在這裡做著，不要想著家裡！他們是恨不得我在徐家做到老死都可以！老太過世了，我給他們打電話，說我要給老太做女兒，披麻戴孝，他們一開始不說話，聽到我說翟叔叔額外給了我八千塊錢，立馬就說挺好的！還問我，翟院長會不會帶我去BJ，繼續給他家去做保姆！”

“哎……，這也是作孽哦！”老李老婆歎道：“真個是各家有各家的煩難，看著都挺好，酸的苦的隻有自己知道，就比如你家這徐老太，人死了，自己兒子女兒兩三個，混得都那麼好，結果死的時候，身邊就隻有你這個保姆在！都要火化了，也隻有一個兒子來了！孫子孫女出國的出國，斷絕關係的斷絕關係，哎……，這活著有個什麼勁哦！”

“她好歹還有個親兒子來了，我這兩天……，這兩天我一個人睡著，甚至都在想，到我死的時候，還不知道身邊有人沒人哦！”

“呸呸呸！”老李老婆喊道：“你個年紀輕輕的，怎麼竟說這些個不吉利的話！”

“無所謂的，阿姨！真個是說句話就兌現了，那我天天說可好！隻可惜天天心裡想著什麼人什麼事，也是沒有用的，這都是命！”小陳回道。

老李老婆自然是沒聽到小陳話裡的意涵，她拉著小陳的說，又問道：“她家大兒子翟院長回了BJ了，現在你一個人住這個房子，你不怕哦？！”

“不怕！”小陳立刻回道：“如果是彆的人死了，我可能會怕，但是老太，我不但不怕，我還很想念她！她待人是嚴苛些，但是，她是發自內心的為我好！教我如何做事情，如何說話！還帶我出去見世麵！曾經有客人來了，說話對我不是很客氣的，她甚至會維護我！隻可惜這房子我住不久了，翟叔叔找了吳醫生，拖她把這房子給租出去，這房子帶了個廁所的，說是會非常好租，會有人搶著要租的！”

“剛死過人的就租掉？這也有人敢租？！”老李老婆喊了起來。

“這房子又大，以前原是兩家人家的房子，並做了一家，還帶廁所，後頭還有個小院子，有這樣的房子誰還在乎死沒死過人，何況了，老太是老死的，夜裡剛死了就抬出去了，又不是什麼其他的情況！”

“說得倒也是，那你怎麼辦？回老家還是去打工哦？”老李老婆想到之前老謝老婆說的話，又問道：“前麵還在辦喪事的時候，我聽謝家媽媽說，他們飯店裡缺個得心應手的人，我家老頭子當時就說你不錯，可不知道謝家媽媽後來有找你沒有？”

“嗯！是的！謝家媽媽昨天打了電話給我的時候我不在家，後來是謝飛過來叫我，我去他家給她回了個電話，她說她白天不得空，叫我晚上9點以後去她火車站的那家飯店找她，我昨天還要收拾老太的東西，就跟她說了今晚過去。”小陳點著頭回道。

“那就是了！”老李老婆想了想，又多嘴說了句：“不過，你可是要做好心理準備哦，飯店裡頭可是起早貪黑的，根本沒得休息，可比不得你照顧徐老太的時候，每天就是買個菜，搞個衛生，洗洗衣服，她都沒在病床上磨過你一天！”

小陳點點頭，眼睛環顧著這巷子，慢慢看著，不再說話！老李老婆以為她是這些天勞累了，叫她趕緊回去休息，小陳滿眼含淚地望著她，心內全是李八一的影子，可她不敢說，也說不得，當她看到李八一為王瑾所做的一切的那個時刻，那時候！她就知道，她和他這輩子，是沒有機會了！她心有不甘，又無所適從！她不想說，其實徐老太的兒子翟院長開出了比她現在工資要高出好幾倍的條件，希望她可以去BJ，因為他老婆的父母正要需要一位靠得住的保姆，可她拒絕了！她隻要想到BJ沒有李八一，她內心就是一陣一陣的空，她現在僅存的要求，就是能夠留在李八一生活的城市，這樣至少可以離他近一點，再近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