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瑾連著兩個月早晚載著李八一出門上下班,早有些婆婆媽媽開始說嘴,有說‘王瑾真是個難得的好人家’的,有說‘一個寡婦怎麼就沒個避諱,跟公公住在一起,還每天騎車載鄰居家沒結婚的兒子’的,也有說‘這兩人看著挺登對的,何不就湊合著過算了’,話傳到了老李老婆耳朵裡,她可是聽不得這樣的風言風語。
某天夜裡老李兩口子照舊擺了竹床在門口巷子坐著,眼見著天上月亮照得發亮,各家電視聲音放得老大,兒子李八一仍是不見回來。
老李隻躺在床上搖著蒲扇,老李老婆坐在一頭,獨自生這悶氣,她剛去到外頭馬路找老謝老婆,這個點正是忙的時候,她站在馬路對麵看著那店裡頭人擠人的行情,於是自己掉頭走了回來。
待見到李八一與王瑾回了來,與王瑾打過招呼見她進了屋去,老李老婆叫上這父子兩個到屋裡說話。
李八一見母親神情不同,於是問道:“怎麼啦?媽,外頭說話不是涼快些嗎,你又舍不得開電風扇!”
老李也覺得奇怪,見這老婆還把門給關上,馬上喊道:“你要做什麼?這麼熱還把門關上,電風扇又舍不得拿出來吹!”
“你還有半個月就要回學校,以後不要叫王瑾載你。“老李老婆指著李八一說道:“外頭這些人說得可是難聽,你是個還沒結婚的,彆到時候傳去了有的人耳朵裡,沒有姑娘願意跟你相親了!”
“你這老太婆說話怎麼就這麼難聽!”老李喊道:“你這話要是傳到老王家耳朵裡,大家以後還怎麼照麵?!”
“這不是我在說,是外頭的人在說!前幾天徐老太家的保姆過來也這麼告訴我,你就在家裡,又不是沒聽見!”老李老婆反駁道:“那保姆小陳的話,難不成還是她編出來的?!”
“人家怎麼說是人家,小陳她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小姑娘,說這些個話你該勸住她,不要學外頭那些婆婆媽媽嘴巴亂傳話!何況還是老王家,王瑾對我家可是有恩的人,你……!”老李說著來了氣,但還是壓低著語氣,生怕外頭有人聽著:“那以後八一上班,你騎單車載他?!”
李八一在一旁坐著不說話,老李老婆看著兒子,沒好氣地問道:“八一,接下來怎麼辦,你自己看著辦吧!叫你相親也不去,成天跑到學校裡實習做什麼,還沒日沒夜的不回家裡來!”
李八一低著頭,隻說了句:“爸、媽,都快睡吧,明天我和王瑾一早就得趕去學校,快開學了,需要準備的事情很多。”
李八一話音還沒落完,聽得外頭傳來老謝老婆大吼的聲音:“我這時候回來怎麼啦,我這是賺錢在賺錢你懂嗎?!”
“你這錢倒是賺得痛快,這家裡頭的事情你現在可有管過一二?!”老謝大吼道。
“憑什麼都要我來管!從來這個家裡哪樣不是我再管,我現在在外頭賺錢,你就不能管管?!”
“小燕要留級了你知道嗎?!小霞現在是死是活你問過嗎?!謝飛為什麼這麼早回學校,因為他要回學校去補考,他掛科了,你知道嗎?!”老謝越說也是激動:“賺錢!賺錢!錢是個什麼東西,錢都是屁!都是屁!”
“是屁那你賺給我看看!自己沒個屁本事,一輩子坐在那個買票的位子上,每個月賺的錢除了一家子吃喝,還能剩下幾個!”
“這麼多年不都是靠我的工資養活了你們!一個個都不活得好好的,也沒見餓死你們!家裡這日子過得哪點比人差?!”
“笑死人了!你好意思說不比彆人差!我問你,我們家有電話嗎?有冰箱嗎?這電視機是誰的錢買的?彆人家來個台灣親戚,又是砌房子又是討老婆的,你家那台灣舅舅,賞了點討飯錢就人影都見不著了!彆人家老裡巴早就坐上了辦公室主任的位子!彆人家年紀輕輕就爬上了廠裡頭總工的位子!彆人家開飯店的,開旅社的,下頭巷子老金家擺個地攤,從廣州倒賣雞蛋卷煙都給家裡買上電視成了萬元戶!你呢,你有什麼?!”老謝老婆越說越是一股子怨恨,喊著喊著眼淚一把把往外掉,開始拍著腿喊道:“哎喲喲!我怎麼就這麼命苦哦!累死累活也沒有人管哦!讓我跳河裡死了算了哦!讓我去死哦!”
老謝不說話了,他站了起來,環顧這個家,又再看了看仍在鬼哭狼嚎的老婆,衝出了家門。
老謝老婆見老謝走了,也馬上不再亂喊亂叫,她拿起把掃帚扯著女兒謝小燕邊打喊道:“你個不爭氣的東西,讀書讀到留級了還每天就知道玩玩玩!你今天跟你爸說什麼了,叫他發這麼大脾氣!”
謝小燕哭著喊著說她錯了,老李老婆這時候也趕了過來,她扯開老謝老婆說道:“哎喲,這大晚上的,你也是不得消停,你把個老謝氣到哪裡去了,也不追出去叫住他,在這裡打小燕做什麼!”
“找他做什麼,他那麼大個人,還走丟了不成!”老謝老婆回道。
老高老婆也跑過來了,說道:“你們兩口子吵得可是大聲哦!我在那巷子口都能聽得清清楚楚的!剛才我在門口想叫住老謝,他理也不理就這麼跑了出去!”
“理他做什麼!由得他去,愛回來不回來!我受他的氣也受夠了!”老謝老婆說罷,也不管家裡還有人,就這麼往床上一橫,躺著裝睡了去。
老李老婆跟老高老婆兩個人互相看看,隻得出門將門合上,各自回了各自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