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1 / 1)

風月誤 陸貳玥 4337 字 7個月前

知道周知念出事,是很多人進駐都了她的院子裡,本來還在睡著的江枕月隻覺得外頭嘈雜,像是在摔東西,是在爭吵。她讓芳菲趕緊出去看看,在一條小路相隔的地方,什麼事情都瞞不過後院。

芳菲回來後,並不是一個人,而是帶著被人扯亂了衣衫的陸秋綰。

春日日頭好,衣衫也單薄,江枕月一看到陸秋綰身上藍色的衣衫都被扯壞,連忙幫她攏好,護住了她的身子。她看到陸秋綰渾身顫抖,隻能緊緊地抱著陸秋綰。

“這是怎麼了?”

“小姐,外頭的人說是奉了陸大人的命令,來找二夫人興師問罪的,”芳菲也著急慌亂,她說,“我剛去二夫人院子裡頭,就看到陸小姐跑出來了,那裡頭全是壯漢,院子裡全是碎的花瓶瓷器,門口守著的人不讓進去,隻說硬闖就要打死。”

“見到二夫人了嗎?”江枕月問。

“沒有,一點沒見到。”

“我娘在屋子裡頭,”陸秋綰抓住江枕月的手,搖著頭,“江枕月,救救我娘,她要死了,那些人是會弄死她的。”

“你彆急,先坐下來,把事情說給我聽,你說了我才能救你娘。”江枕月忽然意識到有些不對,但她必須穩定下心神來,她握住陸秋綰的手,讓芳菲給她倒了一杯熱茶。

“我娘正在屋子裡頭梳妝,前些日子她不是出門了嗎,你是知道的,”陸秋綰端著茶盞的手也顫抖著,她不想要喝茶,放在了桌子上,“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就闖進來那些人,我娘就讓我趕緊出去。”

“他們來了便摔東西,說我娘親不是好人,說是陸大人來的,今日要弄死我娘。”陸秋綰聲音都要哭了,她忍不住流眼淚,抓著江枕月的手都在痛。

“我在外頭聽著,隻聽到他們說什麼我娘親偷人了,說我娘親不是好人。我娘,會不會死啊,江枕月,那日你和我娘說了很多的話,你是不是也知道什麼,我娘她真的......”

後麵那幾個字,陸秋綰沒好意思說出口。

江枕月知道,陸秋綰從小養尊處優地長大,她的教養並不允許也不敢讓她相信,她的娘親,能做出那樣的事情來。

陸秋綰被教得很好。

“你彆出去,在這裡彆動,我去你娘那裡去看看。”江枕月不放心,特意讓芳菲看著她,不要讓她出門。

如果是這一日......

江枕月才剛邁入二夫人的院子就被人拉住,她一轉頭,就被一道力量狠狠握住腰,推到了旁邊的假山暗處。

熟悉的香囊的味道,鑽進江枕月的鼻子裡去。

江枕月看向溫霽雲:“你怎麼在這裡?”

“陸大人讓我來的,”溫霽雲看著要闖進去的江枕月,冷冷地提點道,“你不能進去,若是你進去了,會惹禍上身。”

“周知念是怎麼被發現的,是你向陸守仁說的?”江枕月不得不這樣猜測,知道這件事情的,隻有她和溫霽雲。

但她又搖頭:“不對,不是你,如果是你的話,陸大人便會疑心你和後院聯係緊密。你必定不會暴露自己,得不償失。”

那隻能是陸守仁自己發現了這件事情。

可是陸守仁如何發現的呢?

“陸大人,並不是如你所見的那樣,隻貪圖美色,”溫霽雲緩緩說道,“他能做到今天的這個位子,並不是隻靠著關係,他也不會放任自己的後院中的人,和任何人有染。”

“所以,周知念的事情,陸守仁一直都知道?”江枕月瞪大了眼睛,“溫霽雲,所以你那日也並不好奇,甚至能告訴我,和她私通的人是誰。”

“陸大人沒有拆穿周知念,是在等,而今日是他精挑細選的日子。”

溫霽雲點了點頭,這裡僻靜,又有假山依傍,屋子裡頭摔東西的聲音又大,是聽不到他們的聲音的。

“為什麼,溫霽雲,告訴我為什麼?”江枕月不明白,若是氣憤周知念的心不在他的身上,自然是一刻都忍不了的,可是陸守仁忍住了。

“二夫人私通的人,是刑部侍郎的愛子,李蕪知。”溫霽雲的話,一字一句,都紮進了江枕月的心裡。

刑部侍郎,不是常人,又是官場,又是那些所謂的人情世故。這一切,都是陸守仁為自己的前程鋪的路。

“陸大人,是要扳倒刑部侍郎嗎?”借小小女子的手,也就有了由頭,那麼周知念算什麼?

“陸大人起初周知念和李蕪知的事情後,也是暴怒的,隻是刑部侍郎並不是尋常官職,朝堂相見,總是有要權衡的東西的。二夫人對陸大人來說,也沒那麼重要,於是陸大人便想著,等有朝一日,找個由頭,壓製住刑部侍郎,算是敲點,也算是試探。”

“因為刑部侍郎李大人,上書諫言皇上,不要放權太多給陸大人。”

陸守仁的狼子野心朝中的人都是知曉的,也許皇上也是知曉的,隻是並無由頭好牽製陸守仁。刑部侍郎的話也許是皇上的心裡話,但是陸守仁終歸是不能怪罪皇上的,心中不痛快的,隻能將所有的氣都撒在刑部侍郎的頭上。

也偏偏是刑部侍郎的兒子不爭氣,萬花叢中都是他沒見過的世麵,一眼便折服於周知念的身段和模樣,被陸守仁抓到了機會。

也是周知念的命運如此,不甘心寂寞,遇到了李蕪知,不知悔改,落得這樣的結局。

若這之中,周知念有過一點想要抽身的念頭,及時止損,她都能活下去。

江枕月閉上眼睛,前世裡那些下人的流言鑽到她的耳朵裡去,他們拚湊出來了不知真假的周知念的結局。這一世,一牆之隔,江枕月親自得見了周知念真正的結局。

仔細聽還能聽到屋子裡頭有微弱的哭聲,還有辱罵的聲音,這聲音是開過的嗓子,是練過的,隻是這聲音變微弱了,慢慢變小了,而後是無聲。

明明有更好的法子的,周知念明明是可以不死的。

陸守仁明明可以先和周知念交心,若是想要朝堂爭鬥也行的,陸守仁可以讓周知念偽裝陷害刑部侍郎的。周知念聰明,為了活下去定然也會想到假戲真做,卑劣一點也是可以的。可是陸守仁沒給周知念這樣的機會,為了他的朝堂爭鬥,為了他的麵子,陸守仁選了最下策。

不過是因為陸守仁根本不在乎周知念是不是會死,他並沒有那麼喜歡周知念。

“溫霽雲,我若是此刻進去,也無濟於事是不是,這一場布局,陸守仁就沒想著周知念能活著出來對不對?”

“陸大人說,往日情分總是有的,但錯事是二夫人先開的頭,難保以後不會再犯錯,從一開始她就不應該活。”

要她死是因為曾經愛過她幾分?

荒唐,真是荒唐,愛便是愛,若是真的愛,怎麼會讓人死呢。

江枕月見溫霽雲還要攔她,她冷笑著看向溫霽雲:“我此刻也不能挽回什麼,陸大人已經得償所願了,我隻是想要去看看她最後一眼。”

“我攔你,也是害怕你看了,心裡會難受。”溫霽雲無法,江枕月一定要去的,他隻能鬆手。

他在門口故意高聲道:“小夫人,您不能進去,還請您立刻回屋,這裡不乾淨。”

江枕月沒講話。

裡頭的那些壯漢抬著架子出來,那上麵躺著的估計就是周知念。他們看到溫霽雲在門口規規矩矩著行禮的樣子,又看到江枕月那一臉的愁容,就明白了江枕月是剛來這裡探聽情況,被溫霽雲攔住了。

“小夫人請回吧,這裡不是什麼好地方,陸大人知道了,是會生氣的。”

“我有東西落在二夫人這裡,想要來取的,不知道能否通融。”江枕月明知周知念已死,卻不得不這樣演戲,她的目光無時無刻不在那架子上,她眼眶紅了,可是不能落下淚來。

“不能,府上可以再添置,這裡的東西都被砸了,以後也會封住的。”

江枕月不再說話,她看著那架子被抬走,看著那些人封鎖了屋子,清掃不停歇。

從今後,這裡不會再有一個清晨起來就要吊著嗓子唱戲的人,也不會有扭著身子,不懼那些規矩笑著喊她江姑娘的人了。

原來上一世的周知念是這樣死的,私通男子有罪,被當作棋子是可憐,這府上從來沒有人徹底地了解過她,可憐過她,也從來都沒有人救過她。

聲音漸漸變小,最後歸於平靜。

江枕月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在她身後的溫霽雲開口:“江枕月,你在這裡站著,是沒有用的。陸大人不會為任何人停留,也不會有善心大發。”

善心,是沒有用的東西。

可江枕月從來被教導的,都是向善。這個世界欺辱了善良的人,反倒叫這些壞人叫囂於世,風光得意。

憑什麼?

“溫霽雲,你高中科舉,宦海浮沉三年,這種事情是不是都司空見慣了?”為了前程,為了榮耀,為了能夠讓人恭敬地行禮,可是內裡都是肮臟,說不出來的陰暗和荒唐。

“我混不明白,沒有陸大人厲害。”溫霽雲自嘲地說著。

“正因你沒混明白,所以才和陸大人不一樣。你和陸大人不是一路人,也不應該成為他的心腹,還是說,你已經麻痹了,自甘墮落,願意和他為伍,追逐名利?”

但凡是有些骨氣的人,都不會。

這些年來,溫霽雲被人詬病,戳著脊梁骨的都是因為這個,旁人更是戲言就算是才華橫溢又能如何,還不是當了彆人的一條狗?

溫霽雲從來都不在意這個,但是這話今日偏偏是從江枕月的口中說出來了,讓他沉默,讓他回想起了過去,從前種種。

名士的隕落,不過是尋常的爛俗故事,哪裡有那麼多才子佳話呢,那些都是寫在話本子上騙人的,溫霽雲早就不信了。

“江枕月,我......”

“我若是你,我定然不會真心歸順陸守仁的,我隻是看見了這一樁糟心事,都受不住,都會看不上陸守仁。”

更何況是在陸守仁身邊,成為心腹的溫霽雲呢。

江枕月記得她才認識溫霽雲的時候,溫霽雲身邊,也有陸守仁的眼線,陸守仁不信任溫霽雲。

“溫霽雲,你之前問過我,想不想要殺了陸守仁。那日我並無這樣遠大的想法,也不能告知你我的回答,但此刻我能回答你了,若是你還想,我便與你同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