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假期的最後一天,商場中的人還是很多,還沒到晚飯的時間,四樓的一些餐廳就已經排起號了。
“這個店裡的包都好醜,走吧不在這看了。”艾佳妙隨便掃了一眼,沒一個能看的,無聊地對著鏡子撥頭發。
溫予睬眼神搜尋著,踮腳從頂上的櫃子上把包拿下來,端詳幾下覺得還行。
是一個棕色斜挎皮包,款式很老,外表沒什麼裝飾,隻印了品牌的logo,金色拉鏈很方便,也很簡潔。她先前一直說要買個包出門裝手機,想著等店裡打折結果現在都沒買,溫予睬摸著質量可以,“我給我奶奶買,這個怎麼樣。”
艾佳妙也順手摸了一把,“還可以,摸著挺舒服的。”
溫予睬也表示讚同,低頭把拉鏈拉開看看空間。
看她已經有了想買的表情,導購員幾步上前介紹,“這款送給長輩就很合適啊,雖然空間不是很大,但老人出門也不帶什麼,裝個手機裝個錢包就行……”
這人是不是一直盯著她們呢,那她剛才說這店裡的東西醜……艾佳妙不吭聲了,表情略尷尬。
溫予睬買東西向來比較隨性,第一眼挑中的要是合適就買了,她點頭,“就這個吧。”
“好嘞,您這邊結賬,我給您包起來。”導購員笑著往收銀台走,彎腰從櫃裡找到品牌的禮盒。
溫予睬剛把付款碼打開,看到她的動作,說:“不用包,拿個袋子裝著就行了。”
“就這樣裝啊?”導購還示範了個把包裝進袋子的動作。
“嗯。”溫予睬點頭。
“……好的,一共是五百九十九,去掉新用戶優惠二十元,五百七十九元。”收銀台的員工拿了掃碼槍準備收款。
手機顯示扣款成功後,溫予睬拎上袋子,“謝謝。”
剛結束的那場電影質量不錯,起碼看著不尷尬,再加上晚上就要去搞大事,艾佳妙心情挺好,挽著她胳膊邊走邊說:“我們晚上在哪吃飯。”
溫予睬說:“我得回家吃,看你去哪,跟我一塊還是在哪等我。”
“一起唄,正好吃完就從你家那邊去酒吧,還近。”她說。
“嗯。”兩人商量好,溫予睬想了想說:“我家客廳空調應該沒開,你做好吃飯的時候隻能吹風扇的準備。”
艾佳妙不在意地說:“風扇就風扇唄。”
“我奶奶做飯挺鹹的。”她又說。
“又不是沒吃過,多喝點水就行。”艾佳妙屁股懟了她一下,“你是不是就不想我跟你一塊回去,我告訴你啊,你家就是我家,我想去就去。”
“誒喲。”溫予睬被懟得一踉蹌,“哈哈”笑著求饒,“行行行,你家你家。”
艾佳妙這才滿意,順手一撩頭發,十足的女神範。
走出商場後,為了省時間,溫予睬打了個滴滴,在等車到的那十幾分鐘,一直都在重複著一個動作——點進通話界麵,再退出。
直到坐上車。
直到走進小區。
直到登上電梯。
直到站在門口。
她的電話始終沒有撥出去。
艾佳妙站在她旁邊,問她,“開門啊,沒帶鑰匙?”
“等一下。”溫予睬有些躊躇,她站在門口,建設了一路的心理狀態,現在還是不知道該怎麼麵對。
艾佳妙問:“你咋了。”
“中午跟我奶奶吵了一架,還沒緩過來。”她站得筆直,肩上挎著自己的包,手上還拎了個新的,隻是把吊牌通通拆掉了,連同先前裝包的袋子一同丟進了小區垃圾桶。
這事艾佳妙熟,但她都是跟爸媽吵,不過她都是故意表現得氣憤,等人給自己哄好,從來沒像她這樣不敢麵對,“為什麼?”
她就是擰巴,提議道:“要不你先進去,說我在後麵,等會再回來。”
艾佳妙看看她,開了手機說:“算了,你接著緩吧,我刷會微博。”
她從包裡拿了鑰匙,幾次要塞進去還是沒成功,低著頭歎了口氣,怎麼那麼沒出息啊溫予睬。
“哢噠——”
開門的聲音。
“回來這麼早,我剛準備去買點東西。”
張得玲的聲音。
溫予睬猛地抬頭,看到她的麵龐後,心裡莫名又升起一股淚意,她低著眼,聲音壓抑著,“六點多了,你不是平常都吃很早嗎。”
張得玲的身體有些顫巍,像是也在壓抑著什麼,她說:“你不回來我怎麼燒火。”
溫予睬點頭“哦”了聲,把懷裡的包給她,“我從寢室收出來的,也沒怎麼用過,給你用。”
張得玲下意識接到手上,摸著就是好東西,沒忍住說:“這麼好的包買著不用,浪費錢。”
“買的也不貴,你用了不就不浪費了。”她說。
張得玲說:“我隨便買個二十塊錢的布包都能用好幾年,你還是自己收著。”
“我真不用,不好看,我也不喜歡。”溫予睬說著往門裡走,剛踏進門就感受到屋裡是涼快的,她停住動作。
“姐們兒,我請問呢你還記不記得是幾人回來的。”艾佳妙剛一直被卡在門後麵縮著,她走出來,甜甜笑了個,“奶奶,我來蹭飯了。”
“好,好。”張得玲又笑又驚喜的樣子,連忙拉著她手進門,還給了溫予睬一肘,“半天不說。”
“忘了忘了。”她笑,換好鞋說,“你穿這雙。”
艾佳妙衝她撇了撇嘴,換好鞋後就很不客氣地奔去沙發躺著了。
溫予睬坐到她身旁,看向沙發旁的空調,上麵的燈正亮著。
她靠在抱枕上,心裡不知道什麼滋味,是因為知道她要回來,所以特意開著等她嗎……
“還糾結嗎。”艾佳妙問她,“這不是跟以前一樣,沒差彆啊。”
溫予睬笑著,眼睛彎著,小聲說:“和好了。”
“溫睬,來把土豆皮削了,我來煮飯。”張得玲在廚房喊她。
“哦——”她起身過去,洗了手蹲到菜籃子旁邊。
艾佳妙閒不住,也跑來湊熱鬨,她蹲到旁邊,一削土豆就滑到籃子裡。
“哈哈哈哈——”溫予睬嘲笑她。
“削皮刀的問題,咱倆換個看看。”某人嘴硬。
溫予睬爽快地給了,“喏。”
依然是一削就滑。
“哈哈哈哈哈哈——”
“你再笑!”
“哈哈哈——”
張得玲看到兩個小蘿卜頭在那鬨,說:“有凳子不坐,非要蹲著,腿蹲著不累?”
“習慣了。”
“不累奶奶,蹲著舒服。”
倆穿著裙子的蘿卜頭接連回應。
張得玲笑了下,淘好米後坐到籃子那邊的小凳子,從袋子裡拿了豌豆剝,“誒喲,你們不坐我坐。”
艾佳妙還是覺得削皮這項目不適合她,換了剝豌豆的工作。
最後又變成仨人一塊剝豌豆。
有兩個人剝一點就塞嘴裡,導致剝了半天都沒剝成一盤。
溫予睬嚼嚼嘴裡的甜豌豆,突然說:“奶奶我跟你說,其實我快談朋友了。”
艾佳妙:“???”
她咋不知道呢。
“……真的。”張得玲一聽這話,臉上的表情有驚訝也有喜悅,“什麼時候的事。”
溫予睬低著頭剝豆子,“沒多久,就是我挺喜歡那個男生,我試試看能不能追上。”
艾佳妙都沒明白,已經開始狂吹了,“這肯定啊,放心追,絕對的。”
張得玲反而說:“談朋友要擦亮眼睛,人品好最關鍵,其他的都還好……”
溫予睬邊聽邊應著。
反而是艾佳妙被勾起了好奇心,沒再偷吃,三兩下剝出一盤,洗過手後推著她就走,“什麼情況啊,我怎麼不知道呢,誰啊,我認識嗎。”
她跟她奶奶之間沒有隔閡,今天的事其實已經過了,她沒必要再為了哄她不生氣而去浪費時間追人。但溫予睬回來後,看到她拿包的手都在顫巍,突然想起去年媽媽說過的話。
——你奶奶身體不好,活不到幾年了,你在家放聽話些,彆老跟她拌嘴惹她生氣。
之前她一直覺得她媽媽隻是在唬她,她從小到大都沒跟奶奶分開過,怎麼會不知道她的身體狀況呢。直到今天,溫予睬看到她精神不足的樣子,心裡隻湧出一陣害怕。
她害怕媽媽的話是真的。
所以她想,讓奶奶高興一些。
溫予睬說:“也不算喜歡,就是想談一場戀愛,而且目前就隻對他有追求的想法,對彆人都沒有,那就試試看吧。”
聽她說這話的意思,肯定是梁西陸,這都不用猜,艾佳妙覺得自己老聰明了,嬉皮笑臉的,“可以啊你,我雙手雙腳支持。”
吃過晚飯,張得玲站在門口,問:“星期六星期天還回不回來,我看要不要把你那四件套洗了。”
“回來啊,我不每周都要回來睡。”溫予睬說。
張得玲笑了,“行了行了,快走,走了我好清淨,吃個飯在我耳邊嘰嘰喳喳的。”
親人之間往往不需要太多話,他們有最親的血緣,最深的羈絆。
一個眼神,一頓飯,一聲稱呼。
誰對誰低頭,誰對誰道歉,一定要爭論的對與錯,好像都變得不重要起來。
RUINS酒吧離她家很近,導航顯示騎車要二十分鐘,兩人沒打出租,掃了個共享單車就過去了。
雖然近,但溫予睬從來沒進去過,她站在門口看眼時間,“剛剛八點,來早了。”
艾佳妙看起來倒是輕車熟路,挽著她胳膊就往裡進,“走,姐帶你去長見識。”
長這麼大,溫予睬還從沒進過酒吧,她也沒四處看,就餘光掃了眼,隻覺得裝修得比網上的酒吧要獨特一點。
入目就是鏡子長廊,天花板和兩側的牆都是鏡子貼的,燈光昏暗,她還對著鏡子理了理頭發,扒了半邊長發到胸前。
再往裡走,大廳分了幾個區域,外圍的沙發區,中央的大舞台,以及分布最多的高圓桌。
現在人已經非常多了,圓桌邊幾乎都站的有人,舞台上有樂隊在表演,沒唱激烈的搖滾,而是一首情歌,底下的觀眾還有合唱的,射燈規律地變換著光照顏色。
艾佳妙拍拍她手,“怎麼樣,不錯吧。”
沒預想中的那麼吵,溫予睬“嗯”了聲,本來隻是隨便一瞟,誰想到就心率飄升了,有些小激動,“那個那個,是不是那個——”
順著她的目光,艾佳妙看過去,連忙把手機拿出來對著照片瞅。
一樣的雞尾巴毛,一樣的黑襯衣,另一個人也穿的是黑夾克,即使酒吧裡沒什麼光線,她也依然很快下了結論,“就是他,化成灰我都認得。”
這倆小蘿卜頭,躲在一個圓桌旁邊鬼鬼祟祟,還多此一舉地同時拿頭發擋著臉。溫予睬掏出手機,光線太暗她也看不清,隻認得那個長頭發的發型,問:“確定是吧,那咱們什麼時候去啊?”
“等他們有什麼動作接觸,好給他逮個正著,我去逮詹讓群,你去逮那個男的。”艾佳妙舉著手機準備拍兩張照片,“喲嗬,還帶了個女的來,給他倆打掩護啊。”
話音剛落,長毛男的手搭在了夾克男的肩上,艾佳妙一個激動,拔腿就衝,“走走走——”
溫予睬牢牢盯緊夾克男,伸著手就上了,一把揪著他的後脖領,怒氣衝衝,拽了吧唧地大罵,“你一男的做小三,要不要——”
“臉……”
看清他臉前,她確實很有臉,看清他臉後,她嘴裡的臉虛得直顫。
恰巧綠色的燈光閃過,兩人的臉都綠得出奇。祁廈的後脖領子還被她揪在手心,他盯著她,不知是被氣笑了還是怎麼,唇角扯出抹薄笑,散漫道:“罵挺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