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碾過地上的枯枝,幾片黃葉跟隨著向前。
“小公子,你叫什麼名字啊?”莫涵桑笑盈盈問道。
“我叫陸離有一個表字卿諳”陸離應答。
“卿~諳~好聽好聽,對了,我叫…“
”莫涵桑話還沒說完整,就被陸離打斷,他搶先一步脫口而出“涵桑!”
話畢,看到涵桑睜大圓溜溜的眼睛盯著他瞧,霎時,他低下頭,光潤帶笑的臉突然斂住了笑意,顯出一點莫名其妙的拘束,隨即,臉頰驀地紅了起來。
隨即撇過頭,不敢直視莫涵桑,見狀,莫涵桑噗嗤笑出了聲,“哎呦喂,卿諳,你臉紅什麼?莫不是驚豔於我這沉魚落雁之容,哈哈哈哈哈”
沉魚落雁,這不是形容女子的嘛?莫涵桑這對號入座的,有點難評!
莫涵桑還未意識到自己的言辭有何不妥之處,陸離已然抬眸一望,湊得近些,近到二人幾乎是鼻尖相依,連對方的呼吸聲都聽得真切。
頃刻,陸離猛地拉開二人那親密無間的距離,開口說“嗯嗯,沉魚落雁,甚美!”
莫涵桑剛剛還大放厥詞的胡言亂語,霎時間,煙消雲散,他的臉頰驟然升起一抹紅,迅速蔓延至耳根,如春水蕩漾,像似心中蘊藏的情感無法言說。
莫涵桑都不知道自己是因為那句“甚美”而臉紅,還是因為剛剛兩人的距離太過近了,空氣都凝固了。靜到他連自己的心跳都聽得真真切切。
這時,簾子後的黎昭開口說“陸小公子,你既有名有姓,那又為何是那般模樣,渾身血汙還怪嚇人的,如果不是心懷叵測,那就是彆有癖好了”
這話裡話外,不都是在暗諷陸離居心叵測嘛,果然啊,黎昭真是不愧語言藝術大師這一殊榮!
聞言,陸離的思緒回溯那日,漠北草原之上,血紅的晚霞正在漸漸消退,無數具還沒完全被沙石掩埋的屍體上盤旋著幾隻禿鷲,屍體上的箭直插入土,那斷了的長槍卻依然握在屍體手中,遠處,廝殺呐喊聲不絕於耳…
“卿諳!小心”陸邑一揮破風,擋住羅刹老毛子的長矛,隨即將陸離護在身後。
“父親,事有蹊蹺,那戰書有問題!”陸離一邊揮劍殺敵一邊說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
大戰前,戰書是西涼人下得,但是到了開戰之時,本應在漠北正北麵的羅刹國將士—老毛子,卻憑空出現在戰場之上,與西涼人並肩作戰,原本漠北王府隻需單線作戰,劍指西涼即可,而今卻兩線開戰,就算是多麼勇猛的雄鷹,也難以顧頭又顧腚。
萬人坑,那麼深,陸離也不過才十一歲而已,那無數將士的血都要將他淹沒,他也累了,身上無數被刀劍劃開的傷口,皮肉綻放著數朵紅花。
可突然,他感覺有人抱住了他,那是他的父親陸邑,陸邑臉上裹挾著腥臭的血,已讓人看不清麵容。他踉蹌站起,用儘最後一點力氣,托著陸離將他送了出去。
“卿諳,你要好好活著,替我和你母親好好活著…”
廝殺聲漸停了,陸離一睜眼,那馬革裹屍的場景已經不複存在,聽到看到的是的縹碧色的青竹,瓊色的白雲,和潭水邊溪流潺潺的聲響。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於是漫無目的的走了很久,直到那個夜晚,遇見了莫涵桑…
簾子背後一直無人應答黎昭的話,黎昭感到有些憤怒,於是怒道“陸離!你爹娘從沒管過你嗎?什麼叫禮貌?懂不懂?我問你話呢?”
爹娘,這兩個字深深打在了陸離的心裡,他的爹娘已經在漠北戰場上再也回不來了……
涵桑看出陸離的難過,輕輕用帕子,為他拭去眼角的淚水,那是一塊縹碧色的帕子,陸離記住了,他喜歡這個顏色,自他從死人坑中出來後,第一眼見到的都是這兩個富有生機的顏色,他深深的愛上了這種顏色,這是他的光,這是他的希望,這是他的未來……
“阿昭哥哥,我們現在到哪了?”莫涵桑問道。
黎昭心裡雖有氣,但聽到涵桑的話,心裡也明白了,自己不該再多問。
於是說道“已經出了雲歇山,再走十裡便是暮路城,舟車勞頓,怕那個小子也受不了,我們今晚暫住客棧吧”
一切又恢複了平靜,黎昭默默的趕著車,莫涵桑和陸離相視一笑,便都閉上眼,小憩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