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聲定睛，鴨舌帽下，顧昱珩標誌性的藍瞳映入眼簾。

她不由長舒一口氣，“顧總，你怎麼在這？等我去把第三個保安搞定……”

“怎麼搞定？”顧昱珩示意她看看自己無力的胳膊，還有被他抓在手裡都無法掙脫的手腕。

夏嵐一時語塞。

顧昱珩沒有放開她的手腕，反而向她逼近了一步，眼神裡帶著探究，直直看進她的雙眸：“你……是不是有黑暗恐懼症？”

夏嵐愣了一下：“哈？現在就很黑啊，我不是好好的嗎？而且之前顧總又不是沒跟我一起在昏暗的地方呆過，畫廊、夜間航班，都不怎麼亮吧。怎麼突然這麼問？”

顧昱珩顯然沒有被說服，看向她的眼神更加犀利而直接，“黑暗恐懼症也有不同種類不同程度。據我所知，有一種無光恐懼症，隻有在密閉空間且完全沒有光線的時候，才會發作。”

夏嵐笑了起來：“原來還有這種病啊……那個，顧總，你能不能先放開手，我手腕被你抓得有點疼……”

男人手上的力道放輕了些，卻仍不肯放手。灰藍色的瞳仁在昏黃路燈的渲染下，呈現些許綠色，好像一個能看穿對方心聲的精靈。

夏嵐試著掙脫幾次都沒成功，有些氣惱，也抬眸怒目對峙。

兩人僵持了幾十秒，一陣眩暈感突然襲來，夏嵐有些脫力地踉蹌了一下。

顧昱珩忙將她扶住，目光裡的犀利與探視變成關切。他盯了她一會，確保她狀態沒有異常，才終於斂回了視線，輕歎了口氣，像是在這場對峙中認輸了：“走吧，去看看今天的戰利品。”

“監控錄像和id進出記錄還沒清理。”夏嵐提醒道。

“已經搞定了。”顧昱珩遞給她一塊手帕，示意她擦擦頭上的汗，“陸氏似乎對id卡進出係統非常有信心，逃生樓梯沒有安裝監控。所以我看到你進入逃生樓梯後，就開始操作了。那個保安回來之前，已經弄好並撤出來了。”

夏嵐還是沒接手帕，用手背在額頭上摸了一把，驚訝道：“這麼快！？”

顧昱珩輕輕拍了拍她肩膀，聲音又恢複了往日的柔和：“放心吧，掩護任務已順利完成。你現在能自己走嗎？”

在隊裡體能大賽連年奪魁的夏嵐頭一回聽彆人問自己這話，不由覺得好笑，眉梢一挑，打趣道：“怎麼？要是不能走顧總還打算背我回去？”

沒想到，顧總態度非常認真：“可以背，也可以抱，你看哪種姿勢你比較舒服。”

“哈，選擇還挺多……”夏嵐沒想到他竟然當真了，有點意外，不由笑了出來。

很快，這笑容在她讀到彈幕區的內容後開始凝固。

【姿勢？】

【舒服？？？】

【他倆在說什麼？】

【這人怎麼回事。女主還是少跟他說話吧。金毛生氣.jpg】

【我也覺得顧總在開車，但他倆正直的表情讓我找不到證據。】

【大眼蛙人呢？怎麼不發“坐等黃豆同學倒立吃屎了”？白兔八卦.jpg】

【坐等黃豆倒立吃屎。樓上彆搶我台詞。大眼蛙喝茶.jpg】

黑色的字，怎麼越看越黃啊……原本沒覺得奇怪的對話，讓他們一說就變了味。

“哈……”她尬笑幾聲，“開玩笑的，開玩笑的，我不僅能走，我還能跑。趕緊走吧，趕緊走吧，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夏嵐說著已經飛速轉身走遠。

十五號下午，海莉的招標會如期舉行。

吳小魚在夏嵐的辦公室焦慮地來回踱步。

“小魚，你彆轉了，我頭暈。”夏嵐抬頭瞥了她一眼。

“夏總，你怎麼這麼淡定啊。你不焦慮嗎？”小魚又踱了兩圈。

【她都開卷考試了，有什麼好焦慮的？】

【招標會顧總沒帶夏嵐去？還要對外隱藏她的身份嗎？難道還要繼續利用我們女主嗎？】

【……彆刀我啊喂……白兔落淚.jpg】

在小魚轉到第237圈時，夏嵐的手機突然響起。

“顧總！是顧總的電話！”小魚激動的湊上前來。

夏嵐被她嚇了一跳，無奈地看了她一眼，滑動接聽鍵：“顧總？”

“夏總。”聽筒裡，顧昱珩帶著笑意的聲音撓得夏嵐耳朵有點癢癢的，“通知畫行員工，晚上慶功宴。”

“好嘞。”夏嵐向一臉緊張的小魚比了個大拇指，瞬間，小魚開心的尖叫傳遍了整個樓層。

慶功宴選在離公司不遠的一家中式酒店。

畫行順利拿到第一筆大單，每個員工都很開心。

隻有夏嵐興致缺缺，心不在焉。

下午接到顧總報喜電話不久，她就收到了陸京年的短信求安慰，說有一個很重要的競標案子失敗了，心裡很難受，想約她見一麵。

夏嵐當然不會因為他就鴿了慶功宴的，她回複地很乾脆：晚上有事，改天再見。

反正他也不止她一個女朋友，她沒空，封小姐說不定有空。

進酒店包廂前，夏嵐又接到了陸少的電話。男人的聲音裡帶著哽咽，說因為自己的失誤，被父親訓斥了，很難過，想聽聽她的聲音。

夏嵐聽著對麵的哭訴，心下不免冷笑：光鮮亮麗的一麵展現給封小姐，淒涼悲慘的時候想起我了？

“你冷靜冷靜，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夏嵐用原劇本裡他敷衍女主的話搪塞了幾句，便掛斷了電話。

不過，敷衍歸敷衍，她並不是個糊塗的人。她很清楚，陸京年確實又渣又慫，活該被罵，但不是被他控製欲強還愛背後刷陰招的惡毒父母罵。

換句話說，如果在一個更加開明的家庭裡成長，陸京年可能真的會成為一個四好男人。他在感情上的不負責不作為，根源雖在他軟弱的性格，卻也與他的原生家庭脫不開乾係。

夏嵐並不心疼陸京年。她隻是更氣憤陸氏夫妻。

想到這，她開始在心裡謀劃如何利用拿到的證據扳倒陸氏集團。

“夏總不舒服嗎？”顧昱珩聲音溫和，將她思緒拉回當下。

“沒有啊。”她笑著搖搖頭，端起果汁。

正在這時，手機響了，是張叔的電話。

猶豫幾秒，她拿起手機匆匆走出包間。

“張叔？什麼事？”

“夏嵐。陸少爺又喝醉了。他現在在你家門口，說什麼都拖不走，非要在你家過夜。你要不再來把他扛回去？”張叔現在是徹底把她當壯丁抓了。

她無奈歎了口氣，要是在彆的地方可以不管，在自己家門口，不免影響了鄰居休息。

“好吧，我這就回去。”

掛斷電話，顧總的聲音從背後響起：“是陸京年？”

“嗯，據說在我家門口喝醉了，我回去處理一下。”說話間，夏嵐有些心不在焉地。

顧昱珩突然長腿疾行幾步，擋在她身前，語氣深沉又直接：“彆去。”

“什麼？”她有些意外。

“你不是說……跟他和好是為了行動嗎？”男人聲音裡的衝動愈發明顯，“行動結束了，該分手了吧。”

聞言夏嵐愣了一下，隨後嘴角扯起一抹客氣又疏離的笑：“謝謝顧總如此關心我與京年的感情問題。作為同樣被利用的人，我想我今天還是應該去看看他。你說呢？”

顧昱珩神色一滯，沉默片刻後，側身放她離開。

這段沉默，讓夏嵐心裡泛起一抹不易覺察的酸澀。眼前的路被讓開，她自嘲地笑了一下，垂眸前行

擦身而過的瞬間，顧昱珩突然開了口：“夏嵐，我好像喜歡上你了。”

他的聲音喑啞而急促，“不要再回他身邊……”

夏嵐腳步頓住，看向身側。

她企圖分辨這突如其來的告白裡有多少真情實意，又有多少利益考量和負氣衝動，但是分辨不出——顧昱珩垂首立著，眸子低垂，看不清神色。

她突然想起陸京年來。

一個是向父母隱瞞她的存在，一個是向競爭對手隱藏她的身份。

一個為情，一個為事業。

所求不同而已，惡劣程度難分伯仲。

她斂眸冷聲回道：“至少，在他身邊我不用隱藏身份。”

說完，她轉身離開，腳步決絕。

【……】

【顧總告白了？】

【顧總被拒絕了？】

【可是偷陸氏競標書不是女主自己要求的嗎？為啥還要怪顧總利用她嘞？】

【要求就同意啊？你要求表演倒立吃屎來賺錢，你媽會同意嗎？真正愛你的人哪舍得利用你呀。】

【……黃豆無語.jpg】

【說實話，黃豆同學，你聽到女主拒絕的時候，鬆了口氣吧。大眼蛙壞笑.jpg】

【張叔該不會是係統警吧。金毛思考.jpg】

趕到家門口時，陸京年已經倚在夏嵐家門口睡著了。

張叔蹲在他旁邊，指間香煙明滅。

夏嵐：“……”不是，你是打定主意等我來扛人是吧。

她上前打算將陸京年扶回車上，誰知剛一靠近，陸少就醒了。

“嵐嵐，你回來了。”他一見她就笑起來，掙紮著坐直身子。

夏嵐沒有搭話，作勢要扛他起來。

“彆讓我回去。求你了。”陸京年抓住她的袖口，抬頭看著他。他深邃的眼睛此刻哭得有些浮腫，眼神卻很清澈，看著讓人著實不忍。

夏嵐心裡一軟，起身打開屋門，對張叔道：“今晚就讓陸少住這兒吧。明天早上您來接他。”

將爛醉如泥的陸京年扶進屋扔進沙發，她抱胸蹙眉歎了口氣，“今晚看來隻能回公司睡沙發了。”

正想著，陸京年口袋裡的手機震動起來，帶著錢夾一起滑出口袋，掉落在地上。

手機還在繼續振動著，屏幕上來電顯示寫著“封羽欣”三個字。

是陸太中意的未來陸家兒媳。

夏嵐拿起手機，按住接聽鍵上滑，動作做到一半，卻搖搖頭，將手機放回桌上，又撿起掉落的錢夾。

視線停在錢夾裡空空如也的透明夾層——原本安放在那裡的女主和陸京年的合照，現在已經不知所蹤。

神情冷卻下來，她拿起仍在振動的電話，毫不猶豫地接聽。

“封小姐，你好，我想我們有必要見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