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不喜歡班裡的一個男生。

原因很簡單，也很幼稚——這個男生常居年級第一。

她每次都考不過，每次都要被父母問候一下，當然，這問候隻是表麵意思，但問多了也會煩。

她很煩，所以她不喜歡這個常年考年一的男生。

嘉在高二理科一班，班裡很多同學和她是一個初中的，就是這是高中從初中直升上來的。

外校考進來的不多，但也不少，一個班裡20%是外校來的。

但不管怎樣，來了就是一家的了。

嘉的後桌是個體育生，校籃球隊隊長，這幾天在忙著訓練，學校籃球隊最近要和死對頭高中打比賽，爭奪決賽名額，近期非常忙，隻能在學校籃球場和食堂見到這幫人。

體育生的同桌就是年一，年一是外校來的，他們那屆中招考縣一，省五。

嘉中招考失利，踩線進的高中普通班，後來殺到一班。

她在班裡的人緣還算好，不可避免地，她被冠上“萬年老二”的稱號。

明天是高二下學期第一次月考，嘉回去刷數學題到晚十一點就睡了。

另一天她起床有點晚，然後發現好事兒來了。

她有點嬌氣，月經一來肚子就疼，需要暖寶寶暖著，但早上她走的急，沒來得及拿，步行去學校，路上感覺春三月不多冷，也就沒去買。

上午平安度過，中午她和同學一起在學校食堂吃炸雞漢堡，下午第一場考數學的時候，她肚子開始抽痛。

她的杯子是保溫杯，暖不了肚子，最後實在受不了，請假回家了。

她其實也沒有很在意校排名。

回家的路上，嘉迷迷糊糊地想。

去醫院檢查，急性腸胃炎，嘉在醫院掛了幾天針。

周一恢複健康，嘉去學校，成績出來了，嘉看了看考試那天上午的分數，習慣性掃了眼第一行，記了下，沒再多看。

年一依舊是年一。

嘉非常不喜歡體育生。

他喜歡揪她頭發，特彆是數學課上。

跟他講了幾次，和老師說過換座位，沒用，然後她回家把頭發剪了，齊耳短發。

嘉剪了齊耳短發之後，體育生果然不再煩她了。

接下來的許多時間，嘉在刷題，一些時間她在背書，剩下的時間就是日常瑣事了。

嘉的同桌有一天跟她說，她看起來很在意考試成績和排名，似乎總是想要壓年一一頭，但有時又看起來不像，雖然她和年一毫無交集，也極少會問年一題。

嘉笑笑，把分散給同桌的精力抽回來。

同桌小聲嘀咕：那感覺明明是，這種人不配讓我趕超。

高二下學期第二次月考成績出來了，嘉意料之中地考的不錯，年一意料之外地發揮失常。

嘉拿到了她入高中以來第一個年一。

晚自習，體育生不如往常，沒騷擾嘉，嘉清淨許多，沒注意過班裡同學的動作。

期中考快來了，她想通過這次考試參加縣數理競賽。

她正在研究去年數學競賽壓軸題，突然身後一聲響，似是椅子被踹翻的聲音。

嘉懵了一瞬，聽到體育生大喝：你他媽還是不是兄弟！

當初的年一，如今的年三十八，狼狽地跌坐在地上，體育生一拳呼過去，他鼻梁上的眼鏡被打歪，臉頰迅速地紅了起來。

四月中旬，微風悄悄卷起柳樹枝條，年三十八沒回話。

嘉去扶他。

班長去辦公室找班主任。

再沒其他人多說話，也沒有其他任何動作。

年三十八始終低著頭，體育生熾熱的目光落在嘉扶著彆人的手上，也不說話了，往前兩步提著年三十八去班主任辦公室，嘉沒跟著。

她知道，體育生不會再跟年三十八動手。

她知道。

體育生的成績其實很好，如果把精力全放在學習上也能學出個漂亮的花，但他籃球打的比學習出色，因為他喜歡籃球。

嘉聽說，體育生帶隊和死對頭學校打球的那次，贏了。

所以接下來幾個星期，不見校籃球隊隊員。

他們去省裡打比賽了。

年三十八和老師請了兩天假，又回學校了，他鼻梁上貼了創可貼。嘉見了，不說話。

年三十八輕輕笑了下，很小心地沒遷到傷口。

嘉便轉頭刷題了。

日子一晃眼就過，高二期末考嘉的成績突出，成功入選高三培優部。

嘉高二參加的數理競賽得了二等獎，高考加十分。

嘉的父母很高興，平時給嘉的零花錢翻了個個，從15元翻到51元每個月。

嘉對此表示你們高興就好。

高三後，嘉和當初的年一後來的年三十八如今的年一以及當年的體育生又分到了一起。

他們兩個還是玩的那麼要好。

體育生見了嘉，揮了揮手，說：咱們繼續做前後桌呀。

他聲音爽朗，嘉搖頭也乾脆。

她的頭發留長了，長到了肩膀。

嘉坐在第一排靠窗位置，人緣一如既往地好，人也一如既往地樂觀向上。

變故在高三最後一百天，嘉被體育生表白了。

體育生高二率領校籃球隊奪得省聯賽金牌後，退隱江湖，轉文化生，專心學習，現在已經和年一打的難舍難分。

哦，還有嘉。

一百天誓師會上，體育生作為年級代表發言，他上台前將演講稿撕了，站台上握著話筒跟嘉告白：高三理科一班的嘉同學，數學證明題的最終目標是證明，我想請問，我喜歡你該怎麼證明？

周圍的同學都在起哄，嚷嚷著酷斃了。

嘉眼睛沉沉的，同學們把話筒傳給嘉，有些同學在攔著老師，不讓他們切線路。

嘉周圍站著她平時最要好的朋友們。

年一把音響電源拔了，嘉看到了，她走到演講台前，輕輕地把話筒放在演講台上。

陽春三月，微風暖，鳥兒亂講話，天空破，漏雨。

高考那天，嘉的父母很緊張，但日常料理考試用具什麼的都沒出錯。

嘉高考正常發揮，考入她的目標大學。

年一成為很多人期待中的省理科狀元，當初的體育生也考的還行。

上天並沒有在孩子們的人生大事上開玩笑。

我指的是學業上的。

嘉去學校報到那天見到了當初的體育生，褪去校服的青澀，少年人的身軀愈發顯得硬朗。

他送他表妹來學校報道，他的大學在嘉的大學隔壁。

他見了嘉有些囧，正巧，嘉和他表妹分到了一間寢室。

於是他請吃飯，嘉收拾妥當後，應了。

吃過午飯，表妹去上廁所，嘉在門口等著，一會一起回寢。

當初的體育生跟她說了會話，沉默下來，硬著頭皮說：對不起啊嘉，當時沒考慮周全，讓你難堪，幸好阿年斷了電源，要不然……

嘉搖了搖頭，表示沒關係。

那時三伏天，陽光過於熱烈，一如曾照耀過她的夢中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