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張黎明的居所張燈結彩,人人臉上都洋溢著發自內心的喜悅笑容。
就連大龍經常光顧的煎餅攤的老板,都察覺出了明顯異樣。
這天,大龍史無前例地斥巨資點了個巨無霸煎餅,老板小心翼翼地給煎餅翻麵,不時瞟著一臉喜氣的大龍。
忍了半晌,老板終於還是悄聲問道:“誒,怎麼了,不過了?”
大龍手插著兜,猛一看還挺酷的:“說什麼呢,老子有的是錢!誒,你還能再給我加點裡脊嗎?”
老板擔憂地看了他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猶豫半晌,還是開口問道:“你確定最近沒什麼事嗎——”
大龍冷冷打斷他:“彆瞎打聽,攤你的煎餅。”
老板立刻知趣閉嘴。
畢竟,大龍他們這個道兒上的人,全身都是不可告人的秘密。
隨便動一動小手指,他明天就不知道噶在哪個陰溝裡了。
不過,就在他拚命往餅裡裝填午餐肉、炸雞柳、土豆絲、裡脊的時候,大龍突然開了口。
——語氣像極了背著人偷摸聊八卦的小學生。
“誒,我跟你說,我老板最近好像有點不對。”
老板動作一僵:接下來是我不花錢就能聽的內容嗎?
“他最近啊,咳咳,好像談戀愛了。”
老板心裡一個大霹靂,手一哆嗦,一塊裡脊肉差點沒掉地上。
大龍立刻心疼罵道:“誒!怎麼回事!彆浪費糧食——”
老板趕緊把煎餅裡小山一樣的午餐肉、炸雞柳、土豆絲、裡脊肉往內壓了壓,騰出點地方,麻溜地又一樣加了一點。
見大龍臉色稍微緩和,老板大著膽子問道:“……你剛剛說誰戀愛了?你老板乾了什麼來著?”
大龍腦海中依次浮現出那間終日緊鎖的房門、偶爾出來覓食,黑眼圈重得好像多晚沒合過眼的張黎明、還有躡手躡腳、兩頰緋紅的王小琪。
一切都太超綱了。
大龍總感覺腦子有點短路。
心不在焉地接過沉甸甸的煎餅,大龍有點神遊地說:“算了,當我什麼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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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之後,一切都靜悄悄的。
空蕩蕩的大廳裡,大龍一個人悄摸坐在角落裡,躡手躡腳打開塑料袋。
歪過頭,他虔誠地觀賞著塞得鼓鼓囊囊幾乎要破皮兒了的煎餅。
這兩天因為慶祝新年,大龍等人著實好好胡吃海塞了幾天,可是此時看到餡大皮兒薄、肉香四溢的煎餅,大龍眼裡還是溢出了幾天沒開葷的光。
誰知正準備嗷嗚一口咬下去時,身後突然傳來瘟神一樣的聲音。
“你乾什麼呢。”
大龍嚇得一個機靈,拿著煎餅的手抖了三抖。
待看清來人時,大龍火氣蹭地一下冒了出來,皺著眉,揮手驅趕道:“趕緊滾,彆打擾老子吃飯。”
阿卜望著流油的煎餅,十分響亮地咽了咽口水。
瘋狂抑製著不斷翻湧的食欲,阿卜低下頭,在大龍耳邊神秘兮兮說道:“大龍,我覺得你的老板好像有危險……”
話還沒說完,大龍蹭地一下站了起來,眉頭擰成一團:“什麼?”
阿卜迅速瞟了一眼樓上房門緊鎖的屋子,小心翼翼地說:“你不覺得這兩天他氣色很差嗎?”
大龍心裡再次閃過張黎明縱欲過度,呃不是,日夜操勞的疲憊神態。
於是他狠狠白了阿卜一眼:“你多管那麼多閒事乾嘛,小心腦袋。”
阿卜憂心忡忡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主要是,事情不太對啊,”說著,他再次瞟了一眼樓上,把聲音壓到最低:
“昨天晚上我起來去撒尿,路過他們房間的時候,聽見你老板……呃……怎麼形容呢……好像快死了一樣的呻|吟。”
啪嗒一聲,阿卜腦門上挨了一個清脆的腦瓜崩。
“哎喲!”阿卜一下子大叫出來,緊接著意識到大事不妙,趕緊捂住嘴巴,把尾音生生咽了下去。
“你是不是傻x啊你,阿卜沙卡·阿魯瓦力拉,你有病吧!”大龍氣到不知道該罵什麼詞好,“你們寫程序的,腦子是不是都瓦特了??”
“誒你這話什麼意思,”阿卜委委屈屈,“小琪不也是寫程序的,你罵人乾嘛把她也帶上……”
“你們兩個都有問題,”大龍冷冷打斷他,“我老板,絕世好男人!”
“可是她呢,嗬,上次招呼也沒打一聲,說走就走,害我老板接連幾天對著牆角默默垂淚……”
劃拉一聲,樓上大門霍然打開。
迎著阿卜和大龍驚恐萬分的目光,張黎明冷著臉走了出來。
寬肩上披著一件襯衣,流暢的肌肉線條若隱若現,溝壑縱橫的八塊腹肌欲蓋彌彰。
他一手搭在欄杆上,不怒自威的目光重重砸在二人臉上。
大龍迅速攥緊了手中油香滿滿的煎餅。
“大龍。”
“到!”大龍刷地站得筆直。
“過來一下。”
大龍:“……”
阿卜:“……祝你好運。”
語塞半晌,大龍垂頭喪氣地低下頭,猶豫片刻,看著一臉倒黴催模樣的阿卜。
長歎一聲,大龍把還沒來得及吃的煎餅鄭重托付給他。
臉上神情之肅穆,仿佛在臨終托孤。
這時,半掩的房門突然吱啞一聲開了,穿著睡袍一臉惺忪的小琪赤腳走了出來,柔順的黑發乖巧地垂在肩上。
她含著笑走到張黎明身側,攬過他的腰——
阿卜:“……”
大龍:“……”
——然後張黎明一臉幸福地看著她,很自然地俯身下去,輕輕吻上她的唇。
阿卜:“……!!!!”
大龍:“……!!!!”
一個深情的擁吻顛覆了二人的三觀,也閃瞎了二人的鈦合金狗眼。
纏綿過後,張黎明複又看向大龍,滿臉疑惑:“誒,我不是叫你過來嗎,你聾了?”
大龍全身汗毛乍起,整個後腦勺好像被千百根針紮了一樣,麻酥酥地疼。
他看著張黎明新婚小媳婦一樣的臉,很是費力地咽了下口水。
“老板,”大龍聲音乾澀異常,“你,呃,要不算了吧。”
完了我在說些什麼,大龍簡直想給自己一拳。
張黎明卻罕見得沒有跳腳生氣,語氣仍如春風一般:“怎麼了,是我平日太嚴厲了嗎?”
天啊,這還是張黎明嗎。
救命啊,啊啊啊啊!
大龍心裡簡直有幾百隻手一起撓一樣,而且越撓越不自在。
這時還是小琪解了圍,她貼在張黎明身上,扳著他的脖子,於是二人再次深情對望,緊接著小琪撒起了嬌:“明明,咱們回去吧。”
“!!”阿卜和大龍都差點背過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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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門砰地關上,哢踏一聲落了鎖。
張黎明橫抱著小琪,急不可耐地往床邊走去。
床身吱啞一聲輕吟,張黎明把小琪扔了上去。
然後不待她有所反應,一溜煙爬了上來。
全身重量儘數壓上,他和她的臉貼在一起,鼻息曖昧地交織纏繞。
“小琪。”張黎明低沉喚一聲。
小琪輕輕吻了上去,算是回應。
張黎明呼吸漸重,骨節分明的手指遊走在小琪白皙的頰邊,他捧著她,仿佛捧著一件珍貴的易碎品。
小琪輕吟一聲,閉上眼睛。
清晨的陽光明亮地灑進屋內,鬆木質調的香水味縈繞床間。
氣氛開始漸入佳境。
然而,就在這時,也不知為什麼,張黎明問出了一個自己可能並不想知道答案的問題:
“你為什麼留下來?”
手心中,那張白皙的臉睜開眼睛,露出黑曜石一般的瞳仁。
她輕笑一下,紅潤的唇動了動,一聲近乎呻|吟的聲音發了出來:“怎麼,你不高興我留下?”
張黎明的視線變得有些複雜,他疼惜地撫著她的臉,仿佛下一瞬就會失去她:“告訴我,是什麼讓你回心轉意了?”
小琪動作一僵,定定望著頭頂那張臉。
明媚的陽光淌過,纖毫畢現地勾勒著微蹙的眉頭。
棱角分明的下頜隱隱冒著青茬。
鬆木質調的香水味淡淡縈繞鼻間,後調顯得有些苦澀。
過了好一會兒,她終於輕歎口氣,低聲道:“你還記得七年前嗎?”
張黎明一愣。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她在說什麼。
二人眸光變深。
如按下快進鍵一般,時光向後倒放,兩千多個日夜飛速流逝。
裹著睡袍、一臉惺忪的小琪赫然變成了白T牛仔褲的學生模樣。
此刻,她手舉一杯黑咖,把脖子上寫著“Beta 舊市分部王小琪實習生”的工牌在刷卡機前快速一掃。
“嘀,早上好,請通行。”
隨著早晨上班的人|流,小琪走進電梯,按下21樓。
跟她一同進電梯的是一個頭發卷卷的拉丁裔小姐姐,看小琪按下樓層後,目光一瞬間變得驚訝,甚至透著一絲敬畏。
她小心翼翼打量著小琪,試探性地問道:“你去21樓?”
小琪靦腆笑了笑:“對,來這邊實習。”
“去21樓實習?你的負責人是……”
“諾娃·利威。”
拉丁裔小姐姐驚訝至極,眼睛和嘴巴都變成圓圓的O形:“哇!!不簡單!!”
“諾娃是我們Beta搞數據科學最厲害的人了,她的好幾個課題都是公司重點推進項目。”
小琪依舊掛著靦腆微笑:“是,我很榮幸能成為她的實習生。”
拉丁裔小姐姐主動伸出手:“認識一下吧,我叫薩拉,在18樓負責公司的自動駕駛業務,有空咱們可以一起喝咖啡。”
小琪也伸出手:“我叫王小琪,是N大大三的學生,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