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堂課，我們學習格鬥技巧。”

十年前，IPP的特聘□□吉姆·麥肯教練站在訓練場中央，表情嚴肅地環視四周。

場地周圍，黑壓壓站著IPP這一屆的新生，每個人都經過層層篩選，一路過關斬將，最終獲得IPP入學資格。

吉姆站在眾人麵前，審視的目光壓迫感十足，毫無遺漏地掃過每一個麵孔。

半晌，他緩緩道：“大家能來到IPP，想必都是各地數一數二的高手，格鬥、擒拿、理論都不在話下。”

“不過，強中自有強中手，所以第一堂課，我們先來摸摸底。”

說著，吉姆提高音量，宏亮的喊聲回蕩在訓練館內：

“現在，請大家自由搏擊，你們的任務是，以最短的時間，無論用什麼方法，將其他人擊倒在地！”

“現在計時開始！”

一聲尖銳哨聲撕碎了平靜，眾人是入學新生，人生地不熟，又都急於證明自己，所以一個個虎視眈眈地望著彼此，室內氣氛一下子緊張到了極點。

躍躍欲試的目光交相碰撞，一場大仗一觸即發。

角落裡，一個高個子男生不由分說，一拳飛出，一瘦小男生沒來得及反應，立刻臉朝下栽了下去，倒在地上發出沉重悶響！

仿佛一粒火星扔到被易燃氣體填滿的屋子裡，氣氛瞬間爆炸，眾人紛紛拳腳相向，喊叫聲此起彼伏！

能站在這件訓練室的，確實都是各地遴選出來的精英，多數人水平相當，所以眾人鏖戰許久，也隻淘汰了不到三分之一的人。

吉姆皺眉看著屋內的打鬥，不住搖頭，眼見過了十幾分鐘，還有過半數的人站在場內，不由得大吼：

“你們沒吃飯麼！還是已經八十歲了！一點氣勢也沒有，如果你們就這水平，趕緊趁早滾蛋！”

一句話如尖刺一般紮進眾人心裡，幾聲怒吼從人群中傳來，人人紅著眼，如餓虎撲食一樣四處撲去！

打鬥進入白熱化，體格弱一些的，或者技術不到位的陸續被掀倒在地，痛苦的呻|吟此起彼伏。

很快，留存在場上的隻剩下不到十人。

這十人裡，大多都是身強體壯，肌肉發達的半大小夥兒。

唯有一個，和眾人格格不入。

角落裡，一個瘦小女生雙拳緊握，凶狠目光如鉤子一樣，死死釘在其他人臉上。

若在平時，她看著毫不起眼，如果走在人群中，不會有人多看她一眼。

可是此時此刻，她絕對是場上的異類，是最惹人注目的那個。

因為一切都太不尋常了。

吉姆眯起眼睛，饒有興致地看向她。

執教數十年，這樣的場景，他還是頭一次見到。

剛剛的混戰，因為人數過多，眾人並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所以現在，一道道或驚異或疑惑的目光向她投來。

王小琪很快成為全場焦點。

對麵，還沒被淘汰的人猶疑地看著她，他們不確定，這反常的現象背後是不是有詐。

僵持片刻，一個人高馬大的男生心直口快地喝問：“你是誰？”

小琪擺好防禦姿勢，發出的聲音不大卻很堅定：“放馬過來吧。”

“？”男生一瞬間以為自己聽錯了，可是麵對著一圈目光，清了清嗓子，厲聲道：“我本來從不和女生對打——但這可是你自找的！”

說著，男生快步上前，一掌舉在空中，對著小琪腦門狠狠劈下！

男生力氣極大，這一掌揮得虎虎生風，眾人擔憂地看著小琪——她的臉好像還沒男生的巴掌大——於是，一股憐憫之情瞬間湧上心頭。

“嘶！”人群中傳來一陣低喊，眾人似乎提前感受到了疼痛。

啪！

一聲清脆響聲從場內傳來。

眾人齊齊望去，驚異目光下，隻見那人高馬大的男生捂著肚子，神色痛苦地倒在地上！

“！”此時，就連吉姆也十分震驚地看了過來。

在弄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後，他的嘴角浮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

沒人看清小琪的動作，隻覺得眼前人影一晃，男生的巴掌落空，小琪如鬼影般襲到他身前。

——然後下一瞬，男生痛苦倒地，嘴角滲出白沫。

“你……”男生顫抖著指著小琪，臉上寫滿了驚訝、憤怒、甚至還有一絲畏懼。

眾人順著他的手指，隻見男生對麵，小琪麵無表情地站著，好像剛剛並沒有發生什麼。

男生話音未落，突然，他身後另一人大吼一聲：

“嘿！”

緊接著，一人從男生身後轉出，疾步上前，向小琪猛撲過來！

衝上來這人名叫方邱，和剛剛那個男生是老鄉，二人之前就認識。

方邱眼見好友這麼容易就敗在一個女生手下，心裡驚駭不已，此時動手，一時想出手相幫，二來也測測虛實。

男生和女生對打，原本有失公平，但方邱看著同伴痛苦跌倒在地，一時氣血上湧，沒怎麼多想便衝了過來。

然而，剛衝到半路，他就有點後悔

——對麵，小琪隻是定定地看著他，一點也沒有躲閃的意思。

反常的舉動讓他更加駭然，一股不詳的預感頓時湧上心頭。

她是在虛張聲勢，還是在有恃無恐？

看她淡然的樣子，實在是難以預料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可方邱已來不及多想，很快，他衝到小琪身前，拳頭高高舉起！

恍惚間，似乎是錯覺，方邱覺得小琪好像對他笑了一下。

然而，笑容轉瞬即逝，一層冰霜蒙上臉龐。

拳頭落下，小琪身子微微一側，如一隻燕子一樣輕巧躲開。

然後，她手腕一翻，對準方邱胸膛，反手劈出一掌！

整個動作行雲流水，不露一絲破綻。

方邱心裡一驚，迅速向後閃開，剛剛站穩，後腳發力，臂彎如繩索一樣對準小琪脖頸，試圖絞住她的咽喉！

人群中再次爆發出一陣低呼，眾人心臟提到嗓子眼，目不轉睛盯著場上二人。

方邱這計鎖喉來得太過突然，肌肉微隆的臂膊對準細白柔軟的脖頸，眾人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可是，小琪麵上不見絲毫慌亂，漆黑的瞳仁裡漾起一絲微妙的波瀾。

眼見躲不過這一擊，她乾脆主動向前，對著方邱臂彎鑽了進去！

方邱驚駭萬分，不到一秒鐘內，心裡迅速閃過“她怎麼主動送死”“是不是有詐”“這是什麼奇門異術”等一係列念頭。

然而，來不及多想，在細白脖頸即將被鎖死的前一瞬，小琪突然張開嘴——

朱唇一開一合，晶瑩皓齒瞄準微微隆起的肱二頭肌，狠狠咬了下去！

“！！啊！”方邱發出一聲淒厲尖叫，聲音響徹整個訓練室！

下一瞬，他捂著胳膊向後踉蹌退去，五官全部皺在一起，神色痛苦無比。

幾道鮮血從指縫間緩慢淌出。

“你！”方邱癱坐在地上，指著小琪，聲音顫抖。

小琪麵無表情地看著他：“怎麼，不服嗎？”

憤怒和疼痛的雙重加持下，方邱渾身發抖，不斷大口吸氣，仿佛一條被扔到岸上瀕死的魚。

緩了好半晌，他顫顫巍巍指著小琪：“你、你勝之不武！”

小琪乾笑兩聲，似乎聽到了什麼荒謬無比的事。

圍觀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之間都不知該作何想法。

本來男生和女生對打，就有些不太合適，現在方邱輸了，說女生勝之不武，不免有些諷刺。

目光交換數次，最終不約而同地落在吉姆臉上。

吉姆饒有興致地看著場內一切，臉上一副耐人尋味的表情。

然而，他似乎打定主意似的，很長時間都未發一言。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訓練場內安靜非常。

終於，不知過了多久，眾人耐不住略顯尷尬的沉默，眼見吉姆沒有表態的意思，目光紛紛回落到方邱和小琪身上。

這時，隻聽女生清朗地說道：

“我們的規則是，無論用什麼方法，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對手擊倒在地。”

“你進攻，我防守，我出招，你應對。”

“一切都公平磊落，在場所有人都看到了。”

“隻不過，你最後輸了。”

“這裡沒有什麼勝之不武，你我二人都沒有違反規定。”

“所以，你服了嗎？”

說完，小琪抱起雙臂，望向方邱的目光重量十足。

方邱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一時之間，憤怒、懊惱、羞愧、沮喪交替閃過心頭。

室內，竊竊私語聲四處傳來。

“那女生怎麼這麼厲害啊？”“那兩個男生是他們那兒數一數二的好手，怎麼這麼容易就敗了？”

“這裡麵是不是有貓膩啊？”“害，彆瞎猜了，接著看下去不就知道了。”

一字一句如小刀一般刺向方邱。

其實，雖然剛剛隻過了幾招，他已經看清，小琪是有真功夫的。

她的一招一式，看似簡單隨意，實際上每一招都藏有後手，而且動作利落，力道精準，著實是高手風範。

而且，她反應奇快，能夠迅速變通，在關鍵時刻兵行險著，以出人意料的方式結束戰鬥。

這一切，都讓方邱驚駭不已。

也讓他由衷佩服。

再次抬起頭，對上小琪平靜的臉，還有那雙漆黑發亮的眸子。

猝不及防地，一絲漣漪在方邱心裡蕩漾開來。

他動了動嘴唇，剛想說些什麼，身後卻傳來一聲宏亮叫喊：

“好！我宣布，比賽結束，王小琪獲勝！”

眾人紛紛驚異望去，隻見吉姆微笑著走到場內，拍著掌來到小琪身邊，握住她細瘦的手腕，舉到空中。

眾人大惑不解，方邱身後，幾個還沒比試的人既困惑又憤怒，紛紛不滿地發出叫喊：

“你這是乾什麼呀，還沒比完呢！”“就是，我們還沒來得及出手呢！”“黑幕！有黑幕！”

吉姆看向他們，目光冰冷無比。

威壓的目光下，眾人立刻噤若寒蟬。

環視一圈，半晌，吉姆冷冷吐出一句：“沒有必要繼續比下去了，因為，你們都不是她的對手。”

說完，放下小琪手腕，目光轉向她：“姓名？”

“報告教練，我叫王小琪。”

小琪站正，後背挺直，寬大上衣紮進細窄的皮帶，黑亮的眼睛裡目光澄澈。

“王小琪，”吉姆一字一頓地用近乎標準的漢語說道，“過去學過格鬥？”

“報告教練，學過跆拳道和柔術。”

吉姆打量著小琪瘦削的身形，有些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沉吟片刻，他背過手，似乎在思考什麼。

然後，迅雷不及掩耳之間，從腰間掏出配槍，頂在了小琪太陽穴！

“！”人群中瞬間爆發出一陣驚呼！

眾人張大嘴，訝異地看過來，隻見槍口下，女生黑亮如水的眼睛裡終於閃過一絲波瀾。

她直視著他，目光裡充滿詢問。

“不害怕？”吉姆問道，心裡既驚訝又好奇。

清澈的目光投射過來，小琪淡淡笑了笑：“槍沒上膛，怕什麼？”

此言一出，全場再次一片嘩然。

剛剛吉姆動作奇快無比，正常人根本不可能在那一瞬間看清手槍有沒有上膛。

所以，小琪要麼眼力極好，能在瞬息間洞察一切。

要麼，她很早就觀察好了這些細節。

吉姆微微挑眉，冰藍色的眼珠裡閃著銳利的光。

哢踏一聲，拇指撥下保險，槍口往前頂了寸許。

“那現在呢？”

順著兩點一線的準星，小琪回望過去，目光如棱片一般刺進吉姆眼裡。

“IPP教職工工作條例第一章第五節第六條3.1款，”小琪輕聲開口。

“在職教師教練不得以任何形式危害在籍學生人身和心理安全，包括但不限於言語、肢體。”

“所以，沒什麼好怕的。”

吉姆笑了笑，臉上一副耐人尋味的表情：“聽上去，你記性不錯，很會背書？”

小琪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看著他。

清澈的目光讓人想起雨後清晨。

正如十年後，麵對著追殺了她許多年的吉姆，小琪靜靜回望過去，眼裡的目光和十年前一樣，看不出一絲畏懼。

吉姆拇指向下一撥。

哢踏一聲，子彈上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