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緊迫,兩人沒空交談,直到跑出很遠,也沒見到那隻怪物追來,這才鬆口氣,原地稍作休息。
李果兒擦了擦臉上出的熱汗,忽問:“劉義,我一直有個疑問,這些遊戲世界是假的,還是真的某個空間?”
劉義一怔,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思考一會兒才道:“雖然我參加過大大小小的遊戲,但怎麼可能會是真實的?”
李果兒卻道:“可是遊戲是虛擬的空間,玩家卻是真實的個體,死在這裡即身體和精神的死亡,那麼虛假的東西怎麼能包含真實之物呢?”
劉義笑道:“果果,你是在問哲學問題嗎?”
李果兒起身,看向周圍鮮豔斑駁的風景,豔麗的大型蝴蝶翩躚飛過層層疊疊的苔蘚和蘑菇群,汙濁的水體上浮動著七彩斑斕的油膜,像是混濁的眼淚,偶爾有些殘肢斷腳、或是長了許多隻腦袋的水蜘蛛爬過水上油膜。
這一切都不像是真的,可是又十分真實。
確確實實的身體在遊戲裡消亡,難道這裡還不夠真實嗎?
劉義看她神情落寞,起身走過來,輕拍她的肩膀道:“我曾聽遊戲設計的朋友說過,這類遊戲是虛擬的,但玩家的屍體會通過特殊的傳遞渠道處理掉。”
“那怪物是真是假呢?”
劉義頓了下,笑道:“當然也是假的。可是在遊戲裡,它們就是真實的,會吃掉人。所以果果,你不必去考慮這些真真假假,你現在是在遊戲裡,那麼周遭一切即是真實。”
麵對劉義風淡雲輕的說笑,李果兒說不上來地感覺一陣怪異。
劉義為什麼對自己這麼好,不論先前的事,這後來在第二層遊戲中幾次三番地出手相救?難道隻是因為自己和他那個隻見過兩次麵的養父長的相似?
不是李果兒天性愛懷疑人,而是劉義分明是帶著企圖而來,可她也確實欠了對方許多人情。
李果兒笑著搖搖頭,把煩惱暫時撇下,劉義有什麼目的以後自會暴露,現在還是好好想破局之法,完成遊戲通關。
現在過得都是一踏糊塗,怎麼能管那麼遙遠的事?
兩人從背包裡拿出些速食品和水,一邊補充能量,一邊商議之後的路線。
劉義明確表示要往西走,這令李果兒不解其意,問他理由。
劉義立時正襟危坐,露出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道:“果果,我告訴你吧。這遊戲是叫危險的塔樓,各層之間的上升通道的位置都有固定規律。”
李果兒點頭,雙眼亮晶晶地看著他,示意他繼續發表高見。
劉義也就不客氣,不再裝謙虛,一股腦兒地把他推斷的線索說出來。
雖然隻經曆兩層遊戲世界,但第一層和第二層各自離開的通道間存在一定規律,若把兩層空間看成是上下平行的立體圖,以玩家入口的位置為坐標零點,建立三維的坐標軸體係。
以右手指的方向為東,左手指的方向為西,正臉朝向是北方,後背對的方向為南方。頭頂延伸的方向為上,腳底向下延伸的方向為下。
那麼第一層遊戲世界的出口位置其實是在東北往上,第二層的出口位置在東南往下,按理推斷第三層的出口也該在西南方向往下。
李果兒聽得稀裡糊塗,乾脆在腦子裡直接建立個坐標軸模型,這才理解了他絮絮叨叨背後的意思。
隨後表示懷疑道:“可參考坐標是變化的,當初進入第一層遊戲世界的位置,我和你就不一樣,是以哪個為準呢?”
劉義被問得微微一愣,道:“當然以各自的方位坐標為準,這些出口其實也有隨機性,每個人的不一樣。這次我倆一同出來,所以我倆離開的出口也一樣。”
李果兒又糊塗了,問道:“但第一層的出口,我和宋雨她們走得是同一條道——”
話不等問完,劉義已經惱了,幽幽地盯著她看:“你有什麼好辦法嗎?”
李果兒立刻改變話風,拍馬屁道:“劉義你真聰明!我怎麼沒想到呢,雖然這其中肯定還有些彆的機製細節值得琢磨,但大體上肯定是確認無誤的!”
劉義嗤之以鼻,忙揉著雙臂退開兩步,一副受到驚嚇的樣子。
“果果,你就彆逞強了。你這馬屁拍得我生平第一次感到尷尬,腳趾都扣出三套房了!”
李果兒衝他嗬嗬一笑,眼裡隱有一絲威脅,隨後低頭,繼續吃著麵包。
突然,蘑菇叢後傳來一陣窸窣聲,有東西在過來。
李果兒嚇得騰竄而起,把剩下的麵包塞進口袋,神情緊張,莫非之前的怪物追上來了?
劉義也利落地把背包掛到身上,往腰間一摸,空空蕩蕩的,轉頭對李果兒道:“手槍呢?”
李果兒恍然,把從劉義身上摸過來的兩個東西全還給了他,心裡有點不爽。小氣鬼,還怕她吞了東西不成?
蘑菇叢一陣攢動搖晃,像是有東西從裡麵擠出,劉義示意李果兒往後站,拉開了手槍保險。
緊跟著,蘑菇叢裡鑽出一個身穿防護服的年輕男子,雙方打一照麵,都愣了一愣。
隨後有三五個同樣穿防護服的人從蘑菇叢後鑽了出來。
最前麵那個穿防護服的年輕男人快步走來,驚喜道:“果果!”
李果兒立時明白了這群人的身份,不是宋雨姐弟他們,又是誰呢?
喊她的人正是宋濯。隻見他出了蘑菇叢後立刻脫下防護服,把防護服收納進意識空間,然後湊到李果兒麵前,噓長問短:“果果,原來你在這兒,出來時沒看見你,還以為你被怪物抓走了。你沒受傷吧?”
李果兒聽到這兒,頗有一絲尷尬,自己可是撇下他們先逃走了。
隨意應付兩句,但宋濯卻跟傻缺似的,還和以前一般對她,但朱葛卻明顯藏不住心事,看她的眼神有幾分陌生。
宋雨在一旁顯得沉默。他們似乎剛從第二層世界逃出來,一個個灰頭土臉,狼狽疲憊,另有兩個陌生的玩家應該是半路搭夥,互相警惕著宋雨幾人。
宋濯提議道:“既然果果你在這兒,我們有緣再次遇見,不如接下來一齊走吧。”
劉義聽到後,挑了挑眉。
李果兒看向宋濯,忽搖了搖頭:“這裡還算安全,大家敞開天窗說亮話吧。”
隨後她把和馬淵交鋒,被馬淵關進下水道,又怎麼和劉義離開的事簡述一遍,冷淡道:“我不知道你們有什麼目的,也不會和你們一起走的。先前一路蒙受你們照顧,可是我沒有遵守約定,是我虧欠了你們。我——”
“不,你不欠我們。”宋雨從背包裡拿出一隻x射線管扔給李果兒,解釋道,“如果不是你遺落的這東西,我們根本出不來。”
李果兒握緊了x射線管,撫摸著上麵的熟悉紋路,聽宋雨接著解釋:“其實,我們確實不是救薛思雪去的,而是摘取她的心臟。雖然是亡命之徒,卻也不想隨意殺人取心。薛思雪無辜慘死,剛好可以拿她的心臟獻祭。”
“何況,我們從怪物口裡拿到薛思雪的心臟後,上到地麵,就遇上了喪屍,順帶還撿到馬淵的心臟。之後和這兩位兄弟合作,這才來到第三層遊戲世界。”
聽到這裡,李果兒臉色微變,眼神轉冷地掃向宋雨:“其實,你一開始讓我加入你們隊伍,就是為了第二層多個心臟保證。”
宋雨三人沉默,並不否認。
還是宋濯開口道:“雖然這些都是事後馬後炮,但我還是想說。那時,我們見你一個人什麼也不懂,在這遊戲裡也大概活不到通關的時候,所以才起了這心思。”
此刻,李果兒由內而外地感到一陣冷意,強裝鎮定道:“你們早知道內幕。”
宋濯眼神複雜地看向她,一會兒挪開目光,承認:“嗯,這不是剛出來的新遊戲,有一些前輩會在相關平台上買賣內幕信息。”
事情已經明朗了,李果兒拋開初時的震驚,覺得自己當初的猶豫純屬自作多情外,再無彆的情緒。
遂道:“既然這樣,那我們是兩不相欠,你們彆有用心,而我也背棄了你們。我們維持在表麵上的友情就到此結束吧。”
宋濯表情微變,似乎還有話要說,可看李果兒那副堅決的神情,隻得重新吞回肚子裡。
等李果兒和劉義結伴離開之際,他忽又道:“果果,你以後還是少相信彆人。這遊戲世界裡,沒有人不殘酷。”
劉義噗嗤出聲,側首對李果兒笑道:“對,特彆是要小心某些被揭穿真麵目,還假模假樣好心提醒的人。”
李果兒感到一個頭兩個大,懶得理會劉義,自顧趕路。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真到這一天,她還是有點控製不住地傷心,還有一絲後怕。
若當初沒跟劉義走,也許被獻祭的心臟裡就有一顆是她的。
宋濯未開口的話,其實她剛才也明白過來了。
也許自己救過他,又朝夕相處,他對自己產生了一點道不清的意思。但正如他所講,這遊戲裡沒有人不殘酷,這些人自然也包括她李果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