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須先聲明。”
蘇漫漫清了下嗓子,嚴肅地說。
“是你隻要馬車不要人的。”
顧淵閉了下眼,聲音低啞:“……是。”
蘇漫漫想說“那就不能怪我了”,結果在看到顧淵一臉的生不如死後,又默默忍住。
她和小寶原本就不會在一個地方長待,三莊鎮雖一向款待修士,但畢竟遭了這麼一出大難,蘇漫漫也不想再給人添麻煩,執意要走。李老爺留了幾回,也沒留住,隻好改為送馬車。
蘇漫漫是不想要的。
她又不會駕車,要馬車乾什麼?
不如靠腿,安全低效又輕鬆。
王小寶也不想要,一是他跟著蘇漫漫“走”慣了,二是他才有了小白,又能玩又能騎,坐馬車的話豈不是要失去好多樂趣!
所以一家三口隻有“身嬌體弱”的顧淵有坐馬車的需要。顧淵其實是更想坐雲舟的,魔尊大人平常想去哪兒都是心念一動便能瞬移過去,雲舟已經是妥協後的產物。
萬萬沒想到會有一天,連尋常凡人坐的馬車都變成了奢望。
李老爺原意是連人帶車一起送的,畢竟能跟在修士身邊的機會可不多見,他家的家仆為了這個都快爭破頭了!
不過蘇漫漫連接受顧淵同行都花了許久,至今該瞞的還瞞著呢,自然不能隻是為了個馬車就帶個凡人一起。
這一點和顧淵倒是不謀而合,不過顧淵想的是,他接下來要引蘇漫漫和小寶去他設計好的地方,帶著個凡人到時候萬一差點兒死了,他是救還是不救?
按顧淵原本的為人肯定是懶得救的,隻是不救又怕將來有一天實力暴露了,再引得他那“小夫人”生氣……
顧淵看了看追著小寶、繞著馬車跑的白浪,跑得毛都打了結,鮮紅的舌頭吐出了半截,偶爾還甩得哈喇子亂飛。
如果他告訴蘇漫漫,這傻狗會駕車,蘇漫漫能信嗎?
蘇漫漫拿著馬鞭,離了得有兩米遠,在那兒隔空比劃著一手拉韁繩一手甩鞭子。一會兒覺得兩隻手各乾各的,好像也不難嘛,一會兒又想著鞭子甩起來“嗖嗖”的,打在身子估計可疼,應該不用真的打在馬身上吧?
“……我來。”
顧淵從蘇漫漫的手裡拿過馬鞭,用鞭子頭輕輕敲了下蘇漫漫的腦袋,叫蘇漫漫莫要再滿臉的苦大仇深,不知道還以為他這孩他爹,要逼孩他娘做多難一件事。
蘇漫漫這才發現自己剛才甩鞭子甩的,把衣裙上的絡子都纏到鞭子上去了。正好顧淵拿著鞭子,她便低著頭一點一點往開解。
順便小聲又猶豫地問道:“你真的行嗎?”
顧淵頓了下,伸手去幫蘇漫漫解絡子,他人長得高大手指也修長,還真三兩下就理得清清楚楚了。
蘇漫漫衣裙上的絡子重新得了自由,晃晃蕩蕩地在腰間甩了甩,靈動飄逸又好看。
蘇漫漫聽見顧淵說道:“當然不行。”
蘇漫漫猛地一抬頭,詫異地看過去,隻見顧淵頂著一張正義凜然的臉,說著無理取鬨的話:“隻能麻煩小寶或是小白了。”
蘇漫漫木著臉:“我去跟李老爺說我們不用馬車了。”
然而不用是不行的,不說魔尊大人不愛走路,就說沒有馬車,這路上得多花多少時間。顧淵願意出作入息、一日三餐,不代表他願意天天草行露宿的。
顧淵趕忙拽住蘇漫漫晃起來的絡子,把心疼衣服的小姑娘硬生生給定在原地。
“行!”
顧淵心道他這是造的什麼孽。
放棄道:“我來駕車。”
白浪在得知馬車夫是顧淵後,一個吸氣差點憋死,後頭無論小寶怎麼喊,都不肯上馬車,隻敢老老實實地跟在馬車邊跑。
小寶牢牢記得自己的承諾,要把小白當作一家人一樣好好照顧。被小白馱著上躥下跳、一起玩的時候小寶還沒覺得累,這會兒發現他在車上坐,小白在地上跑,他光是看著都覺得小白辛苦!
顧淵知道白浪就是打死也是不敢上馬車的,於是給了白浪一個眼神,意思是你自己想辦法把王小寶哄住。
小寶剛跟爹爹說完,想要小白也上馬車來,就看見剛剛還跟在馬車旁的大狗,突然利箭一般射了出去,速度快到好像一道白色的閃電,一個眨眼就沒了蹤跡。
小寶驚呆了!
緊接著就是鋪天蓋地的傷心和難過,小手緊緊拉著顧淵的衣服,眼睛紅紅,帶著哭腔道:“小白走了!他是不是不喜歡我呀?是不是要回他之前的那個家裡去?他路上會不會遇到危險呀……”
顧淵沒想到自己邊駕著馬車,還得邊哄小孩兒。
用空著的手摸了摸小寶的臉,然後把人拉到身邊坐下,伸手攬住,免得叫這小東西掉下去。
沒有什麼感情道:“不會走的。”除非他想找死。
小寶對顧淵的話半信半疑,獨自沉浸在曾經擁有的悲傷裡。
好在小白真的回來了,嘴裡還叼著好大一把野花,正開的五顏六色五彩繽紛的。
小寶驚喜地喊著:“小白!”
白浪跑近了後,一個甩頭,就把花灑向了小寶。
小寶被從天而降的花朵砸到,邊扭著身子躲,邊笑得咯咯咯的,蘇漫漫聽見聲音,從馬車裡鑽出一個頭來,和小寶如出一轍的驚喜。
“哎呀!天上下花啦!”
小寶又笑著湊到蘇漫漫跟前,舉著手裡的小花花給蘇漫漫誇:“是小白送我的!”
“這麼厲害呀!”
蘇漫漫從掉落在車上的花裡頭,撿了些花瓣齊全的,循著縫隙插了滿車,最後順手在顧淵頭上也插了一朵。
結果還挺好看。
白浪迅速撇開眼,好看也不敢看。
小寶扒著顧淵的肩膀還要湊到顧淵臉上去看,看完自己也想臭一下美,發現漂亮的、完好的花都叫蘇漫漫收了去,於是把自己的小腦袋往蘇漫漫那裡湊了湊。
“娘親~”
蘇漫漫捏著小花逗小寶:“想戴花花呀~”
小寶點了下頭,蘇漫漫圖窮匕見:“隻要你今天記住自己的名字長什麼樣,這一車的花就都歸你啦!”
王小寶沒繞過來彎——這些花原本就是小白送他的,又沒吃過學習的苦,當場就應了下來,還要求白小白做見證“人”。
蘇漫漫自然一口答應。小寶將來可以不考科舉,但不能不識字,也是時候開始讀書了。
白浪跟在車旁,狗狗祟祟地偷瞄著顧淵。
顧淵生平第一次,在人前深深地,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上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