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1 / 1)

劉書生自幼父母雙亡,是吃著百家飯長大的。再加上後來考上了秀才,就索性把自家的田地都分給了村裡人,隻有門前留了一畝,種了些果蔬供自己日常食用。

良田金貴,多數人隻在自家院中開了一塊菜地,少有拿整整一畝地種菜的。蘇漫漫瞅著跟排兵列陣似的,長得整整齊齊的黃瓜辣椒西紅柿,對劉書生的印象又豐滿了一些。

看這些即將豐收的果實,沒想到劉書生還是個種植的好手。

蘇漫漫想著劉書生是個讀書人,可能會跟劉家莊其他人的習慣不同,不喜歡彆人不經允許就擅自闖入。

於是站在半掩著的院門口,朝裡頭喊道:“劉書生?劉書生?”

等了一下不見來人,蘇漫漫正猶豫要不要進院子再叫人,就見小寶把腦袋擠進門內,扯著小尖嗓子,“程錦哥哥!我是王程錦呀!程錦哥哥!”

“來了來了。”

院子裡頭“嘎吱”一道開門聲,隨後就是重重的腳步聲。

“快些進來,不必客氣。”

小寶聽了這話就毫無顧忌地推開了門,噔噔噔朝劉書生跑了過去,半點不嫌自己手裡頭的小枇杷寒磣,嘴上甚至還“鏘鏘”地給配了個音。

當是個什麼寶貝一樣的,要送給劉書生。

蘇漫漫都不知道小寶什麼時候還帶了枇杷出來,可顯得比兩手空空的蘇漫漫會做人。

劉書生不但不嫌棄那枇杷又小又醜,收下後反而還把自己門口的菜地都許諾出去了。

直言小寶和蘇漫漫若是有需要的話,儘管摘。

王小寶一下子就精神了,他從禍禍枇杷樹裡頭得了趣,不吃,但是愛看愛摘。

蘇漫漫哪裡能不知道這小家夥想什麼,立時敲打,隻準看,不準伸手,也不許給踩壞了。

把小寶打發走後,接過劉書生遞過來的茶水,進入正題。

“我想請你再仔細想想,還有沒有彆的可疑之處?”

劉書生沉吟半晌,才道:“我不知算不算是可疑,每月全莊一齊祭祀結束後,在當月滿月的晚上,裡長會帶著幾個人再去山裡祭一次。”

那山裡原是祖宗祠堂所在,且每回跟裡長一起去的人並不固定,說是夜裡去也並非偷偷摸摸,要不也不能叫劉書生碰見。故而劉書生隻當是整個祭祀的其中一環。

蘇漫漫也說不上來可疑不可疑,隻能說在事情明朗前,質疑一切。

於是同劉書生商量,怎麼能徹底弄清楚裡長帶人去山裡是怎麼祭祀的——或者到底是去做什麼的。

劉書生猶豫了一下,回答道:“倒也不難。”

“嗯?”蘇漫漫疑惑。

劉書生放下茶盞,似是下定了什麼決心。

“我因考上了秀才,所以在莊子上有些薄麵。起初回來時,裡長就要我同他一起去,是我不喜歡莊子如今的這般祭祀,才拒絕了。”

後來更覺得村民們是被邪神蠱惑了,為了不打草驚蛇所以隨了大流,但是也不可能主動提出要去。

劉書生看著蘇漫漫,說:“我這次同裡長說一聲想去,應該是沒問題的,等十五結束回來後,我便立刻去尋您,告訴您山裡頭的事情。”

如果可以蘇漫漫當然想親自去,隻是想也知道去宗祠祭祀,不可能帶她一女子,還是外人。

隻能同意劉書生的辦法,且為了以防萬一,蘇漫漫從芥子戒指裡頭取出一件防護的法器,這時候就顯示出她修為低的好處了,斥巨資買來的法器,使用門檻都可低,就算是純純的凡人也能用。

劉書生雙手接過,感激道謝。

蘇漫漫擺擺手,錢是一點兒也沒,法器是半點兒不少。

劉書生雖然收好了法器,但其實並不擔心自己出什麼事情。他跟蘇漫漫解釋道:“那山裡雖然以前是宗祠所在。”如今早就被燒沒了。“但過了山崗,另一麵卻是族學。”

這族學原先是沒有的,三莊鎮整個鎮子連帶著三莊,都是做生意起家,滿打滿算也數不出幾個讀書人來。還是劉書生考上了秀才後,劉家莊這才有了培養後代念書識字的意識。

尤其是已經在鎮子上有頭有臉了的劉姓大戶,更希望家裡能出個文化人,好遮遮滿身銅臭,將來也好跟隔壁狀元鎮做親家。

所以為了叫適齡的孩子們專心念書,特意把族學建到了祖宗祠堂附近。既偏遠清幽,又能震懾住那些個皮猴子。

“這麼說,去族學裡念書的孩子不少?”蘇漫漫問道。畢竟鎮上姓劉的人家都有不少把孩子送來了。

“正是。”劉書生答道。他若不是要專心準備下場應試,也是更願意去族學裡頭教孩子們的。

蘇漫漫聽著劉書生的感慨,沒忍住多看了兩眼。

那你一定能成為一位好先生,有幾個小崽子敢在這般魁梧有力長得凶的先生跟前搗亂?

蘇漫漫又同劉書生多聊了兩句,得知那族學不但特意建得遠,還是全日製封閉化管理,孩子們連同從外頭請來的先生,還有過去照顧飲食起居的族中老人們,一年隻新春時節回一次家,尋常若不是急病大事,那是出不得進不去。

看這架勢是準備培養上十來八九個狀元榜樣沒錯了。

蘇漫漫準備走時,劉書生出門相送,蘇漫漫站在田埂上喊那個完全看不見身影的小家夥。

“王小寶,回家了!”

“漫漫,救命啊!”小家夥的聲音又悲又慘。

蘇漫漫奇怪,若真遇到危險了,小寶身上的防護應該有反應才是,她不可能毫無所覺。若是遇到了連防護法器都來不及開啟的危險,又哪兒還有叫小家夥呼救的空兒。

蘇漫漫聽著聲音,正要下地去找,一落腳這才發現觸感不對,又濕又滑又軟,蘇漫漫低頭,不僅看到了自己一腳踩出來的泥坑,還看見了旁邊一溜串整整齊齊,直通玉米地的小腳印。

是了,昨夜下了雨,田裡可不就變得泥濘,虧王小寶還能一路走進去,喊得這麼淒慘,八成不是摔了就是陷進泥坑了。

蘇漫漫可以用生命來保護王小寶,但不能穿她新買的繡鞋進泥地裡撈人。

蘇漫漫先問:“你受傷了沒?”

“沒有。”但聲音可委屈。

蘇漫漫放下心來,穩住王小寶:“彆擔心,我這就叫你爹爹來救你。”

小寶竟然也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吸了吸鼻子,難過又乖巧,“要快一點兒哦。”

已經陷進小泥坑裡頭好久了!

蘇漫漫拿出傳音符,正要聯係顧淵,就見劉書生已經二話不說下了田,步履穩當又迅速,寬慰蘇漫漫道:“不用擔心,我這就去把小寶抱出來。”

傳音符隻閃了一下就被蘇漫漫收回去,看著劉書生健壯的背影,心道也不是不能理解李小姐喜歡劉書生。

實在是個粗中有細、敏銳認真的人。

小寶果不其然是一腳踩到小泥坑裡去了,兩隻小腳腳踝以下陷得死死的,僅憑小家夥的力氣根本拔不出來不說,拔著拔著還沒站穩,又一屁股坐到了泥地裡,這下可慘,整個寶都叫泥給糊了,也就他程錦哥哥不嫌棄,還把小家夥抱了出來。

蘇漫漫先是看了一圈小泥人,確認沒有傷到後,毫不留情捧腹大笑,邊笑邊用帕子好歹把一張小臉先給擦了出來。

“叫我看看是不是我家的崽,彆讓我弄錯了哈哈哈。”

小泥人生氣難過又委屈:“壞漫漫!”

蘇漫漫看著隻有正麵的臉上乾淨了的小寶,伸手捏了下小家夥的鼻頭,“臟寶寶。”

王小寶一向被蘇漫漫打扮得光鮮亮麗粉妝玉砌的,隻被人誇過“可愛”“好看”,從沒聽過半點壞話,人生第一次的挫折教育來得猝不及防,急忙催他娘,“不臟不臟,娘親給弄乾淨~”

蘇漫漫自然是要把臟寶寶洗涮乾淨,不過得回家再弄,於是跟劉書生道謝後,拉著小寶告彆。

小寶著急,還臟著呢,怎麼還不給弄乾淨?

提醒他娘:“不咻啪嗎?”

蘇漫漫拉著的小手上全是泥,差點兒又想笑,沒注意聽小寶說話,“什麼?”

小寶用另一隻小泥手做演示,嘴上給配音。先是一揮,“咻”,然後做了個打響指的動作,“啪”。

抬頭期待地看著蘇漫漫,這樣你就會得到一個全新的寶寶啦!

蘇漫漫必須沒看懂,笑出聲來,“你乾嘛呢。”

小寶全然忘了跟他爹的統一戰線,小嘴叭叭地飛快,條理清楚邏輯清晰充滿崇拜地講述了一下早上的事情。

重點當然在最後的“咻”“啪”上。

蘇漫漫牽著小寶聽完不由頓了一下,猶疑道:“你是說你爹爹會清潔的術法?”

這麼便利的法術蘇漫漫當然學過,但隻學會了一點兒。非常雞肋,不如不用。

蘇漫漫心道,難道是因為我不擅長而顧淵正好擅長?

正這麼想著,前麵走來一個身穿白衣,長身玉立的美男子,還不等對方走近,小寶就掙開蘇漫漫,小腿掄得飛快,一路奔過去,邊跑邊喊:“爹爹呀!”

顧淵叫這喊自己爹的小泥人嚇一跳,仔細一看,小家夥隻剩一張臉能看。

滿身是泥的小寶抱著顧淵的腿:“爹爹!快咻啪!”

顧淵馬上就聽懂了,先是一頓,然後看向了走過來的蘇漫漫,蘇漫漫是半點兒也多想不起來的人,且小寶成這樣,也有她沒看好的責任,訕訕道:“小寶說你會清潔術,那就麻煩你給弄乾淨吧。”

顧淵眸子微動,轉瞬隻剩同往常一般無二的清淺笑意,點點頭:“自然。”

然後隨手打了個響指,臟寶寶就變回了乾淨寶,連帶著顧淵剛才被小寶蹭臟的衣服也變乾淨了。

蘇漫漫第一次對顧淵露出羨慕又欣賞的眼神。

真是實用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