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川川走過去端詳著眼前的吉他。
吉他紋路古樸,但看著做工精致,應該價值不菲。
“喜歡?”
身後驀地傳來一聲懶散的男聲,餘川川思緒回來,轉身看去。
晏亦山正端著水杯笑盈盈地倚在門邊,水杯裡冒著熱氣。
“謝謝你的熱水,”晏亦山朝她舉了下杯,慢悠悠地走了過來,將杯子放到桌子上,“這個吉他有些舊了,好久沒碰過了。”
晏亦山拿起吉他,抱著它坐到了一邊的沙發上,“要不要聽我彈一首?”
餘川川也跟著坐到一旁,見晏亦山歪著頭笑眯眯看著自己,臉上的紅意並未褪去半分。許是喝醉酒後膽子大了些,晏亦山看向餘川川的眼神更為直接和熱烈,一雙迷離的桃花眼勾魂般得注視著餘川川,搞得餘川川耳朵發燙。
醉鬼彈吉他,倒還是個好看的節目。餘川川微揚起細眉點了下頭,示意晏亦山隨意表演。
晏亦山慵懶地靠在沙發上,額前碎發微微遮掩住了雙眼,胸前的紐扣被他解開了幾顆,露出若隱若現的肌肉線條。修長的手指輕撫細弦,一陣動聽的旋律隨著他手上的撥動吟唱出來。
在第一聲吉他響起的時候,餘川川本來恬淡的臉色瞬間變了。
這吉他聲...精致的小臉上閃過一絲震驚,餘川川意識到眼前人似乎有些不同尋常。
晏亦山彈吉他的狀態,手指的動作,和一些微小的習慣,突然讓她想到了一個人。每當見到那人的時候,天都是晴的。烏雲散了,腳步輕了,陣陣清風拂過臉頰,也拂去了她心中所有的陰霾。
他是乾淨的,未食人間煙火的。
可眼前這個男人,他的音樂聲並不似那般清澈,相比之下多了很多人情味,吉他聲是鮮活的,卻也帶著許多柔情。
風格完全不同的兩個人,為何會有如此相似的細節和習慣?餘川川失了神,腦海中想過很多不相乾的事情,卻依舊百思不得其解,如果硬要解釋,可能隻是一個概率過小的巧合吧。
吉他聲停,晏亦山的酒好像醒了一點,他吹了吹額前的碎發,有些邀功地小顯擺道:“怎麼樣,還行吧,一般人我可不給他露這手。”
餘川川素是寂靜的眸子裡,終歸有了一絲平日不曾流露的感情。
晏亦山彈得很好,技巧一流,餘川川確實未曾料到,如果不是那些過於相似的細節,可能現在的她馬上就會將讚美宣之於口,但此時此刻,她的喉嚨裡好像被什麼卡住了一般,想說些什麼但根本說不出來。
她的眼中,白皙乾淨的少年的臉和眼前慵懶貴氣的男人的臉似乎發生了短暫的重疊,畫麵又頃刻碎裂開來。
明明是晏亦山喝了酒,怎麼她好像醉了?餘川川搖了搖頭,逐漸將理智的意識回籠。
晏亦山見她這副呆呆的樣子還以為是聽得如癡如醉了,一時有些受寵若驚,“我這水平雖然還行,不過也不至於讓你沉醉成這樣吧?早知道你喜歡,那我以後多給你彈。”
餘川川清亮的眼神看著他,這回竟也意外地沒有反駁她的話,少女輕輕將鬢邊的碎發彆到耳後,淺淺笑了笑,“好。”
二人聊著聊著,時間已經到了後半夜,晏亦山索性讓餘川川在這裡住下,大半夜的讓她一個人回去也不放心。不過餘川川表示,和他在同一個屋簷下自己更不放心。
“你要不放心就把臥室門反鎖好了,再說了,你包裡不是有防狼噴霧,我要是踏上二樓一步,你就拿防狼噴霧噴死我。”晏亦山對餘川川不信任的反應非常受傷,俊俏的臉上寫滿委屈,都認識這麼久了,他什麼時候對她毛手毛腳過?
餘川川看著晏亦山委屈巴巴的神色,心裡默默歎了口氣,倒不是因為真的覺得自己冤枉他了。
外麵打了幾聲悶雷,餘川川忘了,出門的時候還看過天氣預報,今天會有暴雨。暴雨一整天沒來,大半夜掐著時間來了,這樣一看,就算她要回去的話,也應該不太好打車了。早知道這家夥醒酒醒得這麼快,當時就不應該一時心軟說要送他回來。現在倒好了,她反倒走不成了。
晏亦山沒想到老天爺這麼給麵子,他指了指窗外,一臉“天意如此,你就聽勸吧”的表情,雷聲再次大作,好似直白地告訴著她,你回不去咯。
“說好了,不許踏上二樓半步。”餘川川也沒彆的選擇,將晏亦山推到二樓台階處,小跑回了臥室門口,遙遙地警告著他。
晏亦山笑了笑,“遵命。”
二樓的主臥很大,關上了臥室的門,在裡麵的衛生間好好洗漱一番後,餘川川走了出來。看著主臥那張大床,餘川川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躺了上去。
公寓裡也不是沒有其他房間,晏亦山偏要讓她睡主臥,不過思前想後,主臥還是方便一點。想到這是晏亦山每晚睡覺的地方,餘川川就有點思緒亂飛,眼睛閉了半天都無法入睡。
被子裡有一道淺淺的木香,應該是某一款香水,她不止一次在晏亦山身上聞到過,這個香味她很喜歡.
手機裡來了一條短信,餘川川拿起手機看了一眼,還是熟悉的那一句話。
“晚安,明天見。”
嘁,明天當然會見。
餘川川輕哼一聲,將手機放回了床頭櫃上。
餘川川是個小懶蟲,隻要第二天早上沒事做的情況下,她都會很晚才起床。直到窗外的陽光晃得她眼皮發燙,她才緩緩睜開眼,伸手擋下了麵前闖進來的日光。
下了樓,晏亦山正坐在地毯上玩著樂高,一回頭便見餘川川此時正晃晃悠悠地下了樓。
你說她沒防備心吧,大半夜還知道不能隨便在男人家過夜,說她有防備心吧,大上午的,餘川川就這樣大大剌剌地帶著鳥窩頭和一臉困意出現在晏亦山麵前。
不是不久前還說他倆不熟?晏亦山看著餘川川的鳥窩頭忍俊不禁,他感覺餘川川也沒多拿他當外人。
陽光透過落地窗散在室內的地上,也將餘川川乾淨無瑕疵的麵容照得清晰,晏亦山看著那張臉,有些微微出神。
這樣的餘川川,他確實未曾見過。
“桌子上有早餐,我剛給你熱好了。”晏亦山將手中樂高放下,起身走到咖啡機前為餘川川接了杯咖啡,放到已經準備好的早餐旁邊。
晏亦山:“喝點咖啡,散散睡意。”
對於晏亦山的賢惠,餘川川早已領教,之前在學校的時候便總能接受到他的投喂,手藝還是不錯的。今天的早餐是意麵和牛肉塔可,餘川川嘗了嘗,味道沒讓她失望。
晏亦山坐在他旁邊看著她,“好吃嗎?”
餘川川邊吃邊點頭,“還行。”
晏亦山知道,能從餘川川嘴裡得到“還行”這個評價,就證明了他不是一般的行。
簡單的兩個字就能打發得晏亦山狐狸尾巴要翹起來了,餘川川吃著意麵,心道這男人還真好應付。
“什麼時候能嘗到你的手藝?”晏亦山托著下頜看著餘川川,突然沒頭沒尾的來了這一句。
餘川川放下叉子,喝了口咖啡,手指著自己,“我?”
晏亦山眼裡湧過一點期待,點了點頭,“嗯,你。”
餘川川:“我不會做飯啊,你不知道?”
晏亦山:“你不會做飯?那...”
後半句話他猛地閉了嘴。
晏亦山聞言好似晴天霹靂,極為不可置信。見餘川川眼裡那不摻雜質的真誠,他目光流轉,還是不得不選擇了相信,慢慢合上了微微張開的嘴巴,晏亦山對餘川川投去了敬佩的目光。
“我還以為...”晏亦山的話又說了一半。
餘川川詫異,“以為什麼?”
看著眼前的晏亦山,餘川川又從他的眼中看到了那個眼神。
心思微動,在餘川川探尋的目光中,晏亦山緩過神,臉上再度浮現素日的招牌笑容,“沒什麼。”
周六的白天還是晴朗的,今天沒什麼事做,餘川川在晏亦山家裡和他拚了一天的樂高,到了接近傍晚的時間,吃過晚飯,晏亦山開車帶著餘川川來到了“肆意”。
想起餘川川說的那句“在這裡可以看到喜歡的人”,他心裡就有點火大。合著他現在每天車接車送的,還是成全著自己喜歡的女孩去見人家的白月光了。
偏偏還是在這。
晏亦山看著酒吧門前那亮起的招牌,恍惚了一會兒。
昨夜的暴雨今晨便停了,晴了一天的天空沒能熬到入夜,在傍晚的時候又陰了下去。遠看天空灰蒙蒙的,又有了一絲快要下雨的意思,此刻的天上看不到一顆星星,晚風低吟著。
今晚的華燈帶著淺淺的霧氣,空氣裡透著潮濕的熱度,讓餘川川覺得有些悶。
車裡放的音樂好像就是昨晚晏亦山彈的那一首,餘川川聽得有些沉浸,不知過了多久的時間,車子在肆意酒吧門口停下。
餘川川解開安全帶,餘光留意到了晏亦山的表情。他沒有馬上下車,眼睛正朝著肆意酒吧的門牌看著,一雙好看的眼睛若有所思。
恰逢一輛黑色的商務車停到了酒吧側門,車門一開,走下了幾個人。
餘川川沒留意外麵的狀況,眼神依舊在晏亦山臉上打探著。這人最近怎麼這麼愛發呆,難道昨晚的酒還沒醒透?
那雙桃花眼的視線盯了半天的門牌,可能是盯夠了,順著酒吧門牌方向往旁邊一挪,正巧看到了那幾個從商務車上下來的人,晏亦山看到了其中一人,目光直接滯住。
晏亦山:“這...”
餘川川不知晏亦山看到了誰,順著他的目光回頭看了過去。
在看到那個商務車上走下來的戴著鴨舌帽的少年時,餘川川也跟著愣住了。
“蘇嶺?”
晏亦山回過神,猛地看向了餘川川,剛好看到了此刻她眼中那一縷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晏亦山神色微動,半晌,他似乎是不可置信般得問了句:
“你喜歡的人,是他?”
頃刻間,密密麻麻的雨點落了下來,打濕了地麵,車窗,也微微濺到了少女白淨無暇的臉上。
車內音樂聲未停,外麵的雨聲漸漸大了起來,一時間,世界不再安靜,饒是如此,晏亦山還是聽到了身邊少女那無比清晰的回答。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