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愈漸深沉幾分,月光雖明,卻照不透某些角落之陰影。
蕭秋蕭驍奔回那處院子去尋曹越,推門而入,臥房內似是被狂風驟雨一番席卷,火盆打翻在牆邊,而曹越下落不明。
蕭秋環視周圍,最終將目光定格於院角一處略顯昏暗之處,借明光俯身細看,才發覺此處留下一串淺淺的腳印,在濕潤的地麵上若隱若現。
她轉頭問蕭驍:“你方才為何留曹相允一人在屋子裡?”
“相允怕冷,我為他取些炭來。誰知,剛過梁橋就被惡鬼圍追堵截……”蕭驍說著,眉頭緊鎖,心中湧起一股不祥之預感。
他也深知曹越的性子,雖平日裡看似玩世不恭,實則心思縝密,行事自有分寸。但今夜之事,太過詭異,連蕭驍都不得不擔心起他的安危來。
“我們分頭去找。”蕭秋斷然道,未及說完,便立即動身奔向曹越可能離去的方向,“蕭驍,你往東,我向西,總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不然我……”
蕭驍聽著,他也怕曹越要是遭遇不測,會叫蕭秋過分傷心。
蕭秋卻道:“不然我又給小叔惹麻煩,世家子弟不能死在我們手上。”
蕭驍愣怔一刹,總覺著蕭秋另有打算,可眼下找曹越要緊,還是二話不說提劍越過各院,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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甬道昏暗漫長,本是尋不見分毫光亮。
卻在有人悄然經過時,不經意撲閃起悠悠鬼火。
曹越步履未歇,徑直向前走著,其實,他也沒有那麼怕黑。
方才隻一霎,他便被不知何物裹挾著,來到此地。
窺周遭光景,恐是與前陳府地下密室相似的地方,陰冷潮濕之氣息讓人不寒而栗。
孰料,蔓延而起的鬼火戛然而止,甬道已至儘頭。
曹越猝然回首,發覺自己一腳踏入了間地牢。
墊足望向至最高處,才能勉強窺見一極小的眼窗,連一絲一毫之月光都無法透入。
而看向腳邊,還零零星星散落些碎魚肉。
“……”曹越倒抽一口涼氣,將手縮回厚重的衣袖中,轉頭又見牆邊鐐銬——幽光下,許是映照出其上斑斑血跡,不知先前是折磨誰所用……
“曹二公子。”
身後,忽而有人叫住他。
曹越蹙眉,像是知曉此人前來之因由,有些憂懼問道:“一定……是今日麼?不可再後延些……”
“大人說,您該收收玩心了。”對方不留絲毫情麵,直接打斷道。
“曹二……遵命。”
他又一次屈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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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內餘下十來位世家子弟和下人們聚於前院。他們方才為這方異象所驚詫,卻沒本事像蕭秋蕭驍那樣舉劍直向惡鬼,隻是哆哆嗦嗦地縮頭,不敢朝更深處看。
有人不停踱步走著,擾了旁邊的人:“能不能彆來回走走走了?!要是有什麼怪物混入我們當中,腳步聲都被你蓋去了!”
“………”眾人一驚,皆有些後怕。
正此時,蕭秋自房頂飛躍而下,穩穩落地。
各院毫無發現,她為與蕭驍會和才重回此地,
蕭秋稍稍一清點在場之人,望至最後一排時……看見一束著紫黑色發帶的腦袋,發上還叉著些枯葉。
“曹相允……”她幽怨道,穿過層層人流一把揪住他,“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方才去哪兒了?!”
曹越汗顏,忙撥下腦袋上的葉子,道:“我在後院園林,撞樹枝上了……”
聞聲,蕭驍亦由遠及近,落足回到此處。
他見曹越安然無恙,才緩緩放下心來,站於一旁,倒不像蕭秋那樣直接揪著人逼問……
“真是奇了怪了,承府出了這樣的怪事,怎麼還不見承公子回來?”人群中,忽而有人埋怨道。
蕭驍一眼掃過人群,卻愈發覺得不對勁。
這種怪異之感絕非空穴來風,他急忙抬手重數人頭,一…二…三…四……十七…十八…十……。
“喻止行。”蕭驍喚道。
“在。”喻須站出,模樣與平時無異。
蕭驍眯眼,竟覺著此人模樣不是記憶中那般,明明是認識的人,卻有些臉生。
“你說你總和蘇品沂待在一起……他人呢?”
此話不免讓眾人震悚,他們慌忙看向周圍人,果然不見蘇杞。
喻須:“異象出現前,蘇品沂又去後院園林喂貓了,至於其他的,我不知道。”
曹越蹙眉,辯道:“我也是從後院園林來的,怎麼無事?”
喻須:“難道,曹二公子認為是我綁了蘇品沂嗎?”
蕭秋輕輕拉過曹越,護在他身前,對旁人道:“我們先去尋他。府內怕是還有惡鬼殘餘,諸位……還是在此等候吧,彆我們一走,前院又不見活人。”
“轟!!”
霎時,原先緊閉的府門轟然大敞,燈燭之明光映入院內。
光華晃眼,卻更讓來人身上紫黑色長袍熠熠生輝。
“曹二公子,族中長老有令,即刻回府,不得有誤。”
見曹氏的人就這麼闖入承氏舊府邸,眾人哄然。
他們將視線齊刷刷落於曹越身上,在還不知曹氏此番意味之時,等著他的反應。
“何事如此緊迫?”曹越疑道,眉頭緊鎖。
“請二公子速歸。”那幾人隻是重複道,看其毫不躬身之姿態,若不從,怕是硬綁也誓要將曹越帶走。
方才府內所生之事詭異,曹越提醒道:“今夜承府內為鬼怪襲擾,蘇品沂下落不明。他與我是一道來的,也該一道回去。”
“蘇品沂失蹤?那我們留於隸州尋人即可。”這些人似是早知有這一出,皆麵不改色道,“請二公子速歸。”
“……”曹越見自己是跑不掉了,隻好向身邊人沉聲道,“禾清,你當心些……”
這一切來去太快,連蕭秋都還未反應過來:“曹相允,你?……”
曹越許是心中憋著口氣,無法宣泄。他轉身欲走,卻又頓步回首,輕輕一撫蕭秋發上的小絹花發釵……
“禾清,洵卿,保重。”曹越言語決絕,不似自願,整個人緊緊繃著根弦,在曹氏之人的催促中徑直離去。
……
“那諸位弟子也彆閒著,眼下是該去尋蘇品沂了。”轉頭,留下的曹氏族人很不客氣道,“每個院子分幾人……”
蕭驍見此,低聲問身旁蕭秋:“我們要聽麼?”
蕭秋還對曹越忽而離去困惑不已,又被人使喚,自然心生不悅,直截了當對那幾個曹氏之人道:“在承府尋人應該叫承硯白來,可他到現在‘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你們怕是還需先尋他。”
“蕭姑娘,您是來承府聽學的?”他們問道。
“不是。”她脫口而出道。
確實如此,來隸州幾月,哪有傳授什麼正經功課給她?算哪門子的聽學?
“所以蕭姑娘所求?您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蕭秋一聽,十分不客氣地抱臂就走:“本姑娘要回京城。有死人就自個兒辦喪儀去。使喚本姑娘,輪不到諸位。”
蕭驍沒說什麼,趕忙跟上她的腳步。
……
二人上街後狂奔許久,匆匆步伐於空曠中回響。夜中,城內冷清,鬱鬱月色下更是尋不見曹越的身影。
“曹相允已經走了?這般辭彆……”蕭秋有些不可置信道,“到底何事如此急切……”
蕭驍:“怕是曹府內……”
蕭秋聞言,心中一凜,隨即一揮手:“快,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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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劍穿越幾重高山,不知怎地天落初雪,凝於衣裳上又很快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