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1 / 1)

亂世離人歌 麻雀鬨山 4065 字 9個月前

唐閱走後半月,消失已久的西夷蠻族突然出現,墨川被打個措手不及。幸得西夷蠻族人數不多,且城中還有慕容安手下的銀腰衛,墨川尚能堅持一陣。

慕容華來不及細想那支西夷蠻族從何而來,即刻派人前去宜安請援兵。可沒想到唐閱來了,卻不是來救他的。

前城蠻夷馬蹄聲聲,後城大軍旌旗獵獵。

城門一開,大軍如洪流湧入墨川城,看見那一抹銀腰就殺。等到剩下的銀腰衛反應過來時,城門已經落入敵手。

墨川城中,沈岫銀腰帶血,匆匆跑上大殿,對慕容華兄妹急道:“二位殿下,唐閱反了!”

“什麼!”慕容華拍案而起,指著沈岫不可置信道,“你再說一遍,誰反了!”

慕容靜緊跟道:“沈岫,你要是敢說半個假字,我割了你的舌頭!”

沈岫一口大氣還沒喘上來,就急得擰起眉頭:“二位殿下,屬下說的句句屬實。城門一開,唐閱就率領大軍衝進來,見著守城士兵與我等銀腰衛便殺。屬下來時,他已經到金照街,不過片刻就會來此,還請二位殿下隨屬下速速離開此地!”

說話間,外麵已經響起陣陣喊殺聲。慕容華眉目一沉,立刻就向前走去。慕容靜卻立在原地,仍是不敢相信,嘴裡喃喃著:“不,不可能,唐閱不可能背叛我,他不可能背叛我的......”

慕容華見她未動,便過來抓她的手。可沒想到慕容靜像是瘋了般,突然大叫起來:“不可能!”

她緊緊抓住兄長的袖子,整個人已經魔怔了,忽而惡狠狠瞪著沈岫,說道:“皇兄,唐閱不可能背叛我們,定是沈岫在說謊。他以前便是如此,哄我殺了三駙馬——”

“啪——”一個巴掌打斷了她的絮叨。慕容華目光冰冷,平靜說道:“清醒了就與我走,沒有的話,你大可滾去唐閱那裡,看看他會怎麼對你!”

慕容靜不再說話了,怔怔立在那兒。沈岫上來牽她衣袖,卻換來她一巴掌:“你什麼身份,竟敢碰我!本公主自己可以走!”

話音剛落,慕容華兄妹轉身就走,絲毫不在意身後的沈岫。反正不論主人去哪兒,狗總會跟上來的。

大街上到處都是忙著逃難的百姓們,他們來不及收拾行李,隻提一個包裹,或者抱兩三件衣服就衝出家門,實在來不及,有些人甚至空著兩隻手跑著。

更有些趁火打劫者,望著哪間鋪子開著,就衝進去搶一堆東西抱出來。若有些值錢物品,就會召來更多不懷好意者爭搶。

大難臨頭,命都保不住了,誰還記得禮義廉恥孝悌尊卑。大家都隻顧逃命,撞到人了,踩到人了,統統都不管。到處都是匆忙的人影、驚慌的喊叫。

不多時,街上濺起陣陣馬蹄聲。沈岫率領著部下為慕容華兄妹二人開路。慌於奔逃的百姓們甚至還來不及叫一聲,就成了馬蹄下的亡魂。

為了趁亂逃出城,沈岫特意大開城門,放西夷蠻族入城。西夷蠻子不講道理,見人便砍,城中百姓眾多,正好可做掩護。等到西夷蠻子和唐閱打起來,就無人能顧他們。

然而事實卻不若沈岫所料,西夷蠻子沒有入城。正當他疑惑之際,那些蠻族卻縱馬衝向他們,手持一把彎刀,人近了,便把身子往邊上一倒,彎刀勾住馬腳一勒。刹那間鮮血四濺,馬兒發出痛苦的嘶鳴聲,一頭往前栽去。

沈岫反應快,及時從馬背上跳下。但有些運氣不好的銀腰衛直接被受驚的馬兒踩死。他一回頭,趕緊接住跌落的慕容靜,與僅存的部下緊緊護著慕容華兄妹二人。

至於那些西夷蠻子,明明贏了,卻不急於殺人,而是騎著馬將人團團圍住。

沈岫意識到不對,蠻夷燒殺擄掠,毫無紀律可言。如今城門攻破,他們不搶錢搶糧,甚至無視那些逃出城的百姓,卻對他們死咬不放。簡直就像是專為他們來攻打墨川一樣。

“四殿下,這些不是西夷蠻子!”沈岫麵色凝重,眼神警惕。

慕容華也意識到了他們身份有假,可又是誰要扮做西夷蠻子,是慕容衡,還是慕容徹?

未等他想明白這一點,唐閱就率領大軍趕到此處。慕容華等人又以為,他們與西夷蠻子必有一戰。誰曾料,那領頭的蠻子竟跳下馬,來到唐閱馬前跪地一拜:“啟稟將軍,慕容華兄妹已被我等攔截在此!”

慕容華震驚不已,厲聲喝斥:“唐閱!你竟敢勾結塞外蠻族!”

唐閱沉目淡漠,緩緩道:“四殿下,你好好看看他們。他們可都是你們朝廷的兵!”

沈岫一聽,立刻打量那些蠻夷的麵容。沒錯,雖然膚色有些深,可都是中原人相貌。隻是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他悄然後退,來到慕容華兄妹二人間,小聲說道:“二位殿下,此去三十裡有一桐穀莊,那是銀腰衛暗莊,你們可去那兒暫做躲避。”

不到慕容華兄妹二人反應,他立即高喝一聲:“公主,沈岫先去了!”

殘餘的銀腰衛們一齊動手,向著包圍圈最薄弱的一處攻去。頓時人仰馬翻,刀光劍影間,沈岫已經帶著慕容華兄妹突出重圍。

唐閱就那麼看著他們往前跑去,微微抬手,數十個弓箭手來到前排,舉弓搭箭,“咻”的一聲,箭如雨下。

沈岫聞聲旋目,舉劍抵擋。可那麼多箭,豈是一人能擋完的。他側望一眼慕容靜,立刻撲身過去,將人壓在身下。

“沈岫!你膽敢冒犯本公主!”

即便到了這個地步,慕容靜還是那麼討厭他碰她。明明以前,二人同床共枕,耳鬢廝磨。

沈岫忽然無聲一笑,幾分淒慘可憐。須臾利箭落下,根根紮在他身上,卻比不過他心底的痛。

在這彌留之際,他終於沒了顧忌,再次撫摸著心愛之人,目色癡迷,氣若遊絲:“公主殿下恕罪,沈岫不能再保護你了!”

人死前,會看見一生的走馬燈。沈岫也仿佛回到過去,鬱鬱古樹下,陽光正好,風兒輕輕。他舞劍,她撫琴。

一曲一夢,曲終人散,夢醒夜涼。

慕容靜說,她是公主,不可能隻有一位駙馬,要他賢惠些,莫生嫉妒之心。

可見心愛之人與他人相擁,沈岫如何不妒不怒。他衝進去,說著二人的過往,原本以為這樣就能喚回心愛的公主。但慕容靜勃然大怒,直接說沈家教子無方,不堪重用,將他父母貶去了天涯海角。

隻有他,她將他留在了身邊,夜裡依偎在他懷裡,撒嬌般問道:“沈岫,你不怪我吧!”

沈岫搖搖頭,因為他知道,公主隻愛他。

但是後來,公主府裡的駙馬越來越多,慕容靜來他院裡的日子越來越少。二人曾經舞劍撫琴的古樹下,公主在為另一個少年郎奏著他們的曲子。

沈岫一時被憤怒衝昏頭,衝過去殺了那男子。

慕容靜抱著那男子的屍首大怒道:“沈岫,我真是看錯你了,想不到你心思如此歹毒!”

公主為了懲罰他,封了他居住的小院,又將他送去淨事房。他被折磨得半死,為天下人嘲笑。

可公主到底還是愛他的,否則怎會讓他做銀腰衛統領呢?

“沈岫,我信你,天下間,隻有你能保護我!”

得這樣一句話,沈岫覺得以前那些苦都不算什麼了。就算不能再當駙馬,他也是公主唯一相信的人。

公主,他一生最愛的人,到死都念著的人。想著是為保護她而死,沈岫死了臉上都掛著笑。

然而慕容靜一把推開他,萬分嫌棄道:“真是惡心!”

幸得沈岫死了,沒有聽到這句話。

亂箭之下,慕容靜成了唯一活著的人。她望著人群前威風凜凜的唐閱,欣喜一笑:“唐閱......”

話音戛然而止,她隻覺得胸口驟痛,低頭一瞧,原來是支箭紮在那裡。慕容靜覺得奇怪,誰會射她呢?又抬頭一看,就見唐閱手裡還舉著弓。

她還是不信,跌跌撞撞往前走去,伸出雙手,血從微笑的唇邊流出:“唐閱,你是喜歡我的,對不對?”

唐閱懶得理她,把長弓丟給旁邊侍從,收緊韁繩掉頭離去,隻留下句:“把他們兄妹二人的屍體剁碎了喂狗,其餘人葬了吧!”

慕容靜眼前世界越發模糊,她有些不明白,她看上的東西,怎麼會不喜歡她呢?

墨川城樓上,唐閱戎裝肅穆,望著城樓之下那些隨他一路走來的“西夷人”們,熱淚盈眶道:“諸位,你們回家了!”

青山綠水間,風塵仆仆的西夷人們在聽到這句話後,都興奮地歡呼起來,有些迫不及待的,已經撕下身上的異族服飾,巴不得現在就換上原來的衣服,衝回家中與家人團聚。

可他們的家人還在嗎?

這些西夷人有戍邊的將士,有因罪流放者,還有被朝廷趕去邊關填充人口的百姓。律法裡,士兵一旦去了邊疆,就永遠要駐守在那裡。隻是稍微衝撞了權貴,全家都得流放邊關。因為邊關環境惡劣,鮮少有人住。朝廷便挑內陸的村子寨子搬去邊關住,說好有獎賞,可人都餓死了獎賞也沒來。

他們被朝廷拋棄在莽荒之地,日日哼著家鄉的小調,卻是終身不得歸鄉。

如今他們終於憑他們自己的力量回來了,這如何不能高興!

城樓下的歡呼慶賀還沒結束,攸樂來到唐閱身邊跪地而拜:“攸樂有負將軍重托,沒能保護好夫人與小姐!”

唐閱神色驟變,立刻拽起攸樂問:“你說什麼!”

攸樂從懷中取出裴依尋的留書:“攸樂奉將軍之命,前去接夫人,卻發現屋中早已無人,桌上還留有一封書信。”

唐閱眼中劃過一絲疑惑,打開書信一瞧,隻見上麵寫著:“唐閱,我把你休了,就這樣。裴依尋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