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受罰緣由(1 / 1)

萬春殿外跪著一個頭都磕破了的宮女,還是曾經在淑妃麵前極得寵的那個。

經過的宮人們,不敢太靠近,卻不影響他們遠遠觀望一陣,轉過身嬉笑著走開。

“殿下,聽說采禾跪在殿外三天了,米水未進,頭上都磕破了,淑妃一直不鬆口放過她。她到底犯了什麼錯,淑妃要這麼罰她?”秋泓不解地對康寧碎碎念。

“好奇就去瞧瞧。”

“啊?”秋泓愣了。

她被知棠選來伺候康寧大半個月了,發現康寧話少,不太接話,隻當是小公主因為以前的事收斂了心性。

此時碎碎念,沒想到康寧公主搭理她了。

康寧將桃粉過篩,取最細膩的部分裝好,淨了手就往外走。

走到廚房門口,發現秋泓還保持著剛才看她的樣子,不由笑道:“還愣著做什麼,走,拿上吾給父皇煲的老鴨人參湯,瞧瞧去。”

“哦……”秋泓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提上食盒,欣喜地跟上康寧公主的步子。

康寧收回視線,不急不緩地往前走,不似以前蹦蹦跳跳,真有了幾分公主的貴氣端莊。

眼前,閃現那兩個宮人被拖出去杖斃的場景。

曾經貼身的宮人們,一個不剩,包括秋泓在內,都是知棠重新挑了來安排給她的。

她一個都不敢信,哪怕她們想哄她開心,她也害怕和他們走得近。

也不知是害怕他們像以前的人那樣出事,還是害怕自己被出賣。

寶慶皇姑母說,她也不相信護國公府會謀逆,隻怕是有親近的人做了手腳。

可是她不知,誰才是那個親近之人,或者,哪些……

直到昨天,寶慶皇姑母才告訴她,秋泓是她安排的人,順利被知棠選中,送到她身邊。至於彆的人怎麼用,那還得靠她自己。

畢竟,皇宮這地方,靠誰都靠不住,隻能靠自己。

從百福殿到皇帝平日處理政務的立政殿,正好要經過淑妃的萬春殿。

康寧公主停到路邊,看著跪得搖搖欲墜的采禾,眼中流露出恨意。

上個月,她抱著母親送她的兩隻兔子在百福門外喂草,不知怎麼的,淑妃的裙擺就出現在了兔子身邊。

淑妃大怒:“孽畜!我的裙子!”

淑妃一腳就踢開了那隻兔子。

她連忙放下手裡的兔子去抱那隻被踢懵的了可憐兔。

采禾先她一步,抓起了兔子的兩隻耳朵。

“這是吾的兔子!還給我!”似乎預料到了什麼,康寧雙眼發紅,緊緊盯著采禾和她手裡的兔子。

“這?!”采禾戲謔地笑一聲,用力,把兔子摔到了門邊凸起的石頭上,兔子彈了一下,不動了。

“萌萌!”康寧大喊著這隻兔子的名字,撲過去抱起兔子。

但還未等她反應過來,采禾又抓起了另一隻兔子,砸向青石:“弄臟了淑妃娘娘的裙子,這種孽畜就不該活著。”

康寧記得采禾猙獰又張狂的樣子,與眼前這個狼狽又卑微的奴婢,仿若兩個人。

“殿下,我們先去給聖上送湯吧?湯趁熱喝味道更好。”秋泓小聲地提醒康寧。

康寧點點頭,正要轉身,看到立政的方向,灌木下露出明黃的一角……改了主意。

萬春殿門大開,淑妃一身桃紅紗羅襦裙,雙臂挽著淺粉披帛行出。

看到這一幕,康寧捏著披帛的手指微微用力,指甲上泛起了白。

她的母後,是一國之母,國母之喪,舉國都當食素穿素禁娛禁宴,如今不到一月,淑妃便穿著如此豔麗,豈不是相當於把她的母後從棺材裡拉出來狠狠再搧兩巴掌?

淑妃用高高在上的目光掃向采禾:“三日了,你可知錯了?”

采禾暈乎乎的,仿佛看到一抹紅豔豔的什麼到了眼前,隻當是天上的那個要將她曬斷氣的太陽照到哪裡的光芒。

聽到淑妃問話,她緩緩搖了搖頭,以為自己又出現了幻覺。

淑妃眼中已有不耐。

她等了三日,見皇帝那邊一直沒有反應,尋思著大概是太後會錯了意,或是傳遞消息的人弄錯了什麼,準備帶著人去太後那邊問個清楚,但采禾的搖頭,還是惹怒了她。

她一腳踢開采禾:“賤婢!”

站在灌木後的皇帝斂住眉。

王福全提著心擦了擦額上的汗,小心翼翼地不敢弄出動靜。

正在淑妃收了腳,準備轉身時,不知從哪裡衝出來一個人,心疼地抱住了采禾:“淑妃娘娘,采禾姐姐到底犯了什麼錯?你要這麼罰她?”

淑妃錯愕地看著她。

太陽正烈,她跑得太快,淑妃一時間沒看清她,聽到她說話,才認出來這是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

“原來是康寧啊。”淑妃眉頭直跳,幾乎是咬著牙問出來,“你什麼時候和一個賤婢感情這麼好了?姐姐姐姐地叫。不合適吧?”

她一定要把自己從“讓公主叫奴婢姐姐”這件事裡摘出來!

康寧一臉懵懂地看向她:“你怎麼能這麼說?她難道不是你最得心意的小宮女了嗎?她明明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淑妃娘娘授意的啊……你們這些人,怎麼不知道給她喂口血?看她嘴唇乾得都裂開了,再不喝點水,要出事的!”

現在就讓你死了,就不好玩了。

淑妃眉頭狂跳:“她什麼時候是本宮最得心意的宮女?本宮授意她做什麼了?”

她並不把小小的康寧看在眼裡,但心中隱隱有幾分不安,下意識往立政殿的方向看了一眼。倒沒有要攔人給采禾喂水的意思,但萬春殿的人沒有她的示意,都不敢呀。

康寧扁扁嘴,一臉委屈:“明明上次,她殺了吾的兔子,你說她說的做的就是你的意思,所以不必責罰啊……”

原來,是為了那兩隻兔子啊……

淑妃頂著精致妝容的臉有一瞬間的扭曲,又覺得好笑。

不過是兩隻兔子,殺了就殺了,她貴為四妃之首,如今後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貴女人,總不至於殺不了兩隻兔子。

在臂彎裡持續的刺痛感刺激下,采禾有了幾分清明神色。

她看她的主子正帶著溫和的笑意對康寧道:“那兩隻兔子,弄臟了本宮的裙子,若你喜歡,本宮讓人再送你兩隻便是。斷不可再叫她姐姐了。”

康寧害怕地往後退兩步:“不,不,我不要兔子了。我弱小又可憐,還不如做個伺候娘娘的奴婢安全。我護不住它們……”

說著,她跪下,朝淑妃磕一個頭,又朝采禾磕一個頭:“求淑妃娘娘開恩。求采禾姐姐開恩……”

王福全傻眼了,嘀咕:“這……康寧公主莫不是給嚇傻了?”

才念叨完,瞥見身邊沒了皇帝,頓時心下咯噔,再一見,皇帝已經走到了康寧身邊,單臂用力似提小雞一般將她提起。

他趕緊跟過去。

不用看,他也能知道現在皇帝的臉色能有多難看。

畢竟,康寧可是他曾經寵愛了十年的嫡公主,而采禾,那是哪家的野禾苗?

“你是朕的嫡公主,是大夏最尊貴的公主,就是淑妃見了你,都要尊你半分,你怎麼可以向她們下跪求饒?”皇帝不怒而威,話是對康寧說的,目光掃過全場後,定在淑妃身上。

開恩?

隻有帝後,才有資格向最尊貴的嫡公主開恩!

淑妃麵色猛然一變,趕緊解釋:“聖上息怒,臣妾都說重新送兩隻兔子給康寧了,康寧還說這樣的話,臣妾委屈……”

“不要……”聽到送兔子,康寧更是縮進了皇帝懷裡,臉都往皇帝胸口埋,“不要吃兔兔。康寧不想吃自己養的兔兔。康寧再也不敢養兔兔了……”

“康寧,你在說什麼胡話?”淑妃恨不得把康寧抓過來捂住嘴,但礙著皇帝在場,隻能努力保持著自己的教養,“聖上,傳太醫來瞧瞧吧?莫不是因為先皇後過世,康寧傷心過度,胡言亂語了?”

皇帝的臉陰沉下來,看向跪著的采禾:“你來說,為什麼公主會這麼怕看到兔子?”

他瞥一眼抖如篩糠的女兒,對采禾道:“你說話!”

采禾已經明白了當下的情況,把頭往地上磕得砰砰作響,嘴裡一個勁地念叨著:“聖上饒命!娘娘救命!奴婢知錯了!”

在她看來,淑妃對她發作的時候,就已經動了要把事情往她往她身上推的心思。

現在,她若是認下,是死,若是不認下,恐怕也是死。

就在她把曬紅的青石磚都磕得血跡斑斑的時候,一道嬌美的女聲響起:“臣妾或許,知道一些。”

淑妃聞言,臉都黑了,看向被幾個宮人簇擁著走過來的薑熙熙:“薑昭容,你不仗著薑家滅了葉家,就把自己當成後宮之主了。這裡不是你胡亂攀咬的地方。”

康寧聽著這話,抓皇帝龍袍的手,更緊了些。

“你說。”皇帝輕輕拍了拍女兒的背,看向薑熙熙。

“是。”薑熙熙向皇帝和淑妃行了一禮,才道:“太後心慈,平日裡都是免了姐妹們的請安的,臣妾那日也是聽說太後鳳體不適,去百福殿瞧瞧,沒想到……”

她瞥一眼臉色越發難看的淑妃:“在百福門外,就看到淑妃故意去碰兔子,反倒說是兔子弄臟了她的裙子。讓采禾摔死了。”

走到淑妃身邊,在皇帝看不到的角度,她給淑妃一個挑釁的笑容:“臣妾還聽說,淑妃讓人把那兩吃兔子做成了紅燒兔肉,逼迫公主在太後麵前吃下去。太後不知那是公主養的兔子,也勸公主吃呢。也是康寧公主孝順,不忍心太後娘娘為難,一口兔肉兩泡眼淚地吃下去,吃完,出門,就全吐了。”

淑妃臉上直冒汗,汗水,幾乎要把她精心的妝容弄花了。

當時這個人明明不在場,卻說得仿佛她就在場一般。

“聖上明察,臣妾當時看康寧吃得還挺開心的。”淑妃狡辯著。

“聖上明鑒。康寧公主年幼,失了生母庇護,這些日子一舉一動都變得謹慎又小心,討好又卑微。臣妾都瞧得不忍心了……”憐憫地看著康寧公主,薑熙熙道,“隻是臣妾身份卑微,不敢想將大夏最尊貴的嫡公主養到膝下……”

她話說一半,吞一半。

皇帝看她片刻,長長歎息:“朕因為皇後的離開傷心過度,才疏忽了康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