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走廊上響起淩亂而劇烈的腳步聲,直到驟然停止在409的房門前。
不過幾步路的功夫,萩原研二的呼吸聲卻無比粗重,心跳聲響的幾乎讓他渾身顫抖。
【我要是死了,你可要替我報仇哦。】
這是他現在可以稱為上輩子的人生對他最重要的幼馴染說的最後一句話。
當時隨意的玩笑,現在看卻是徹頭徹尾的混帳話。
他難以想象假如當時的故事繼續進行下去,被留下的幼馴染會是什麼感受。
他知道鬆田陣平對他有多重要,自然明白他對鬆田陣平又有多重要。
所以這句話將會留下的分量······
萩原研二猛地晃晃腦袋,他才不要讓這句話成為遺言呢。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努力平複下心情,臉上掛起他平時輕鬆的笑容。
哦,現在是半夜,那還應該加點惡作劇的調笑。
“咚咚咚”
他敲了敲門。
裡麵傳來被子悉悉索索的聲音。
萩原研二彎起眉眼,拖長音調:“小陣平!”
門“啪”的一聲打開了,從開門的幅度都能感受到裡麵的怒氣。
萩原研二下意識彎了彎腰,臉上的表情無縫過渡到求饒的討好,眼簾微垂帶出幾分無辜的委屈:“對不起對不起,hagi剛剛做了個噩夢,所以·····”就來找小陣平了。
後麵的話在抬起眼的一瞬消失在了空氣中。
“你是誰?”
萩原研二的語氣冷的掉渣。
“萩原君?”開門的青年比他還莫名其妙,被吵醒的怒氣在那幾句不明所以的話語以及看清開門人的時候消失了大半。
萩原研二,開學沒多久就成了他們鬼塚班乃至這屆警校的名人。
出了名的人緣好和聯誼小王子,在日本這個階級和小團體化很嚴重的情況下,還能做到和不分男女的所有人保持良好交際,堪稱強悍。
“我是藤穀,藤穀俊介,你的同班同學。萩原君,你是睡迷糊了嗎?”寸頭青年茫然的摸了摸腦袋,回答道。
萩原研二站直身體,眼神閃了閃,再次掛起笑容:“啊啊是的,抱歉啊,藤穀君。我剛才被幾聲響動給驚醒,腦子有點不清楚。打擾了,我明天請你喝飲料。”
說完利落的點頭致意,轉身就走。
“倒也不用···”那麼客氣。
藤穀俊介婉拒的話還沒說完,那人的背影就消失在轉角。
他按了按額角,困意再次湧上來,打了個哈欠,決定不去思考同學半夜抽風的舉動了,還是回去補大覺的實在,要不明天的訓練搞不好能把他弄得也要半夜發瘋了。
“剛才萩原君是不是說了個名字來著?什麼‘小陣平’,是這個讀音嗎?”
“那是誰啊?”
409和406兩間宿舍關門的聲音微妙的重疊。
萩原研二再次回到宿舍,所有的表情儘數收斂,表情沉的嚇人。
這個一向和善到輕佻的青年第一次如此鋒芒畢露。
“解釋。”
他麵前再次出現了那個被他調侃為極簡風的任務麵板。
上麵的四條不變,最下麵的第五條卻無聲的解開了被打碼的文字。
【5.複活鬆田陣平。】
這是在他與那個自稱藤穀俊介,他的同班同學的青年對上眼的時候出現的。
他記起來了,上輩子也有這麼個人的,但卻僅是聯誼會見過幾麵,而非同班的警校同學。
更不應該住在409,那間本屬於鬆田陣平的宿舍。
他的存在被替代了。
“解釋!怎麼回事!又什麼叫複活!”萩原研二低吼。
[原本的時間線上鬆田陣平死於四年後的11月7日。]
電子音平穩的聲音在萩原研二聽來如同深不見底的水潭,霎時淹沒了他整個人。
他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些什麼,卻一點聲音也沒發出。
這個係統在說什麼鬼話???
是他的耳朵,啊不,腦子出問題了吧?
他說誰死了?
又是什麼時間?
四年後,僅僅四年後嗎?
而且11月7日······完全一致的日期讓他有一種濃鬱的不祥的預感。
他非常想反駁,質疑這個破係統在說謊,隻是為了騙他打工做事。
這個猜測很合理不是嗎?
明明按之前的說辭,時間線不應該從他死亡那一刻就重啟了嗎?又怎麼會有四年後的事情?
可以辯駁的點太多了。
可偏偏此時此刻,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奇妙的直覺讓他竟然相信了非常非常像是胡扯的‘預言’。
沉溺的窒息感遠比他死亡時還要痛苦、沉重。
他勉強從幾近崩潰的情感中掙出一絲理智。
再開口時低弱的聲音無比沙啞:“好···退一萬步說,小陣平真的在四年後··”
他說不出那個字眼。
“你不是說這是我的過去嗎?!”
[是的。]
“那我的過去怎麼可能沒有鬆田陣平!!!”
怎麼會需要那狗p的複活!
滋滋啦啦的電音跳動著,停頓了比之前任何一次更長的時間,萩原研二卻完全無心去用引以為傲的洞察力分析判斷。
整個人像頭暴怒的獅子,靠著門板的脊背繃得死緊,握住的雙拳快要將自己掐出血來。
他甚至在想如果現在把腦袋往牆上砸,能不能逼那個問一句才擠擠牙膏說一點的係統把一切交代出來。
[隻是重啟所必須的操作,也是確保宿主會做任務的手段而已。]
···而已!?
萩原研二的弦徹底崩斷了。
半長發的青年揚起嘴角,眼底血絲蔓延,他一字一頓的開口說道。
“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一麵之詞,而我——不會相信一個沒有鬆田陣平的過去,是屬於我的過去。”
“反正我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也沒什麼好怕的了。你要不然把鬆田陣平還給我,要不然就乾脆送我回我死亡的時間線算了。”
至少那樣鬆田陣平還有四年。
空氣陷入安靜。
半晌,腦內的聲音才再度響起,聲音似乎有了一絲細小的變化。
[相信我,完成任務,會讓他完完整整的回到這個世界的,也會擁有屬於你們的未來。]
這是係統目前為止最長的一句話了。
誠懇。
萩原研二從那帶了微微波動的電子音裡聽出了這個意味。
不可信。
不可信。
它什麼理由都沒給,什麼邏輯都沒說明,什麼也沒解釋清楚。
不可信。
萩原研二的理智在不斷強調這一點。
不可信。
不能同意。
“好·····”
他從自己的嘴裡聽到了顫抖的答複。
從重生起就一直在作怪的直覺再次戰勝了理性。
萩原研二貼著門板滑落到地麵,把頭埋進雙腿之間。
他輕聲道:“你最好彆讓我後悔這個決定。”
[好。]
“我不做害人的事。”
[好。]
“我想知道你的來曆。”
[權限外,不予解釋。]
半長發青年低垂的腦袋悄悄撇了撇嘴角。
[早點休息,請宿主保持一個良好狀態進行任務。]
萩原研二抬起頭,除去被情緒幾番波動弄得仍顯蒼白的臉色,和眼裡未散去的血絲,表麵看著已經冷靜了下來。
“哎?你就說嘛,重生選時間線選這麼前乾什麼,我早都畢業了啊!竟然還要重讀一遍警校?合適嗎!”
[這是計算中合適的時間點。請宿主早點休息。]
“我今天經曆的事情這麼離譜,正常人現在都睡不著吧!”
還沒等係統回複萩原研二又接著道:“所以我們現在來聊聊天吧!”
“你說你叫1107是吧?”
[是。]
“一直讓我聽著自己的忌日多不吉利啊。”萩原研二撐著下巴:“所以能給你起個昵稱不?”
[······]
“小一還是小七?一共三個數字,零醬的話已經有人占了,所以就剩兩個了,你想要哪個?”
[隨你。]
“嘿嘿,那就小七吧,nana醬,嗯,很可愛。”
[嗬。]
四平八穩的電子音朗讀出了一個嘲諷的音節。
原本強製自己冷靜而挑起的話題竟真的讓心情緩緩平複。
噴發的火山就這麼被淅淅瀝瀝的小雨稀釋,緩和。
萩原研二眉梢動了動,有點想笑。
它沒拒絕不是嗎?
哦不,以後還是用‘他’來稱呼吧。
想要討多點情報,總要認真拉近關係的嘛。
這是他最擅長的領域。
話說···是‘他’吧?雖然係統這種存在聽著就像無性彆,但選用的電子音明顯還是男性款的。
還是那種隨處可見,免費下載的大眾款。
萩原研二想著想著又有點不確定,於是猶豫的問道:“冒昧的問一下,小七你是男性吧?”
[······]
滋啦的電流音響過。
萩原研二滿意的點了點頭,懂了,是男性,沒猜錯。
“對了,小七,你是在我大腦裡嗎?那能不能看到我的想法?又是怎麼感知周圍的?”
[係統存在於宿主的靈魂。多數不能,但主觀強烈的想法可以。共用視角。]
“哇哦!感覺和電影裡的差不多。不過這麼說的話······”
萩原研二歪歪頭。
[我應該是可以和你直接腦內對話的?]他將自己想表達的內容在腦內加強。
[是的。]
[好有意思!]萩原研二眼睛亮了亮:[也就是說以後我上課可以和小七聊天?]
[···請宿主認真學習。]
[我都學過一遍了嘛。]
萩原研二拳頭敲擊另一隻手掌:[既然我眼前能有這個光屏,那有沒有放電影之類的功能?]
[嗬。]
萩原研二遺憾的咂咂嘴。
[你可以打開商城看看。]係統難得的主動挑起話題。
小七這是在懶得回答了所以挑開話題?還是找點東西給他解悶?
大概兩者都有。
萩原研二在心裡肯定了自己的判斷。
雖然隻有聲音,但感覺小七的情緒挺好猜的?
非要形容的話,大概是性格高冷的貓主子?
萩原研二被自己的想法驚了一下,竟然把理應認定為極度危險的超科技存在化為這麼無害的生物。
他是不是有點心太大了?
隻能慶幸小七看不見他的想法。
不過想想之前的對話,按著這個思路來對答似乎真的還好?
貓的話······
萩原研二決定順著他來,畢竟他也確實很好奇那個商城,隻是之前一路沒來得及看。
按照喚出任務麵板的同樣方式,麵前出現了商城界麵。
商城的全稱映入眼簾。
【存在即柯學的商城】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