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領!
還是錄取通知書!
陳寶柱聽了,也驚的半天沒合上嘴。
“誰乾的,知道嗎?”他緩了口氣,好半天才問走在前麵的江北山。
“不知道。”江北山冷著一張臉,語氣也帶著憤怒,“郵遞員隻說是一個女的。”
廢話,那不是女的能冒領嗎?
陳寶柱不敢當著江北山的麵說這話,但卻很好奇究竟是誰領走了唐心月的通知書,要知道,每個大學發放的通知書,那都是寫著某某某收的掛號信。
郵遞員在發放通知書的時候,不僅要上門來發,還要核對收件人的姓名和身份證號,冒領,那可是要隨便就能做到的事。
這不僅得要你認識唐心月,並且還要完完整整地背出她的身份證號碼,就光這兩點,都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
陳寶柱把自己分析出來的這些情況給江北山一說,江北山也覺得冒充唐心月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村裡的某位知青。
畢竟又要識字,又要背誦的,社員們可做不到。
所以能做到這兩點的,便隻剩下和唐心月相熟的知青。
江北山並沒有告訴陳寶柱自己已經基本鎖定了嫌疑人,往回走的路上,倆人將各自心裡的猜測總和下後,就再也沒說其他。
等回到大隊部,唐心月仍坐在今早的那個位置上,手支著下巴,不知道在想什麼,連他們回來發出聲響也沒有察覺。
陳寶柱識趣地沒說一句話就進了自己的屋,而江北山則來到唐心月對麵的凳子上坐了下來。
“有人冒領。”
他緩緩開口,生怕說的太快,唐心月會聽不見般,溫柔地都不像那個雷厲風行的他。
“冒領的是個女的,帶著頭罩,看不大清,郵遞員說明天會來幫著認。”
情況還不至於太壞,至少江北山是這樣認為的。
可唐心月卻在聽完他的話後,反應有些遲鈍。
她先是不可置信的抬起了頭,然後頂著一雙眼睛迷茫地看向了他,似乎還在夢境裡夢遊般,有些不確定地問:“我真考上了?”
江北山:“???”
雖然很想看看她腦袋裡裝的是什麼,但他還是配合的點了點頭。
所以郵局是真的有她的通知書。
所以她是真的考上了B大。
唐心月“嗖”地一下從凳子上躥起來,一掃剛才低迷的狀態,上去就給了江北山一個大大的擁抱。
“我考上了!我真的考上了!”
自從大夥都收到通知書後,她就一直處在自我懷疑的低氣壓中艱難徘徊,
還以為是自己真的沒考上。
現在好了,聽江北山說B大給自己寄來了通知書,什麼自我懷疑,一蹶不振的全都立馬消失了。
她高興地歡呼起來,都忘了自己的手還掛在江北山的脖子上。
莊文靜聞聲而來看到這一幕時,真恨不得戳瞎自己的雙眼。
“哎呦,媽呀!”她忍不住發出一聲感歎,“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
說著,轉身就要離開,被紅著臉收起澀爪的唐心月攔了下來,“你這是…..?”
“嗯…那個…我聽說他去郵局了,所以過來看看。”
莊文靜尷尬解釋,眼都不知該往哪裡放。
而被她餘光掃了一下的江北山此時比她還要尷尬,從唐心月抱住他到放開他,就始終像個木偶樣僵在原地,動都不敢動一下,本來就夠窘迫的了,結果還被莊文靜這個大嘴巴給看到,江北山想找地縫鑽下去的衝動瞬間就到了頂峰。
他紅著臉,支支吾吾地回答了莊文靜的問題。
罪魁禍首唐心月就站在一旁,很想幫忙但又怕自己說的還沒江北山流暢,索性直接當起了縮頭烏龜。
“嗯…意思明天就能知道是誰冒領的了?”
莊文靜忍著尷尬,好不容易聽清了江北山的話,在知道時有人冒領了唐心月的通知書後,也稍稍鬆了口氣。
冒領還能查,起碼是考上了大學。
雖波折了些,但也算是好事多磨。
江北山聽後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她這話。
既然明天就能真相大白,莊文靜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又問了唐心月幾個問題後,她就打算回去了。
隻不過臨走前,她還是好意提醒了一下這對新婚夫妻。
“以後乾那事兒的時候還是要注意點影響。”
不注意影響的江北山在第二天一早找到了村支書。
把唐心月的情況說後,順便又說了今天郵遞員要來認人的事。
村支書聽了,先是被一封通知書的曲折遭遇大吃了一驚,等反應過來,又氣的直跺腳,破口大罵一通後,誓要把冒領的人揪出來。
所以等郵遞員來到方林村時,看到的就是社員們交頭接耳地站在曬場上,排著隊伍等待他的辨認。
從沒被這麼多人盯著,郵遞員頭冒冷汗,雙手顫抖,反反複複把所有社員看了3遍後,才勉強認出了冒領者。
杜春麗!
怎麼是她!
社員們看著郵遞員站在大腹便便的杜春麗麵前,一臉的篤定。
“就是她,那天她帶的不是這頂頭罩。”
連不是這頂頭罩都知道,看來是杜春麗沒錯了!
大夥唏噓,和唐心月一起參加高考的知青們更是憤然而起,紛紛譴責起了杜春麗的卑鄙行為。
“冒領什麼不好,冒領人家的通知書,自己上不了大學,還想讓彆人也上不成,心腸也忒歹毒了。”
“可不是嘛,幸好人郵遞員同誌眼尖認出了她,不然唐同誌辛苦考上的大學,還真上不成了。”
“現在也不知道能不能上成呢,唐同誌的通知書不還在她書裡,萬一她不拿出來?”
“不會這麼不要臉吧?”
在一聲聲刺耳的指責聲中,眾矢之的的杜春麗卻突然笑了起來。
她雙手撫摸著隆起的肚子,邊放肆大笑邊朝唐心月走去。
“是我冒領的怎麼了?”
“我卑鄙無恥又怎麼了?”
她發出輕輕的冷嗤,帶著自嘲的笑容,不屑掃了眼淡然自若的唐心月,反問:“可我有錯嗎?”
“我有什麼錯?”
“我又做錯了什麼?”
她痛心疾首,一遍又一遍地問著在場的人。
從誤入河邊,到錯嫁丈夫,最後被迫有孕,哪一件是她自願的,又有哪一件是她的錯。
她也不想因妒生恨,她也不想被千夫所指。
她也有抱負,她也有理想,可她…又做錯了什麼?
笑聲逐漸被哭聲替代,杜春麗含淚看向了站在人群中凶狠看著自己的郭學兵,然後趁著大夥不察之時,轉身一頭撞向了曬場中央的石磨。
“啊…….”
眾人驚呼,有救人的,有愣在原地的,還有像郭學兵一樣袖手旁觀的。
唐心月沒上前,也沒去看。
對杜春麗,她做不到同情,也做不到原諒。
和江北山一起往回走,她腦海裡一直回想著從前他對她的警告。
確實,杜春麗這種人一點也不值得她幫忙,無關人品,隻因人性。
吃了這一塹,唐心月也漸漸理解了江北山不喜與人打交道的行為,等村裡向公社反應了她的情況,公社又聯係了市裡教育局後,她終於在開學前拿到了心心念念的錄取通知書。
張大娘磕著瓜子看唐心月從郵遞員手中接過掛號信,忍不住好奇問了嘴B大的級彆。
哦,最好的大學。
什麼,最好的大學!
然後,唐心月考上最好大學的事很快就在方林村傳了開來。
江北山坐在凳子上,將通知書看了個仔細,然後鄭重的遞到了唐心月手裡。
“可以呀,唐同誌,大學生了。”
唐心月有股想衝上去擁抱他的衝動,跟情愛無關,是與戰友分享喜悅的衝動。
可光天化日的,還有人不停從門前經過,她隻能按捺下衝動,迎著朝陽對江北山燦爛一笑,然後轉身小心將通知書鎖進了保險箱。
唐心月去B大報道的那天,江北山特意請了幾天假陪她。
莊文靜沒考上理想的大學,所以隻能暫時留在村裡,而秦蘭和石豔麗則如願考上了A大,在唐心月去學校報道的前一天倆人就已經出發去學校了。
陳寶柱提著兩包行李早早地站在村口等江北山他們了,他考的C大,可以和兩夫妻同坐一段火車。
這幾日不斷有考上大學的年輕人去學校報道,王支書每天都抽著旱煙,一大早就坐在村口的大槐樹下親自送學子們出村。
“去到學校要好好學習,有空了也常回來看看……”
沒有多餘的話,隻叮囑要好好學習和常回來,唐心月心裡暖暖的,笑著跟玩支書開玩笑道:“我家還在方林村,當然一放假就會回來,支書你這是想把我往哪裡推呢?”
打趣的話,親昵的語氣,所有人都被她給逗笑,離彆的傷感也隨風消散。
等話說的差不多了,張老幺便把陳寶柱的行李也裝上了借來的三輪車上。
陳寶柱瞥了眼差不多占據了一大半地兒的行李,又瞄了眼站在唐心月身後眼睛都舍不得挪一下的男人,隻想說,結婚了就是好,連行李都是雙份的。
又同村支書說了些話,幾人便朝著鎮裡走。
唐心月所在的B大離華南不遠,不僅有直達的大巴,也能坐火車,唐心月不想折騰,一開始打算的是買直達的大巴,可江北山卻覺得大巴時間太長不安全,就給換成了特快火車,陳寶柱的C大好要遠一些,隻能選擇火車,所以她們就選到了一天,想著路上有個伴。
到了車站,張老幺把行李搬上車後就回去了。
江北山幾人則從三輪車換上大巴,又從大巴換上火車,在第二天下午終於來到了位於京市的B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