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1 / 1)

江北山最後給到唐心月選擇她的理由是:聰明,果敢,無畏。

起初唐心月還以為江北山是真的在誇她,直到那天,村裡來了個端莊大方,七竅玲瓏的女觀察員後,她才知道,江北山給到她的理由,都是針對這人而來的。

唐心月聰明,所以才會在女觀察員問到她是不是江北山的對象時,“厚顏無恥”地說:不是對象,已經打結婚報告了。

唐心月果敢,所以才會在女觀察員問到她可不可以去江北山的房間看看時,“螳臂擋車”地道:不大方便,我東西還在裡麵。

唐心月無畏,所以才會在女觀察員問到她知不知道江北山以後是要回滬市時,“不自量力”地回:不好意思,我已經懷孕了。

然後,唐心月就在自己厚顏無恥,螳臂擋車,不自量力的作用下,順理成章地讓全村人知道了他和江北山的事。

等反應過來自己是不是被江北山套路的時候,那個女觀察員卻要走了。

臨走前,女觀察員請她喝了咖啡。

唐心月雖不是第一次喝,但還是做出了喝不慣的樣子。

女觀察員笑,開始從自我介紹說到和江北山的牽絆。

她說她叫黃燕英,是和江北山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兩家是世家,關係一直不錯,本來兩人早該結婚的,可中間出了點變故,江北山被送到鄉下,而她則留在了滬市。

也就是從黃燕英這些含含糊糊的話中,唐心月才知道了江北山是江家私生子的事。

江家不待見他,所以把他放到了很遠的方林村,黃燕英家裡也在知道江北山私生子的身份後,斷了兩人的來往。

遭受親情和愛情的雙重背叛,怪不得江北山冷情又冷性,對誰都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

聽到這些,唐心月心裡的天秤情不自禁地朝江北山那邊傾了傾。

“…我一直都在與家裡人做對抗,吵也吵了,鬨了鬨了,絕食過,輕生過,好不容易才爭取到這次到大同公社做觀察員的機會。”

黃燕英喝了口咖啡,抬頭看了眼長的像電影明星樣的唐心月,問她道:“你和江北山真的是自由戀愛嗎?”

唐心月昧著良心點了點頭。

黃燕英就笑,笑的很悲傷的那種,在唐心月快要看不下去的時候,她又重新揚起了頭。

“自由戀愛好,至少不像我和他。”

“我祝福你們,真心的。”

然後唐心月就看見一個愛而不得的癡情女子,紅著一雙眼轉身消失在了大隊部。

後來,唐心月也問過江北山,問他為什麼不能像黃燕英那樣,堅持反抗。

江北山當時並沒有回答她,等迷戀他的杜春麗知道她倆打了結婚報告後怒氣然然找上門時,江北山才說了句“強扭的瓜不甜”。

算是結合實際回答了她之前的問題。

唐心月不讚同他這個說法,以至於黃燕英這件事帶給她的衝擊,一直持續到了馮秋萍再次寄來包裹的時候。

這一次,馮秋萍並沒有像上次一樣給她寄很多吃的用的,而是整整一大包全都是前幾年的高中教材。

在沒恢複高考前,這些教材都隻能去廢品回收站買,唐心月經曆過一次,自然清楚馮秋萍在這件事上費的力。

不想浪費馮秋萍的用心,她每天一有時間都會拿出來看看,江北山注意到後,還偷偷在她的桌子前加了兩盞煤油燈。

“你要不也看看。”

唐心月坐在明顯亮了很多的書桌前,轉頭問江北山,她相信,以這人的聰明才智,一定會在明年的那場競技中脫穎而出。

然而未來大佬在聽了她這話後,卻淡定地搖了搖頭,“我一看書就頭疼,你自己看吧。”

說完,就蓋上被子,翻身睡了過去。

自從上次杜春麗來鬨過後,江北山就帶著她去辦了結婚證,而她也正式住進了江北山之前的宿舍。

牛建國含淚搬出去的時候,大吵著說他倆這事兒辦的忒不地道,硬是從江北山手裡哄了好幾張工業票才作罷。

二人簡單請幾個親近的知青吃了頓飯,又給村裡各家各戶送了糖,便算是把結婚的事告知了出去。

至於結婚前江北山給自己承諾的三轉一響什麼腿那些的,都讓唐心月給折換成大團結攢了起來。

懷揣著一遝大團結,手提兩包破行李,唐心月來到江北山的宿舍後才發現,天殺的牛建國竟然把床都給搬走了。

一張床,兩個人,這要怎麼睡?

沒辦法,唐心月又從婚前100個條件中忍痛拿出一個來換了張單人床。

於是便出現了有人來時,單人床是雜物間;沒人來時,單人床是唐心月小窩的兩種情況。

從搬進夫妻宿舍後,二人始終維持著人前恩愛小夫妻,人後最佳戰友情的狀態,這讓原本還有些擔心的唐心月也漸漸放下心來。

通過她這段時間來的觀察,江北山這人雖人是冷了些,但不近女色倒是一點不假,拋開偶爾會黑著一張臉不談,這人其實挺適合當合作夥伴的。

至少他會在唐心月喊冷的時候遞來自己僅有的被子,也會在她打了一天的算盤後燒好倆人的飯菜,還會在過年時主動擔起搬用食材的重擔,以及這突然多出來的煤油燈……

唐心月坐在臨近單人床的書桌前,看了眼前微微跳動著的火苗,第一次對麵前的男人生出了轉變,正想著要不要再勸勸未來大佬看看書什麼的,那邊雙人床就傳來了一個翻身的動靜。

“時代要變了,你自己心裡有點數。”

“啊…”

“哦…”

“好….”

唐心月懵在原地,男人卻早已翻身背了過去。

看著背朝著自己的男人,唐心月懵的不是一星半點。

他怎麼知道時代要變?

難不成他也跟自己一樣…重生了?

腦海裡突然生出這個離譜的想法,嚇的唐心月幾天都沒睡好,但也僅僅隻是幾天,因為除夕這晚,她就發現但凡家裡有些門路的,都知道了要變天這事,包括江北山。

除夕那晚,莊文靜照例喊來了一大群知青,大家夥像去年那樣聚在一起剁豬肉,包餃子,熱鬨的不得了。

酒足飯飽後,十幾個壯誌滿懷的青年們開始你一句我一句地談起了未來。

“虛負淩雲萬丈才,一生襟抱未曾開”(1)

陳寶柱用一句不得誌的古詩把整個氣氛推到了高,潮,牛建國表示聽不懂,隻想著什麼時候才能回到家去。

聽牛建國提到了家,莊文靜這個媽寶女自然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邊哭還邊怪牛建國惹的她,倆人掐起架來,喬西也開始感歎。

“也不知我們還能不能回去?”

秦蘭就給她打氣,“一定能,我表妹寄信來說,家裡都開始變得不一樣了。”

“怎麼不一樣?”石豔麗也來了興致。

可秦蘭卻說,她表妹書讀的不多,信裡也沒說清楚,就說是感覺。

哦,感覺啊!

那就還是不確定。

“我說不清,但你們可以問江北山同誌呀,他是我們當中最聰明的,他一定知道。”

秦蘭還是三句不離江北山,不但沒因江北山結婚後就故意保持距離,反而還愛屋及烏地更加喜歡唐心月了。

拿她的話來說,就是放眼整個天下,唯有唐大美女才配得上我們江大帥哥。

這不,見江北山不說話,秦蘭又把問題拋給了唐心月。

唐心月當然知道不久後大家都會參加高考,返城回家,但現下她卻不能把這些擺在明麵上來說,遂隻能學著秦蘭那套,編了一個大夥能信服的理由。

“.……我妹她來信也是這麼說的,還說讓我空閒的時候多看看書。”

說完這話,她又去到隔壁拿來了馮秋萍給她寄的高中教材,讓大夥傳閱。

“是真的要變了嗎?”

陳寶柱看著手裡久違的教材,滿懷期待地看向唐心月。

“我也不知道。”唐心月無法言明,“但我覺得多看看總沒有壞處。”

陳寶柱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等回去的時候,他還是向唐心月借了本數學教材來看。

看著滿懷期待,又覺前途渺茫的知青們,唐心月心裡說不出的惆悵,今年除夕的團圓飯也隨著大夥低迷的情緒吃的有些索然無趣。

等收拾完東西躺在床上後,唐心月忍不住問江北山。

“若時代真的變了,你打算回滬市嗎?”

“那你呢?”江北山第一次正麵回答了她的問題,儘管是反問,可唐心月還是認真地回答了他。

“我不知道。”

她確實不知道,畢竟天下之大,卻沒有她唐心月的容身之所。

家,她回不去,村,她也留不下,雖然江北山在結婚前答應了會給她搞定滬市的戶口,可她卻實在不知道要以怎樣的身份跟著他回滬市。

難不成還真以媳婦的身份跟他回去?

可問題是,人計劃裡從一開始就沒有她。

想到這些,唐心月默默歎了口氣,聲音很小,她以為隻有自己能聽到,卻不料江北山也聽見了。

“我家裡肯定會想方設法把我留在這兒,所以我也不是很確定什麼時候能帶你回滬市。”

他說話的時候習慣不帶著情緒,冷冷的,就像是在說一件跟自己毫不相關的事,可唐心月還是從他冰冷的話語裡聽出了淡淡的無奈。

“你不用考慮我,我其實……”

她試著勸解,卻不想話還沒說完,就聽見江北山從床上坐了起來。

漆黑夜色中,她看不清對方的臉,隻聽得那人帶著篤定的語氣,信誓旦旦地對她道:“但你放心,我一定不會丟下你不管。”

然後,唐心月就聽到了自己心跳聲逐漸跳的飛快。